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118、【一一八】道是无晴却有晴

　　愈加深沉的味道袭上我的心头，我软软靠在叔大身上，任由叔大掠夺性的吻夺去我的理智。温度一点一点上升，而心却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丝软化。我已经决定要和叔大斩断情丝，却终究抵不过浓浓思念，叔大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我的心，我如何能忘记他？如何能斩断？感觉到他微微粗糙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温柔暖和，是叔大慢慢爱意的心。
　　“砰！”忽然一声骤响，惊得我和叔大一跳。原本相拥相吻的我们，被忽然推开的门惊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一瞬间心跳骤然停顿，仿佛被重击一般，垂死挣扎。我心头猛地一跳，莫非被人看见了？却见水扇猛的推开门，别过头去不看我和叔大亲密动作，只焦急道：“娘娘，许妃带人回来了，马上就到了！”
　　幸好水扇在外守着，我惊愕的几欲停止的心跳慢慢回笼，我恋恋不舍的推开那熟悉的怀抱：“叔大。。。”叔大苦涩的笑容再次泛上他的嘴角，他伸出手指压住我的唇：“我懂。我不会伤害你。既然你无法离开王府，那我就在暗处守护着你，绝不叫你受伤。”他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然而这温存却那么遥远，我伸出手想要紧紧握着，却愈加不可得。
　　我亦是露出柔软笑容，轻轻靠在叔大的肩上，贪婪的吮吸着每一丝叔大的味道。叔大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仿佛只要稍稍用力，我就能融入他的生命。然而他已经懂了，他明白我有多少无可奈何，有多少情难自禁。决绝的斩断情丝，我做不到，这样渴望的温存却依旧消失，是我和叔大早已谱写好的命运，谁也无力改变。
　　“娘娘！”水扇见我和叔大竟然还是相拥姿态，连忙出声呼唤。我这才和叔大恋恋分开，各自摆出端然姿态，落座在对面下首位置。水扇掏出丝绢急忙替我掩饰眼角的泪花，一番整理，总算又是淡然端庄的模样。对面的叔大静静的看着我，不似往常如火如荼的眼神，他的眸子淡泊而平静，是历经苍凉后的淡雅，是深铭于心的刻骨。
　　我和叔大真情流露，几欲离开这处烦恼红尘，却终是败在了不舍和责任下。家眷亲属，我们无法放下；追求抱负，我们无法抛弃。为了让我腹中的子嗣安全而无忧的生长，我必须要呆在王府，好端端的享着凤美人的名头。就算叔大肯为了我抛弃一切，我又如何能做这个红颜祸水，耽搁叔大的一生呢。罢了罢了，此生有缘无分，只待来生再续！
　　记得当初我撂下那样残忍的话语，叔大亦是未曾灰心，他不相信我会忘记他，他赌我一定记得他的味道，记得他的怀抱。是啊，他赌对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不是每一份感情都可以成全，我和叔大那样渺小，我们之间的感情如何能对抗道德礼数、国法家规。如果说当初我那些伤人的话语不足以令叔大放弃，那么现在，纵然明白我心依旧，叔大也不会再傻了。
　　他依旧爱我，他依旧将我当做他心中的妻。然而不同与之前的狂热与不舍，我们从此会将彼此彻底藏在心里，在暗处默默守护着彼此。各自处在自己应该的位置上，天平摆正，我是裕王妃，他是朝堂臣。纵然我们依旧是心系在一起的亲密爱人，却亦是君臣礼数差距的妃子和朝臣。最后一吻深沉而镌刻，烙在彼此的心上，是那样弥足珍贵。也许，这是我和叔大，此生最后的相拥了吧。
　　我和叔大相视一笑，淡然而礼数。不似方才的盛情，更像是生活多年的老夫妻，熟悉而陌生。水扇不解的瞅一眼我，加重了捏在我肩上的力道，似是提醒我此时此刻的背景。其实何须她担心呢，我和叔大早就作出了共识，纵使连心并荻花，到底天各一方。
　　我拍拍水扇的手，示意她去斟茶。两杯凉水清茶，皆是一半的分量，显示我和叔大已经喝掉了半盏，假装我们静坐等候。叔大的眼光投射在外面，看着愈加近处得许妃等人，忽然开口：“裕王殿下能成大器，我们朝臣在朝堂上支持他，你在王府中，也要多多帮助裕王。为了天下苍生，裕王必须得登基。”
　　我猛然一愣，竟不想叔大倏地说出这样的话。旋即淡淡一笑，是啊，叔大这样胸怀天下，伟岸抱负的人，儿女私情如何能困得住他？就算他带了我走，从此隐姓埋名平凡过活，我想在最初的激情柔情过后，叔大在拥有我的满足中，也会深深悔过。他这样热爱他的国家，他这样一心想为朝堂效力，如何能真正抛下抱负成就，和我一走了之？
　　许是解了我的心意，叔大看着窗外愈加靠近的人，低声快语：“如果能得你在我身边，我宁可抛弃掉功名利禄。我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国家事大，我满心的抱负皆是在朝堂上才可捐洒，可是如果能和你归隐山田，我愿意做陶渊明那样的世翁老人，悠然南山下，鸳鸯共一生。”
　　这番话扫在我的心上，我深深震撼。叔大对我的心意，我竟不知。他早就想到了一切，他懂得我的担心，他愿意为我抛弃一切。是我，是我无法抛弃一切，我无法忍受世俗责备的眼光，无法承受对他的亲眷造成的伤害。我无法自私的面对我们的感情，我无法。。。心中深深的震动，我无可抑制的再次涌上泪意，看着叔大消瘦身影，终是满心不舍。
　　待到许妃携着秋絮的手进屋的时候，我自然已经是一番等待多时焦急盼望的姿态，连带着叔大也是一副恭敬谨然的模样。伪装，是我今后生命的主旋律，又何尝不是我深深痛恶而不得不为的生存方式？
　　“彩凤！”秋絮一声娇唤，总算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拔出，我一眼定格在许妃身后一身墨绿色道袍的女子身上。秋絮一点没变，散乱挽着的辫子是她毛躁的性子，而她此刻绽放的笑容清新而灿烂，是秋絮淳朴简单的心性，一点没变。
　　“你到哪里去了？叫我一番好等！”我不禁上前挽了她的手，殷殷埋怨。“哎呀，我去清无真人哪里取东西了嘛！彩凤，你怎么样？哇，肚子这么大啦！好棒啊！”我听着秋絮兴奋而真诚的声线，不禁好笑。这丫头，我以为在道观这些日子能让她成熟一点，没想到还是这般小孩心性。
　　站在门口的许妃亦是宠溺微笑，秋絮就像个小孩子，一点心性都没有，真真叫人想宠着她。我注意到许妃身后的人儿都是随行的侍卫和丫头，便问道：“清水大师呢？”许妃道：“见到清无大师，便留在那儿了。”
　　既然真人不在，我们也不必辞行了，当下略略收拾一番，便和秋絮一起，坐上了回去的马车。秋絮身边的小丫头翡翠，也跟着秋絮来到了这里，此时便也随着水扇、云彩坐在马车外，说说笑笑。到底是秋絮身边的人，竟也是小孩心性，我看着翡翠哈哈大笑，不禁也勾起嘴角，心中轻松了不少。
　　秋絮小产、出府，我都没有在她左右，据闻当时的秋絮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深沉忧郁，我担心的不得了。没成想这次一见，却还是这副样子。也好，这样简单的心思，活着不是更快活吗？秋絮换了一身素色长裙夹袄，拉着我的许妃的手，叽叽喳喳。秋絮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和她在一起的人放掉烦恼，她清澈的笑容总让人有难得的自在，心性简单淳朴又让人很难竖起心中防线，容易和她打闹在一起，算是被她传染了罢！
　　我将这番笑谈告诉许妃，引得许妃拍手称快：“就是！和絮美人在一起啊，都被传染了小孩病！”秋絮不满的嘟起嘴巴：“彩凤的嘴巴最坏了！这么久不见我，一见到就要损我！可惜我向清无真人学到了安神屏气的法子，哼，我不理你！”说罢，秋絮不顾摇摇晃晃的马车，盘起腿来学起了观音大士。
　　她不伦不类的动作更是引得我和许妃哈哈大笑。一时间笑声洋溢在安谧的车道上，引来侍卫们频频回头，好奇不已。叔大因着还有徐阶大人交代的公务，便留在红叶山上，没有陪我们下来。端立在门口的叔大，望着我上马车的背影，淡淡眼神，不失恭敬。我亦是端庄姿态，并不回顾。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拉回飘走的思绪，继续和秋絮说笑。心中有淡淡隐忧，我看着秋絮笑容满面，有些问不出口。许妃锐利的扫我一眼，仿佛在制止我的问话。秋絮小产一事，想来颇多疑点，我想问问她当时的情形，然而秋絮笑语背后有没有一道深深伤疤，我并不知道，亦是不敢触及。许妃对此亦是有些疑问，来前路上我和许妃谈及此事，皆是不知如何问出口。当下见到秋絮，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你都不知道！刚入冬的时候啊，满山的红叶每天早上都是一层霜，太漂亮了！”秋絮不曾察觉我和许妃的动作，依旧笑语连篇，“我和翡翠去山里逛荡，到处的红叶落下，好像红色的雪花一样，围绕在身边，真是仙境一般呢！而且我在山上啊，你们猜我遇到什么贵人啦？不对！不是清无真人！再猜？”
　　秋絮卖弄关子，溜达着眼珠子轮番看着我和许妃，样子滑稽极了，我和许妃皆是忍着笑意，摇头不知，秋絮一副满足表情，正欲开口：“我遇到。。。”
　　“啊！”马车外不知谁的叫声尖锐的划过我们的耳膜，紧接着便是猛烈的一阵撞击，我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抛出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