《贵妃传》果子酱酱

25、【二十五】彩凤双翼玉如意

　　我伏在床榻上，昨夜的事想起来还有些心悸，我不清楚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一夜安宁的度过，没有任何不该发生的发生，于我而言，也算是好事。只是想想自己现在背上的美人名号，我所害怕的不该发生的事，于我是不是必须经历的宿命呢，越发觉得心下一阵懊恼。
　　早有宫人服侍王爷更衣，望着他徐徐走出内殿的背影，心中更是忐忑。六春趁着此刻殿中只余我与她二人的空当，一边为我更衣一边悄然道：“娘娘。。。”我知六春意思，微微呼气道：“昨夜本宫和王爷什么也没有发生，王爷只是在本宫怀中睡了一夜，他没有说他为什么这样，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要。”六春轻微的叹息声落在夏日灼人的热风中，飘散不见。
　　一番梳妆忙碌，望着镜中一袭玉兰色宝衫裙的我，面若桃花，绯色盈盈。六春的赞叹伴着对殿外到访的焉美人的诸多不耐，闻声我只是傲然一笑，镜中佳人绝色容颜，心中却涌上几番凛冽，焉美人，本宫这就来会会你。
　　王爷懒懒得坐在正椅上，细细品着玉露黄桃汁，夏日炎热的火候烤的人身上总是腻腻，这一盅凉兹兹的桃汁却是驱走了心头的燥热。焉美人恭敬的施礼在王爷的无视中微显尴尬，这一幕恰巧落在我的眼中，我不由微微一笑。
　　王爷闻得我的脚步声，起身虚扶着我一同落座，眼光含着欣慰徐徐洒在我的面庞。我早已换上欣喜恭敬的神色，望着王爷的眼，含了一丝娇羞轻声唤：“王爷！”一个娇媚的眼风递过去，王爷便是动容的神色。我微微转过头，含了淡然的礼貌笑容望着坐在右下首低低垂首的焉美人。
　　她一袭蜜色方裙软软搭在羸弱的身上，四个月的身孕已然横出她的身子，凸出的部分滋生出母态的温和，整个人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芒。一改素日骄横的姿态，此刻的她柔软而温顺，一双俏生生的眼眸中俱是温软的笑意，我不由心下狐疑，只面色不动声色得微微福了一福，道：“彩凤见过焉美人。”
　　她微笑着正欲张口，王爷忽的冷冷道：“你与她位份相同，不必见礼。”焉美人微微张开的口有瞬间的呆滞，转而化成春意的温和道：“王爷说的是。妹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嘛。姐姐今日无事，想着妹妹册封后也一直没有见面，便来看望一下妹妹，不巧正遇上了王爷。”她灵动的眼眸悄悄划过王爷，在王爷冷峻无语的回答下微微尴尬，旋即转而落在我的面上，笑意动人。
　　我亲切而不失恭敬道：“姐姐多礼了，妹妹病中未去向姐姐请安，原是妹妹的不对，妹妹本就打算这两日去拜访姐姐，谁知姐姐先来妹妹殿中了。”她缓步上前执起我的手温然道：“这才是本宫和妹妹的缘分哪。”说罢轻唤恭立在她身后的丫鬟，“如画，把本宫给妹妹的礼物呈上来。”我连忙摇手道：“姐姐客气了，本该妹妹给姐姐送礼的，怎的姐姐倒给妹妹送礼了。”话语中，如画已经端着一个白鹭青天彩盒上前，恭敬跪下，我眼光一扫，竟是一对上好的彩凤双翼玉如意。
　　王爷在一旁品着玉露，一直没有开口，见着这对玉如意，也不禁起身走过来轻轻拿起来瞧。他看看罢，把一支通体光滑触手升温的玉如意递到我面前，笑道：“好东西，上好的蓝天活玉，有和着彩凤你的名字，倒是相映成辉。”他转而看着低低笑意的焉美人，温然道：“怎的给彩凤送这样名贵的东西？”焉美人面颊浮起飞红，如沐春风般喜色盎然道：“这原是府中大宴时王妃姐姐赏给臣妾的，臣妾很是喜欢，却总觉着臣妾执了它是辜负了它的尊美，而凤妹妹名中含凤，这殿又名叫双翼殿，凤美人又是绝代佳人，不正是与这如意颇有渊源么，这如意配了妹妹，也是相得益彰啊。臣妾便借花献佛了，还希望妹妹能够喜欢。”
　　我暗暗想笑，这幅功夫做的还真是好，果然王爷淡淡含着笑意，看向她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冰凉了。我连忙道谢不止，又命水扇送还她一套珍珠八宝髻簪，这番承让，只觉得我和她彷佛亲如姐妹，毫无芥蒂。又坐下略略寒暄一番，王爷便在万木的再三求见下移步阳荀殿了，焉美人见王爷走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的笑意，和我随意闲话两句，略坐一会也便告辞了。一时空旷的殿中只余我坐在正椅上触摸着温文的玉如意。
　　六春和水扇张罗着宫人端上午膳，见我沉默地望着手中的玉如意，不禁围拢上来。六春轻轻摇着凤纱扇，不解道：“娘娘，今日这焉美人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素日心高气傲，骄横无理，怎的今日低眉顺眼，又送给娘娘这样名贵的玉器呢？”水扇摆着食桌上的碟盅，一边望着玉如意担忧道：“莫非她在这玉里放了什么东西？”六春暗暗横水扇一眼，镇色道：“怎么可能，王爷就在，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水扇不服气的撅撅嘴，道：“哪也不一定啊，说不定她今日根本没料到王爷在咱们殿中，她端着礼盒总不能不打开送出去吧，所以才装作一副安然温柔的模样！”我摆摆手打断水扇的猜测，轻轻道：“依本宫看来，这确实是上好的玉器。”六春紧锁眉头道：“娘娘，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王府中的妃嫔，除了博宠，当然就是为了自身，还能有什么意思。“王爷昨日宿醉归来，留宿在本宫这里，你们觉得这王府中的众多双眼睛会看不到？焉美人必定是知道，而且专门挑了今日来的。”水扇不由蹙起眉头，不解道：“焉美人是府中久闻其名的泼辣主子，上至王妃，下至没有位份的主子，她从来不给面子，从来都是一副谁也看不入眼的模样。今日她专门过来，又送东西又是低声下气的要和娘娘交好的模样，莫非是做给王爷看的？”
　　我暗自瞥一眼思绪玲珑的水扇，颔首道：“焉美人此番到访，她知道本宫必不会拒绝，纵使王爷还不愿见她，我总不会让她吃这个闭门羹的。那么一则她可以见一面久久不去绿水阁的王爷，二则她在王爷面前送此大礼，不就是当着王爷的面讨好王爷此时爱重的我，这不就是让王爷看到了满意，心中减少对她的厌恶么。”我话音刚落，水扇连忙接上：“三则，她是与娘娘示好，想要拉拢娘娘。娘娘如今盛宠，若娘娘在她这一方，对她可是有利无害的事情。”水扇昂头略带得色，却见我只是阴沉的摇摇头，连连缩下头小心翼翼道：“难道奴婢说的不对么？”我想起那日在皇宫中撞见王爷与她的好事时她阴森的面容，想起她尖利的护甲划在我的脸庞的感觉，我幽幽摇头，却只道：“她必不是想要与我交好，只怕反而早已视我为眼中钉了罢。”
　　然而心中却还有着一层顾虑。这王府中的妃嫔怀孕那简直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生产时的难度倒是因着医术高明的太医能减轻些，然而这怀胎十月间的明枪暗箭，才是真正可怕的。如今这王府女眷只怕早就对她腹中孩子忌讳颇深，以她素日招惹众人的脾性，她若落难，谁会相救呢？她虽有孕在身，却是失宠已久，若不是王妃求情，怕是连绿水阁也出不得。她若不自救，只怕只得困等他人下手了。然而她今日此番动作，焉知只是因为博宠，而不是身为人母不得不做出的自保行为呢。这番心思一转动，我不由心中微微升起怜悯之意。
　　午膳过后四下笼罩在烈日隆隆的照耀下，殿内纵使布着冰条祛热，却也是闷得紧。我早已打发了各宫人下去休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我都吩咐了不用做差事，只各自休息。此时殿中只有六春陪在我身边，轻轻摇着扇子带了丝丝热风，试图赶走这闷热的干燥感受。
　　我眼光停在六春额前被汗濡湿的丝丝发卷，动容道：“不必给本宫扇了，你也下去休息罢。”六春微微一笑道：“娘娘身边总要有人吧，奴婢生性不畏热，留着陪陪娘娘也当给娘娘解闷呗。”她俏生生的语气带着朋友之间的欢欣，我不由想起没当上这负担沉重的美人前的那段时光，嘴角禁不止上扬的弧度，却在脑海中浮起叔大身影时定了格，皱了眉。
　　我低低的声音连我自己听着都有些不信：“六春，本宫该怎么办。本宫不想侍寝。”六春闻言一惊，连忙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低低道：“娘娘！如今娘娘已有了这样的身份，唯有做好这个主子，才是唯一的选择啊！”六春的话语落在我心上，久久不散。我阴郁道：“难道本宫就不能把清白留给爱的人么。”语毕我被自己唬了一跳，不由面上潮红，暗悔怎的如此说出这闺房中的话！六春亦是涨红了面皮，低低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所想，其实，娘娘想见张大人并非难事，奴婢就可以帮娘娘。只是娘娘可得想清楚，见了一次就想要第二次，娘娘就永远也离不掉张大人了。而娘娘此番的身份限制，这辈子和张大人也没有结果的呀！”
　　我沉沉心，欲赶走盘绕在心头那个白衣翩跹的身影，却怎么也逃脱不掉，他的身影却愈加清晰。六春见状，不由低低叹道：“奴婢知道娘娘的选择了，奴婢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牵起六春的手，心中混乱极了，一时望着她清澈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六春微微一笑，安然道：“奴婢定当护娘娘周全，还请娘娘放心。”
　　不等我开口，六春话锋一转，冷峻了神色：“此事还请娘娘先行放下心中枷锁，娘娘现在应该担忧的是，明日去见各位主子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