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21、【二十一】悠悠深府几许情

　　王爷的面色很是难看，王妃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一时间殿内四下安静，只余那厨娘哀哀哭泣的声音。
　　忽有宫人急急从内殿走出，跪下面带喜色道：“絮美人醒了！”我慌忙起身，向内殿急急跑去，王爷亦是急忙跟在我身后。明丽的粉色纱帐映着面色苍白又惊又惧的秋絮，我心中似狠狠被掐了一般。上前握着秋絮的手，一时哽咽，秋絮惨淡的冲我笑笑，眼光却小心翼翼得落在了王爷身上。
　　我方觉察到颇不合规矩，忙起身将王爷让至床边坐下，王爷柔和的目光淡淡扫过我的脸庞，随即握住秋絮的手，温和道：“絮儿，别怕，有本王在，没人能伤的了你。”秋絮在王爷的怀中渐渐缓和了紧张的面色，微微有些羞涩，甜声道：“谢王爷关心，臣妾没事的。”一旁端立的王妃亦是关怀的神色，闻言略略含了安慰：“王爷一听出事，着急忙就跑过来了，一直在殿外守着你，你没事就好了。”王爷亦是颔首，温和道：“絮儿你先好好休息，本王出去处理完这件事，就来陪你。”说罢眼光却不经意扫向我，含着难以察觉的歉意。
　　秋絮苍白的面上已经浮起了羞红，乖巧点头，复又躺下。王妃随着王爷步履扎实的朝外殿走去，我放心不下秋絮，忙上前执着她的手，尚未开口，秋絮已是担忧的神色：“彩凤。。。这。。。莫不是要害你的吧？”我方才安稳下去的心又随声提起，亦是担心道：“恐怕今日若不是因着连累你，我已经中毒性命堪忧了吧。”秋絮蛮是费劲的撑起身子，紧紧握着我的手：“彩凤，我不允许别人害你！日后你我连心，我就不信还能由着别人害我们！”
　　秋絮身旁的贴身丫鬟翡翠早已是泪人，闻言忍不住插话道：“可是娘娘，若不是您今日吃得少，恐怕就回不来了，若是凤美人也吃了。。。”她被自己的话唬的面色惨白，我横了她一眼，拍拍秋絮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就像你说的，你我连心，这王府没人敢害我们的！今日之事，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心中凛冽一横，面上已换成风雨欲来的神色，冷然起身，向外殿走去。王爷和王妃依旧在审问那个厨娘，二人俱是又怒又气的神色，几经询问，却也没有由头。那厨娘唬的磕头不止，连带着一众宫人俱趴在地上不敢起身。转转面色，换上柔和的表情，我袅袅行至王爷身边，娓娓道：“王爷，今日之事这样查下去，恐怕也是无果。不如将这个厨娘交给臣妾，由臣妾来处理，若是当真是她下毒，留到臣妾身边必会有马脚露出，便可以顺着线索摸出来，若她确实无辜，留在臣妾身边侍奉也算是弥补今日之过错了罢。”
　　王爷微微侧目，望着我沉吟不语，倒是王妃担忧道：“可是若真是这厨娘下毒，那美人你。。。”王爷亦是蹙眉：“此次是侥幸，若再有下一次。。。本王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盈盈拜倒，稳然道：“臣妾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呢？秋絮妹妹在臣妾的殿中出事，臣妾允诺定会给她一个交代，还请王爷答应臣妾。”
　　送走一干人等，已是深夜，厨娘不断磕头求我由她一条性命。面上的柔色一点一滴消弭，我冷冷道：“把这厨娘关到旁屋去，不许给吃食，没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六春沉声答应，忙指挥宫人处理。我坐在美人榻上，望着食桌上形形色色的美食，只觉头痛不已。
　　六春命众宫人下去，为我点上安神静心的青梨香，揉着我肩膀低低道：“娘娘心中是怎么认为的呢？”浑身的疲惫不堪的拥着我，我轻轻靠在垫上，幽幽道：“本宫还未承宠，只是这样，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六春眸中满是担忧道：“娘娘觉得会是谁？又是如何下毒呢？”我按按头痛不已的脑袋，烦闷道：“本宫也不知，只是那厨娘定是不像她表白的那样干净。”六春道：“那娘娘觉得絮美人此番定是意外了？”我看着六春，肯定道：“秋絮定是无辜卷入！”
　　六春点点头，忧声道：“娘娘如今在府中一无靠山，二无子嗣，只凭王爷的宠爱，很容易受他人威胁的。”我不由侧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府中又有谁有靠山，有子嗣？”
　　六春敲在我肩上的力道很是轻柔，她沉声道：“王妃娘娘出身显贵，是大家闺秀，更是与王爷大婚的正室，膝下一女却早逝，王爷因此对王妃不算宠爱却也是尊崇，且王妃掌有治理王府的大权，府中妃嫔之事，都在王妃的权力之下。王妃为人颇冷，不喜结交妃嫔，但是对待人却是很好，府中上下宫人在王妃的掌管下都是心服口服，称赞不已。”她顿一顿继续道，“许妃不受宠爱，但是怎么说也是皇上赏赐，每逢进宫赴宴，王爷携的宫眷总是她与王妃，哪怕那些日子林妃那样得宠也去不成。且如今这絮美人原是许妃身边的人，更是与许妃交好，又同住一殿，王爷去看望哪一位，另一位都能得些恩宠。”闻得秋絮的名字，我略略有些黯然，细细思索，却又有些疑虑，不由颦眉打断道：“林妃不也是皇上赏的么？”
　　六春镇定的面容划过一丝鄙夷，道：“林妃出身低贱，原是罪臣之女，未满岁数于是没入宫中为婢，皇上怎么会赏赐她给王爷呢，只是那日皇上赏赐许妃后，皇上身边最得重用的蓝道人忽而言之要赏赐成双，恰好那林妃为王爷斟酒，不甚将酒撒到王爷身上，蓝道人于是言此女与王爷有未解缘分，须得今世解开，她才因祸得福一同赏给了王爷，入府后王爷对林妃很是宠爱，皇上听闻难免颇有微词。并且林妃虽是圣上赏赐，但是罪臣之女的身份终生不得洗去，所以王爷再宠爱林妃，也不会把协理府中要事的权利给她，只会给许妃，更不会带她入宫。”
　　我甚是讶异，不由对六春刮目，不满双十的年华没入这幽幽深府中，却晓知这么多事且条理清晰，怕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心绪转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道：“所以许妃有这个靠山，林妃却没有？”六春颔首道：“是啊娘娘。至于才人美人中，多是王爷纳的小门户的姑娘，或者宫中妃嫔赏赐的丫鬟，在府中是没有过多权利和地位的，焉美人一直颇得宠爱，却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爷以前宠爱的悦才人、芳才人、尤美人、静美人都曾一时颇得宠爱，却也都一个个失宠后香消玉殒。”
　　“怎么会都不在了呢？”我惊愕的望着六春，只见她神色如常，娓娓道：“这府中嫔妃之间的争斗，虽不似皇宫那样惨烈无情，但是夫君只有一个，失了恩宠便是失了荣华富贵和余生的一切，哪有女人能不绞尽脑汁呢。”六春的话语透着微微的自伤和悲哀，我明白她所说的确实是这王府中的实情，只是我入府这么久，从未听说以前妃嫔的事，更是不知任何争斗。想起焉美人尖利的笑声，心中不禁有些反感。
　　六春接着道：“如今娘娘在这王府中是最得王爷宠爱的人了，然君心无常，娘娘一方面要牢牢把住王爷的心，一方面更要在这府中找到交好的妃嫔，携手对付敌人。”我轻轻摇头，心下有些恼：“我不想与人争斗，这荣华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六春依旧是淡然的神色，只声音中透着冰凉：“娘娘忘了今日的鲈鱼了么？娘娘若是想要为鱼肉，任他人为刀俎，那么奴婢无话可说，可是娘娘想想你要保护的人吧，想想这一宫的宫人，想想。。。絮美人。”
　　六春的话击在我心头，思绪几经转折，徘徊几番，我终是轻叹一声，摇头不语。
　　许是夏日快要来到的缘故，深夜亦是燥热的感觉，我躺在羽毛绒中辗转几番，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又在想念叔大了。这多日的转折，不仅没有让我适应“美人”的荣华富贵，却是令我更加不安了，我不愿去想若是真跟了叔大走是不是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因为我不能否认六春所说的很在理，以叔大的身份，我若跟了他，一房妻妾，或许也是争斗不已，可是那是叔大啊！我为他陷入怎么样的争斗，哪怕斗得遍体鳞伤，至少我是心甘情愿。总比得在这深深府中无缘无故无妄之灾要好罢！
　　次日午膳过后，六春扶着我在焕液湖旁细细赏着春光，阳光刺刺落在我身上，不由起了一身浅浅的滑腻。我正欲回殿中休息，却见我殿中的丫鬟水扇匆匆向我走来。这水扇原是王爷身边的近侍，差事做的极好，那日我醒转来，便是她去崇禧殿通报的，她亦是随同其他宫人由王爷一同赏给我用的。我见她手脚伶俐，便也留在身边做个近身丫头。
　　水扇急急走到我面前，行礼恭敬道：“禀娘娘，那厨娘饿晕过去了。方才在我们的水泼下醒来，拗哭不已，我们都止不住，她嚷着要见娘娘，说肯是交代了。”
　　我闻言冷哼一声，冷冷道：“本宫还当是怎样的忠仆烈奴呢，原也是这般不经折腾。回殿！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害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