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24、【二十四】墨眸一映娇美人

　　水扇轻轻摇着美人扇为我扑走团团热气，丁香果的丛丛香气顺着摇曳升起的柔风丝丝钻入我的鼻中，我懒懒坐在殿外的石桌边，享受着宁静的夜色。
　　渐渐觉得烦躁的心随着夜色有了一丝清明，疲倦耷拉下来的嘴角也有了上扬的弧度，六春端来了夜中乘凉食用的西瓜，瓜瓤被层层切下来，片成薄薄半圆形，沙红色肉瓤溢着滚下来的汁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入喉。我面上含着淡淡笑意，看着六春用银筷夹起一小片到我面前，入口的冰凉令我只觉浑身清凉，驱走了混混睡意。
　　六春慢慢道：“娘娘，如今您身子好了，明日应该要去见礼了。”我不由心下一沉，微微叹气：“该来的怎么也避不开。六春，你给本宫说说明日的规矩罢。”水扇忽的插嘴，安然的眸中映着光彩，笑言道：“娘娘如今得王爷如此宠渥，明日的见礼必引得府中众妃争相接待呢。”我凝起眉头微微横了水扇一眼，水扇见我微有怒色，连忙缩回去恭敬得为我摇扇。
　　本朝规矩，王爷的后妃是应该在承宠后得到册封的，再因着名分在册封次日一一拜访位份高的诸位妃嫔，当然也包括先前入府的平位份的妃嫔。只是我当时在重病中得到册封，王爷便免了我的例行见礼，病愈后本想拜访，却又遇到中毒之事。六春此时提出这件事，也在我重重心绪的思虑范围之内。我暗暗气恼，躲不过的纷争难道真的要左右我的人生么。
　　六春正色道：“娘娘成为一殿主子后波澜不断，这王府中各位主子都是睁大了眼睛瞅着娘娘的，王爷如此盛宠之下，只怕人人都在观望娘娘的态度。因着规矩，娘娘明日应在早膳过后，依着位份去拜访众位主子，对于比娘娘位份高的主子，应备礼相送。奴婢早已为娘娘准备好了拜见的三份礼，因其各自位份上下礼便有薄厚之差。与娘娘同一级位份的主子，娘娘只需要登门拜访，见之无需行礼，更不用送礼了。至于那些在娘娘位份之下的主子，娘娘不便理会，在娘娘进行完这见礼的规矩后，她们便会一一登殿来拜访娘娘。”
　　我被六春这左一个主子右一个主子的称呼直弄得晕沉沉，便摆手道：“明日之事，你备好一切罢了。本宫实在无心理会这些。”六春恭敬颔首道：“是，娘娘。”六春方要再递上一片水汁剔透的瓜瓤，我摇头甩开烦恼，出言道：“六春，你将明日本宫要拜访的主子都给本宫说一遍罢。”六春应声，思索道：“首先是王妃，她是府中的正室，掌有大权，娘娘明日首先便要拜访王妃，王妃喜玉，奴婢为王妃准备的礼物是三星雕翅镶玉如意、白玉佑身观音、和田玉制墨笔架，以及一些玉质首饰装束。其次是许妃，作为侧妃，她也有协理王府的权利，虽素日低调不得宠，却也是王府中的第二人，奴婢为许妃准备的是八宝珊瑚状玛瑙石、九音红木尾琴，以及珍珠簪环套装。许妃殿中同住的絮美人，明日娘娘见礼时，絮美人必在许妃左右共同接礼，所以娘娘便是见过絮美人了，无需之后再转过去，絮美人位份与娘娘相同，因此不必备礼。接下来便是芷才人，即之前的林妃，盛宠多年，如今降了位份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主子，因此奴婢准备了。。。”
　　六春尚未说完，忽的被殿外万木急而高亢的叫声惊断。我连忙率众宫人谨然施礼，王爷在万木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向我走来。醉意幽沉的王爷一袭墨蓝色朝服皆是酒气，他素日长身玉立般的身影此刻趴在万木肩上，软软的躬下去。我连忙从万木肩上接下王爷，与六春一同搀着王爷行至殿中。
　　万木焦急的面上透着苍白，我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把王爷送到本宫这里了？”万木张了张口，方要回答，王爷斜侧在榻上的身子重重得晃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我连忙扶起王爷，让他安稳的坐好，却听王爷醉意沉沉低垂的口中满满溢着我的名字。“彩凤。。。彩凤。。。我在这里，你快来啊，快来找我啊。。。彩凤。。。”
　　我不禁有些惊讶和着无奈，望着万木的神情有些尴尬，万木精明的眼中皆是笑意，他连连垂首，恭敬道：“方才王爷在宫中宴席上有些醉意了，只是王爷执意不回阳荀殿，要宿在娘娘的殿中，还请娘娘原谅奴才。”说罢忙磕头福了一福，急急离去。万木身后跟着的数位宫人皆是匆匆离去的步伐，映着此时哑口无言的我，倒是相得益彰。
　　水扇已经命宫人打水端茶为王爷清洗醒酒，此时殿中只余我与六春，还有沉沉睡前的王爷。六春知晓我的心事，悄然上前，在我耳边低低道：“王爷醉的这么厉害，今日必不会为难娘娘。只是。。。”“只是本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是王爷的人，能躲到何时呢。”我含着无奈接过六春的话。六春微微颔首，面有忧色的望着王爷，轻轻摇了摇头。
　　交给水扇处理宿醉的王爷，我静静坐在美人椅上，审视着宫人擦拭软飘飘着身子的王爷的面颊，潮红色聚在他与原本白皙的面庞，长目悠悠闭着，似是在美梦中一般，只嘴角时不时勾起弧度，冒出我的名字。
　　一齐将王爷抱到我的床上，已是深夜了。宫人皆是疲惫不堪，我便命她们下去休息着，六春颇有些不放心的看看王爷，在我的再三打发下终于走了。王爷墨蓝色的朝服已尽数退去，身上乳白色的寝衣更衬得他周身的热气四处洋溢。我慢慢坐在玫瑰红的床边，看着沉睡的王爷，心中慢慢安稳了下来。看来今夜我得这样坐着睡了。
　　我轻轻摇头，心中暗闷，方紧一紧衣裳欲闭上眼时，却听见王爷的声音。唬的我慌忙跳下床，正遇上王爷笑意的眼眸。他一只胳膊撑起脑袋，闲闲得望着我，看着眼前面色绯红一脸诧异的我，似是很享受我这番模样。
　　我连忙施礼，压下忐忑不安的心，定定神道：“臣妾不知王爷清醒，还请王爷见谅。”他慢慢翻身，坐在床上幽幽道：“本王的酒量可是很好的，今日根本没有醉倒。怎的彩凤你以为本王醉的混混沌沌不省人事了么？”我有些尴尬的笑笑，温和道：“臣妾不敢，臣妾。。。”一时语塞，我慌乱的脑中浮起千种画面，混乱极了。
　　王爷牢牢地盯着我，忽的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一下便到了我的面前。恍惚间，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透过重重酒意丝丝划入我的鼻腔，心中彷佛被檀香的安然蛊惑，我一时望着他亮闪闪的眸子，惊讶无语。他修长的眼睛刻着墨色眸子，此时正映出我水漾绯红的面颊，醒转流动的眼眸印在他的眼中，楚楚动人。时间似乎定格了一番，我们就这样望着对方，眼眸交叉着气息，有危险的思绪划出。王爷深深吸一口气，脖领间鼓出的喉结缓缓跳动了一下，有酒意从他口中溢出，我被这酒气冲到，霎时清醒了头脑。
　　我慌忙跪倒在地上，努力从混乱的脑中找出说辞，却迟迟无法开口。王爷慢慢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抬着我的下颚，灿笑着望着我。一时又从方才端站着相视变成了这样跪蹲着相视，秋色菊花慢慢覆上我的眼，那个秋高气爽晴朗无云的秋日就这样被我忆起。叔大笨拙蹲着的身子亦是直直的，映出我模样的眸子霎那间浮起惊喜，他是这样毫不掩饰看到我时的欢喜，我心下一阵温暖。
　　有温热的柔软覆在我的唇上，王爷闭目深情的脸庞忽的取代了叔大惊喜的眼。我忽而抽出神，这不是回忆，是我和王爷真实的相处啊！有一个激灵炸在我的脑中，我慌忙推开眼前温柔的深吻着的王爷。
　　有愕然绽开在王爷的脸庞，他被我推到在地，直勾勾望着眼前惊讶与恐惧的我。我紧紧闭一下眼睛，想要赶走心中的愧疚，慌忙转身直欲推开紧闭着的红漆木门。手触到门的一霎那，王爷一把将我收回到他宽广的怀抱中。他有些吃力的姿势，从后方紧紧抱着我，头埋在我的颈窝，温热潮湿的气息重重洒下我的肩上，有些痒痒的感觉。“彩凤，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彩凤。”我周身想要挣扎的欲望都被王爷悲戚口吻反复念出的这句话驱散。
　　王爷充满疲惫的身躯倒在我的怀中似是安宁，他静静躺在我的怀中，牢牢执着我的手，这样反手的动作让他有些费力，却是安然的姿态。我望着怀中如同小孩子一般寻求温暖怀抱的王爷，一时也忘记了逃脱。
　　晨曦的白光透过纱窗映出夏日的气息，我低垂着头，怀念着梦中叔大温暖安心的怀抱，想象着昨日映在我唇上那个潮湿的吻是叔大深情的给予。王爷还在沉睡，脸上酒意的潮红已全部退去，暖黄色纱帐在光芒的映射下洒下橘色温暖，王爷上旋的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略有些汗意的手掌中紧紧握着我的指尖，饶是沉睡，亦是温暖。
　　我脑中叔大的身影挥之不去，忽的被叩门声惊醒，六春在门外恭敬道：“禀王爷，娘娘，焉美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