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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深陷囚牢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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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大光滑的下颌生出了丛丛渣滓,原本坚毅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憔悴之意,身上那安然的体香却被一股浓浓的酒气取代。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我竟有茫然失措的感觉,一时只会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愣在当下。我与叔大一时四目相对,我微张的嘴巴映着欢喜,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已经为我做了选择。
叔大的臂膀有些消瘦了,抱着我的手臂却是那样的用力,我扑在叔大的怀中不由哽咽。叔大的怀抱这样熟悉,浓烈的酒气也掩不住他熟悉的味道。我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狠狠吮吸着他的味道,像是要把他印进我的身体。叔大紧紧抱着我,狠狠的用力,他埋首在我的衣领间,干涩的脸庞划着我的肩,有一丝苦涩,我感受着他心中的难过,一时相对无语。
六春悄然上前,低声道:“请娘娘和大人快些,在殿中独处时间长,会生疑的。”六春的话语惊醒了我,这几日来对她的怀疑一点一滴涌上我的心头,我赶忙摒开这思绪,只想着和叔大就这样相拥,至于旁的,不愿去想。叔大捧着我的脸,眸中的深刻逼入我的心中,他悲声道:“彩凤,只一日,我无法去见你,再相见,你却已经是美人了。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叔大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助,这些日子我受得所有的委屈与忿然全部都涌上心头,我不由哭着捶打他的肩膀道:“那日你为什么不来?明知我会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我还来不及问你的伤势,来不及让你带我走,来不及。。。叔大,我也不愿这样,那日。。。”
他的手指有些瘦骨嶙峋的风姿,映着他的憔悴,让我不禁心碎。他竖起一只手指拦住我的话语,一手轻轻拭去我的泪水,柔声道:“六春姑娘来找我的时候全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不愿的,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的那句‘妾心如蒲苇’映着我的心上,我怎么会不知你的心意呢!那日。。。那日原是为了皇上的事才匆忙来找王爷,刚进宫,便得知你病了的消息,望着王爷急急回去的身影,我多想那个人是我!而我,却只能在家中呆呆坐着,既不能照顾你,又不能带你走。你病了有几日时,我便借口随徐大人入府想要见你一面,却得知了你册封的消息。。。我!彩凤。。。”
眼角的泪滴颗颗滑落,他怎么都拭不去,我此刻的心情如同暗夜一般黑沉沉。我拉着叔大的手,恳求道:“叔大,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叔大一把抱起我,打横在他怀中,只欲就这样带我离开这座囚牢。六春见此唬的面色苍白,忙跪倒在叔大脚下,连连磕头道:“娘娘!大人!不可啊!娘娘如今已是美人,你们这样离宫,且不说能不能逃出这王府,就算逃了出去,大人的家眷怎么办呢?娘娘您的爹娘又怎么办!你们这样出去,京城必不可待,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能逃到那呢!”六春急急的话语像是尖刀刺在我和叔大的心上,叔大闻言像失了力气一般,重重坐到凳子上,眼睛牢牢望着怀中的我,满是悲色。
“娘娘!王爷是皇亲国戚,要置娘娘和大人于死地有何难!只怕那时不仅王府中一应宫人都得陪葬,娘娘和大人的亲眷也免不了灾祸!请娘娘三思啊!”六春跪行到我的脚下,紧紧拽着我的裙角,哀哀哭泣道。
我从叔大的怀抱中脱出,推开叔大伸出的手,软软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哭泣的六春。是啊!这王府这样大,到处是宫人和守卫,如今的我,怎么能说逃就逃出去。我一己之身倒是无妨,却还要连累叔大,我们的亲人,还有这多日来照顾我的宫人!我抬眼望着叔大清瘦的身影,叔大的抱负我不是不知,难道就要这样毁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只为了我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子么!
叔大沉寂的眼眸飘起异样的血丝,他紧紧抓着我的手道:“彩凤!彩凤!我不想想其他的!你跟我走好不好,你跟我走!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啊!”他的眼神在血丝的映衬下满是晶莹,牢牢迫进我的眼眸,映出我惨白的脸庞,泪流满面。
我狠一狠心,推开他的手站起来远远逃开他,沉声道:“叔大!我们不可以这样自私!你我今日这样一走,有多少人要为了我们去死!叔大!我们不可以为了我们的爱情这样做啊!”叔大在我话语中,渐渐沉寂了神色,脸上那一抹期盼渐渐化成死灰一般的默然。他愣愣的起身,向着我走来,一把将我拽进怀中。他的怀抱那样苦涩,那样难过。他压低声音,哽咽道:“这些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我日日饮酒,只因在梦中我才能这样紧紧抱着你!彩凤,为什么,为什么!你我这样相爱,为什么要你成为他的女人,为什么要你我这样咫尺天涯,终身不能在一起!”
叔大的背影佝偻着,他的脚步重重映着无奈与心酸,在六春的引领下缓缓得向殿外走去。墨色斗笠遮住了他的神情,只剩下背影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躺在床上,死死咬着嘴唇,抑着那喷薄而出的哭泣。六春镇定而淡然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大夫诊治完了,这方子你拿着,娘娘已经累了,在我服侍下睡了,你们入殿侯着别出声惊着娘娘了。我去送大夫,稍后就回来。”
浑浑噩噩睡了过去,梦里有叔大惨痛的哭声紧紧包围着我,倏尔又变成王爷凶狠得掐着我的喉咙。我倏地惊醒,眼前却映出王爷温和的笑容。
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王爷似乎很是开心,与我絮絮叨叨了许多事情,更是在六春的一番禀告下精神大好:“即使这样,还不赶紧把药熬了给娘娘服下!这民间真是卧虎藏龙,高人辈出啊!”见我神色一直淡淡的,只当是我精神不大好,便也在一番安慰下,去端合殿用午膳了。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番,我倒在床上粗粗喘气。六春小心翼翼的立在我的床边觑着我的神色不敢说话,我撑起身子,打掉六春欲扶我的手,沉声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六春,我真的是不懂你!”
六春闻言忙跪下,恭敬磕了一头,抬起头却是坚不卑不亢的神色,望着我徐徐开口:“娘娘还曾记得奴婢曾说会帮助娘娘圆了这个心愿么?奴婢自那日起日日去张大人的府邸求见,终于在前几日见到了张大人,张大人教奴婢谎称民间有神医可以为娘娘治病,这一切都是张大人安排好的,包括娘娘昏睡的药,也是张大人教奴婢混在娘娘的凤罗香中,那药粉于身体无害,不用了便不会再昏睡了,今早给太医检查的方子是张大人为娘娘寻来养颜强身的方子,奴婢事先已经买通了那检查的太医,他今早便当着王爷的面直夸那方子对症,于是奴婢便可以把那当做治病的药给娘娘用了。”
我望着神色自然的六春,心中疑惑横生:“王府这样严禁,你怎么能日日出去?”六春闻言有些窘,微微低下头,我方才发现六春身上的一切簪子玉器都没有了,想是便是用这些打点宫人得以出府的吧。想到这我不免有些感动,缓缓语气道:“可是你。。。到底是为什么呢?王妃。。。”
六春眼中有一丝苦涩,似是早就料到我会这样怀疑,她沉声道:“奴婢自十岁被卖进王府,至今七年了,一直在王妃娘娘的书房侍奉,王妃娘娘并不当奴婢是近身侍女。娘娘应该知道,这府中的妃嫔心腹者也就是一直跟在身边的近身宫人中的一二,所以奴婢不是王妃的人。奴婢知道娘娘的担忧,但是奴婢一心只愿娘娘好,绝无他想。若娘娘相信奴婢,就请娘娘放手为自己的前程一搏,若娘娘不相信奴婢,还请娘娘打发了奴婢出府,免得留在府中,始终是娘娘心中的刺。”
六春的话语真诚而朴实,望着她平静的神色,我不免有些动容。,细细品味她的话语,若六春真是想来害我的,那么昨夜我与叔大相聚之时,她便可以引妃嫔到来,抓住一个现行,我必是活不得。就算六春真的是王妃的人,不过那又怎么样,这个美人我当得不情愿,当得不快活,若有一日因着争斗被废,怕还是我的福气。
一番心思下来,我便含了淡然的笑容道:“罢了,起来罢。你我本是姐妹,如今我成了这美人,也是可笑。能有你在我身边,也是你我的缘分,旁的,随他去吧。”六春不意我竟这么说,一时有些恍惚,然她并不起身,却再次磕头,神色严肃道:“娘娘昨日没有和张大人走,必是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娘娘不看重这王府的荣华和这美人的名号,可是娘娘也要为别人考虑啊!”她话音一顿,见我闻言神色微微动容,继续道,“王府就好比后宫,妃嫔相斗总是不免,娘娘不愿争斗,奴婢明白哪怕冷宫一生娘娘也不怕,只是在这府中没地位,就是让别人压着,就是被别人欺辱着。娘娘不想斗,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娘娘,那时候娘娘身边的人,包括一切能牵制住娘娘的人,好比娘娘的双亲,便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一旦娘娘无宠无权,别人想要害娘娘,害娘娘看重的人,都会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