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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一二零】月有阴晴并圆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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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的望着六春,难以理解她的话语。她沉痛的眸子中满满溢着哀伤,见我呆呆注目,更是扭过头强忍住泪意。许妃殁了?她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可能,许妃明明好端端的坐在我身旁。。。我条件反射的去摸身旁的人,却倏如满手的柔软,绒被被我捏出条条痕迹,歪歪扭扭,好像要摆出事实文字一般。
“你说什么?许妃怎么了?”我张了张口,终是嘶哑着问出口。人生如戏,我倏然觉察到一股侵入心骨的冰凉,戏目不是由我选的,我只是其中一个戏子,看着自己的人生如同戏台上曲折故事,终究最后才能意识过来,决定权,从没有在我手上。我腹中的孩子,平坦小腹明明白白宣召着他的消失,而现在,我又要被迫接受另一个人的离开吗?
鼻子一阵酸意,带着各种混合的情绪,我终是耐不住再次落泪,引得六春不敢再说,急忙上前拭泪,叨叨着嘱咐我谨遵医嘱,不得再伤心抑郁。如何能说说话就解了我的心结?我的孩子,我和叔大的孩子啊!我还没有从这股巨大的阴影中走出,又要接受许妃的死讯吗?许妃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
“娘娘。。。”六春劝我不住,索性也跟着我哭,“奴婢本不该说。。。王爷吩咐了下来不得再招惹娘娘伤心,先瞒着娘娘。可是奴婢实在不能看着娘娘就这样消沉下去。。。娘娘,那场冲撞,不仅让您失了了孩子,水扇和絮美人都受伤不轻,而许妃。。。她的位置在右边,本来应该没有事的。。。可是她冲过去护住了您。。。虽然还是没能保住孩子,可是她。。。”
我忽然意识到这场撞击的伤害,不止是我一个人受伤,而许妃竟然。。。“怎么回事?”我不禁啜泣叫出,“许妃怎么会。。。”六春哭着趴在我的腿上,道:“娘娘,这两天王府乱作一团,王爷陪了您七天,日夜不离,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憔悴,而且王爷用心太甚,嘴角上的水泡日日不见好,万木急的都没法子,只盼着娘娘早点醒来。
“七天里,王爷自个都昏厥了两次,太医不停的在各个宫殿间穿梭,整个王府都是人心惶惶,娘娘若是再不醒来,怕是王爷也要。。。”六春抹了泪,继续道,“王爷令王妃照料絮美人,打理许妃后事,奴婢瞅着王妃都乱了阵脚,这边还未稳妥,那边又开始催促,料也是担忧王爷的缘故。娘娘,水扇日日夜不能寐,自责的不得了,本来伤势不重,硬生生拖了下来。。。娘娘。。。”
我默默听着六春的絮叨,听着她讲述府中上下的危机,我如何不知道王爷的心思呢,王爷在见到我醒来的时候,那倏然明亮的眼睛,我怎么会不懂。只是,这个孩子于我而言,那是我和叔大的爱情见证啊,他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叫我如何能坦然面对。六春依旧在絮叨,她如此讨厌王妃,语气中却也流露中对王妃的怜惜,看来这段日子王妃确实操劳过度。王爷一抛手不管不顾,王妃又要照料府中事务,又是多事之秋,又得好生劝着王爷,确实不容易。
思绪慢慢游走过去,我倏地意识到六春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我不禁出声紧逼:“你不要瞒我,许妃到底怎么回事?”六春一咬唇,为难道:“奴婢不敢说。。。”我不禁一蹙眉,六春和我的关系匪浅,绝非一般主仆关系,有什么为难的不能说。当下一撂脸子:“说。”
六春想了想,道:“奴婢这么着说吧,许妃娘娘的事,现在也没有一个结论。得知娘娘出事,王爷当时就赶去了,那时候许妃娘娘还有气,可是带回来的路上。。。”她微微一低头,露出一丝疑虑,“据在场的侍卫禀告,那时伤的最重的是娘娘,因为见红了很严重,而许妃当时还站起来指挥侍卫救人,等到王爷来了,才体力不支晕倒了,可是回府没多久,却传来许妃殁了的消息,阖府上下皆是震惊。”
有人做了手脚?这是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思路。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许妃为人和蔼亲切,不骄不躁,纵然侧妃身份,却从来没有借此佯装,府中妃嫔不管争斗如何,对许妃却是不错。脑海中闪现出许妃安然笑容,忽觉心痛不已。许妃素来和我交好,且性子淡泊温和,如此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生生没有了呢?我们在马车上言谈甚欢的景象尚且历历在目,而那个宜喜宜嗔的人儿,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联想到府上殁了的美人数位,顿觉心中凉意丛生。难道又是宫斗的结果?许妃这样不争不闹的一个人,隐忍刚毅的一面都是我和她交好才发觉,而素日以诚待人的她,又怎么会招来毒手呢?若说上次王妃鞭笞许妃,那也是意外,我不认为王妃对许妃的恨意有多么深厚,府中得宠的妃嫔从不是许妃,王妃没有理由出手啊。
六春瞥了一眼我,道:“奴婢当下便怀疑是王妃做的手脚,因为娘娘回府后,王爷便令王妃去救治许妃和絮美人,自个照顾娘娘,可是。。。除了和咱们交好的王太医,另两位都是王爷亲自请的太医,和王府以前没有接触,没有理由会听王妃的话暗害许妃,何况当时因着侍卫回报,说絮美人情况严重,王妃当下就接了絮美人去崇喜殿救治,根本没有踏入凝华殿。。。”
是了,别说我现在对王妃的认知有了新的一面,就是按照往日,这些证据摆在面前,我也得思索一番。王妃没有用自己的心腹太医,而是用了王爷招来的人,如果下手,太冒险了。可既不是王妃做的,又是谁呢?我无法想象府中竟有人想要许妃的命。。。我忆起平稳行驶的马车,发生撞击的那一幕,刺刺心痛映的我眼前一黑,头痛不止。
“絮儿怎么样?水扇怎么样?受伤厉害吗?”我想起她们也受伤了,急忙问道。六春安慰的拍拍我的手,道:“没事,絮美人昏迷了两天,太医说是血气不佳所致,醒来后服了药就好多了,水扇腿上受了伤,不碍骨头不碍事的。”马车上不止这些人,我又问道:“还有云彩和翡翠呢?她们有没有受伤?”
六春眼神一黯:“云彩倒是不碍事,许妃过世后她日日陪在灵堂,倒是翡翠。。。”“翡翠怎么了?”我不禁焦急。“翡翠摔下了山崖。。。两日后才找到人,已经死了。。。” 什么!我不禁大惊失色,到底怎么回事!我忆起上山路上那一旁深深绿色悬崖,实在无法想象翡翠竟然遭遇了这样的命运!
“许妃的死因,是后脑受伤,太医说当时短暂的清醒,是回光返照。。。而翡翠,带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检查了说是高处坠落而死。娘娘,这之间莫不是有什么牵扯?而且。。。”六春一咬唇,“许妃殁了,娘娘失了孩子,而絮美人身边的翡翠竟然也死了,娘娘。。。奴婢大胆揣测,莫不是絮美人导演了这场撞击,灭口了翡翠?”
六春略略偏头,她晶亮的眸子平静安然,话语简练带过,我知道我昏睡的这七天,六春一定是思索了很多,才会得出这个结论。然而我闻得她的猜测,不禁一阵恼怒划过,怎么会是絮儿!我摆摆手,不欲听她继续:“你浑说什么!絮儿也受伤在卧,你怎么这样说!本宫自会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有人所为,必不饶恕。你不要瞎猜了,刚才那番话,给本宫吞进肚子里,再不得提!”
六春见我坚决,亦不敢再说,只默默颔首有些不甘。心中乱作一团,我心烦意乱的示意六春下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安谧下来的殿中因着我的小产,窗户半掩着,一席话过来,竟已是月色阑珊。斑斑丛丛的月色透过黑雾并不明亮,似乎还有些阴暗。看哪,如此皎洁的月光都有被遮蔽的时候,何况人呢?再是富贵奢华,何以抵过逆流时那庞大的冲击呢。
方才静了一会,渐渐涌上的伤痛令我再次落泪,我无法接受的命运又一次横贯在我的面前,完全不给我选择的余地。册封如此,喜脉如此,小产又是如此,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眼前交替浮现叔大苦涩笑容和王爷黑青的乌眼,我做的孽,看来这辈子还不清了,可是我好容易才做出了决定,老天又为何再次将我抛向十字路口?
突然殿门猛的被推开,我唬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抬手拭泪,却见六春快步走来,悄无声息的看一眼四周,交给我一张字条。我疑惑的接过来一看,竟是叔大草草字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纵使运不顺,到底心难求。”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六春,无法想象这竟然是来自叔大的安慰。我强自起身,推开要扶我的六春,将字条拿到膳桌上的灯罩前细细看去,那草草划过的字迹,四下飞舞,真的是叔大的字迹啊!
我难掩心中激动,正欲回头细问,忽然一个温柔的怀抱忽然将我环绕,我不由唬了一跳,心头猛地一震,自觉不好。满心的惊愕还未发出,就听王爷软软声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