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119、【一一九】得失恍惚一瞬间

　　缓步平稳的马车忽的急速行驶，迅速歪倒的幅度令我们还未反应，就已经整个人倒在一边。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巨大的冲击力使我根本无法抗拒，眼看着隆起的小腹向马车壁撞去，生生无法改变。痛彻心扉的刺激瞬间扎入我的大脑，我难以抑制的痛叫出声。许妃和秋絮满脸写着惊恐，却在冲击下径直向我压了过来，四只手挣扎着想要避开我，却在我尖锐叫声划破宁静的一瞬，皆是撞击在我的小腹上，瞬间一阵剧痛便将我淹没，理智登时灰飞烟灭。
　　恍惚还是那个明月倾洒的中秋之夜，白衣飘飘的叔大接过我吟出的诗句，悠悠品着酒，是那么的雅致，仿佛不可触的的高雅。仿佛还是满目黄色的盛菊时节，他的眼光在看到我的一瞬笑意慢慢，那句今晚一见的约定依旧响在耳边，那样的清晰美好。仿佛还是盛花亭一转身的蹁跹漫然，拥我入怀的温度安然而祥和。仿佛还是。。。
　　痛，好痛。巨大的痛感猛的冲上我回忆的脑袋，各种清愁美好的画面瞬间被血色代替，我挣扎着拼命向前跑，想要脱离这种痛彻心扉的痛感纠缠，漫长红叶铺遍的小道深处是那抹可遇不可求的深绿，抹茶一般香色温度令我如何也追逐不上。远远看着叔大墨色朝服在风中飘逸，我想要追上去紧紧握着，然而任我如何努力，如何尖叫，他总是静静伫立，背对着我。
　　“痛！”我在自己梦魇淹没的一瞬间，被痛感唤醒。痛叫出声的自己仿佛被沉沉被褥压着一般，身子重的难以想象。眼皮有沉重的压力，我挣扎着醒来，黑色幙纱慢慢褪去，我方看清周边情况。耳边传来悠扬的呼唤，像是从水潭深处冒出的声音，是宫人焦急的呼唤：“娘娘！娘娘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牡丹秋色纱帐，娓娓拖地的弧度温柔而眷恋，古色红木雕花栏杆歪着我的一件小衣，床边站着几位宫人，皆是焦急惊恐的姿态。看见我醒来，都是一副松了口气，有一个宫人匆匆出去，通报一般。我嘶哑着张不开口，微微一动便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喘了许久方才暗哑出声：“我这是。。。在哪里。。。”
　　一名宫人立马跪在道：“娘娘是在王府中，王爷今早得了圣旨，入宫去了尚未回来，王妃。。。”“妹妹可算醒了！”王妃的话音打断宫人语调，拖长的声线是等候多时的忧虑与焦急，“妹妹觉得可好？本宫总算等到你平安醒来，要不给王爷怎么交代！”
　　王妃一袭隽色梅花袄衫，抹茶色长裙曳曳拖地，她鬓角的发线有一丝杂乱，脸庞上挥之不去的疲惫，纵然姿态端庄，亦是难掩憔悴。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走进我坐在床边，无法起身行礼。王妃安慰的拍拍我的手，道：“好生养着，别起来了。墨兰，看看药热好了没有，赶紧端来！”
　　“怎。。。怎么回事。。。我。。。我怎么了？”脑袋仿佛千斤重，回忆阻断在痛感面前，我嘶哑着问道。王妃眼神倏地闪烁了一下，勉强笑道：“没有什么劳什子，你好生养着，王爷进宫去了，已经派人去知会了，没事的。”
　　王妃再隐瞒什么？我的脑袋如同被狠狠撞击了一般，思路仿佛停留在悠长的道路上，仿佛农家磨坊一般滚动的磨石，沉重而缓慢。我硬挺着想要起身，却终是抬不起力气，王妃见状，急忙上前压下我的身子，道：“说了让你好生养着，别起身了，有什么礼数都不打紧，你这会好生养着就好。”
　　她的护甲明亮而华贵，划在我的绒被上有尖锐的刺响，窗外日光盈盈洒下，她手指弧度一转，日光反射在我的眼前，霎时刺入我的脑海，登时如同重击一般，我瞬间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一瞬间涌上我的脑海，我无法抑制的叫喊声顺着我的喉头猛烈溢出，王妃唬了一跳，急忙上前压住我的肩头，想要安抚我的叫声。
　　马车！马车翻了！那场突如其来的重击砸在我的小腹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登时充满了我的全身，我猛的推开王妃的手，倏然坐起来，疯了一般去寻摸我的小腹。然而就像是回应我的畏惧一般，小腹平坦的弧度光滑而平顺，丝绒被子软软搭在上面，柔顺的可怕。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怎么回事！”我难以接受的疯狂摇头，不敢相信映在我眼前的事实，就在王妃不忍面对正欲开口的时候，门外一阵喧闹，伴随着匆匆脚步声，王爷入殿向我急急走来，“彩凤！彩凤你醒了！”
　　王爷眼底乌云密布，愁思卷在他的面庞，不过半日时光，王爷竟有一种沧桑的感觉。我看着深蓝色衣袍愈走愈近，忽然一阵畏惧划上我的心头，是他，是他拿走了我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我拼命的摇头，努力蜷缩起身子向后退去，王爷才有了一丝喜悦的面上瞬间被不解和担忧代替：“彩凤，是我啊！”
　　我拼命的摇头被王爷心疼的揽入怀中，瑟瑟发抖的我在他的怀里挣扎不断：“是你。。。是你。。。你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王爷身子猛然一怔，他难以置信的摇着我的身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杀我们的孩子！彩凤，你振作一点，你已经昏迷七天了，你要我心痛死掉是吗？彩凤！你看着我！”
　　王爷猛的摇着我，他强迫我与他对视，我浑浊散乱的眼珠慢慢对上他心痛悲愤的眼眸，终是有了明丝。“王爷！”所有痛感瞬间回到我的身上，我情不自禁的钻入他的怀中，仿佛这样，那一幕悲惨就不会发生，我的孩子他就在我的腹中！“孩子。。。孩子呢？”我喃喃自语，难以相信。
　　“彩凤。。。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去红叶山。。。前个起了雪，红叶山有积雪未扫清，马匹一时脚滑。。。”王爷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的声音暗哑而悲凉，我知道他的痛不亚于我，然而我还是无法相信他的解释，这怎么可能！我清楚的记得，马车突然变得急速，不可能时滑了而已！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们还这么年轻，彩凤。。。彩凤！”王爷捧起我摇晃不已的脸庞，牢牢盯着我的眼睛：“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相信我啊，彩凤！”神思恍惚，我有一种漠然陌生的感觉，仿佛这一切远远发生，我只是围观者一般观看，我多么想远离这场尘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旁站着的王妃，忍不住侧目，听闻王爷喃喃声音，终是不忍道：“妹妹，你这么年轻，终是还有机会的。你昏迷了这么多天，王爷就守了你这么多天，妹妹，你也要为王爷考虑考虑。。。”“别说了，你退下吧。。。”王爷低垂着头，深深自责。
　　王妃无可奈何的扫我一眼，交代了一圈宫人，方才离去。我看着王妃背影，笨拙而缓慢的思路这才幽幽回落：“水扇，水扇呢？”王爷起身看了一圈周围，道：“水扇伤的不轻，六春这会正服侍她用午膳呢。你放心吧，水扇没事，修养修养不会有碍的。别担心。彩凤，你。。。”王爷欲言又止，“你别太伤心了。都是我的错，你怪我，怪我。你别自个生气好不好，你现在这样子不能压抑的，彩凤。。。”
　　王爷眼底的乌云深深灰色，我知道王爷一定也不好受，我的痛苦，他一定也在承受。可是，这痛苦王爷如何能知道？这是我和叔大的骨肉啊，这是叔大留给我的礼物啊，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为什么要夺走他，为什么要杀了他。。。我的孩子。。。
　　“娘娘！娘娘！”殿外传来六春惊喜的呼声，她提着裙角匆匆跑进殿中，见到王爷只略略行了一礼，便趴到我的床边：“娘娘，你总算醒了！”一语未出，六春泪水如同流水一般滑过脸庞，她泣不成声的趴在我的被子上，嗡嗡道：“奴婢担心死了，娘娘总算醒了！”
　　七天了，过去七天了。我竟昏迷了这么久。叔大呢，他知道么？他知道我们的骨肉，我们保护着，盼望着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么？为了这个孩子，我和叔大放弃了那么多，他怎么可以不在了！叔大，叔大，我要如何面对你，叔大，当日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你的，为什么要让你也承受和我一样的悲痛，叔大。。。
　　王爷陪我坐了许久，方才在万木数次的求见后，去了正殿办公。六春端来午膳，热气腾腾的饭菜竟令我有一种作呕的欲望，六春见状急急端走，小心翼翼：“娘娘，你得吃点东西，药不能空腹喝的。。。”
　　吃东西？我还吃什么东西？我把叔大的孩子丢了，我还吃什么东西？六春仿佛窥知了我的心思，急急安慰：“娘娘这样伤心，张大人会更伤心的！张大人已经找了奴婢数次，想要见娘娘一面，七天时间，娘娘昏迷不醒，张大人也是不寝不食，整个人消瘦的不得了了！娘娘，你刚才也看见了，王爷亦是如此，他在床边守了七天，寸步不离，一口饭都不愿吃，如非皇帝宣旨，娘娘方才睁眼一定能看见他啊！”
　　六春的话语扫在我的耳边，我整个人迟钝了一般，似乎无法理解她说的话语。六春见状无奈，终是狠下心，大声吼道：“娘娘！许妃已经殁了！娘娘还要这样毁了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

　　许妃殁了~~~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