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117、【一一七】情深意重危机险

　　叔大深深眸子投过来的一瞬，我便忘记了身份地位，忘记了礼仪差距。水扇扭着帕子不安的看我一眼，终是低头出去。木门“吱呀”合上，隔出一处只有我和叔大的安谧时光，我望着他戚戚神色，忽而深深微笑出来：“许久不见，你又瘦了。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你明知道我不会再心疼。”
　　月移星转，时光不再。如果我一意的伤害，能够让你清醒，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继续爱我。我内心的独白默默铺陈，口中的言语不带一丝情绪，我多么希望这些伤人的话语能够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故去。窗外冬风凛冽，有朝一日若是能吹进回忆，吹散那笼罩不散的梦魇，该有多好。
　　叔大闻言却没有表情变化，他凝视着我的眼眸，那种安然的眼神，终于令我无法坦然面对，我转开眼睛，余光扫到他露出一丝了然在心的笑容，终是有些不忍面对。气息愈加环绕，他慢慢走到我的身边，越来越近的眼眸，映着他久久的思念，耳边传来一阵暖风：“孩子是我的，你不用再骗我了。”
　　我的心有一瞬间的静止，仿佛呼吸一瞬间停顿，世界苍白了一般。我难忍心中震撼，抬起头正对上他深痛眸子：“是我的孩子，对不对？你不用在骗我了，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叔大，你在说什么！”心跳骤然加快，我连忙抚下情绪，故作镇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你被撞了之后，许妃的丫头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太医，你却还是让水扇去找太医。王太医家离那儿甚远，水扇为什么不找就近的太医，而是舍近求远？若不是我让人故意带着云彩姑娘绕了弯子，先到的，可就不是王太医了。你在怕什么？因为这孩子月份不对，是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是不是？”
　　叔大咄咄逼人的声线贯穿在我的脑海中，我竟不知自己这点小心思已全部被叔大看在了眼里。他懂我，所以他不问为何，就选择了帮助我。然而他也是不懂我的，他怀疑的事情，我如何能告诉他，任由他百般追问，我如何能吐露一二！他不懂，为了他和我腹中的孩子，我不能说啊！
　　我起身避开他的气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叔大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臂，力道不大却足以令我无法挣扎，他扭着我揽入怀中，低低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孩子！”我死死挣扎，却难以脱开他的怀抱：“叔大！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会害死自己的！”
　　何止会害死你，还有我们的骨肉，还有我们的家人宗亲，叔大，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叔大猛的一怔，颓然放开我，他软软倒在椅子上，垂首无力：“你只需要告诉我，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我有分寸，我知道有些事做不得，你放心。”
　　我如何能告诉你？分寸，我们之间早就破了分寸。我看着叔大垂首痛苦的样子，心中饶是不忍，理智却依旧控制着我。叔大，对不起。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为了我的感受，而伤害你。我负了你，负了王爷，终究上天是不会原谅我的。叔大，忘了我吧，也许这样，你我都会好过一些。
　　心中如同刀割一般，我深深吸气，赶走即将溢出的泪水，慢慢缓和了心跳，端起架子冷冷道：“张大人，本宫不知做了什么事情令大人会错了意。故去的事情，希望大人忘掉才好。本宫如今是裕王妃嫔，纵然曾经几何，今时时转星移，你我走错一步，将会有多少人为此丧生，想必大人比我更清楚后宫纷争。”
　　我该如何说，叔大才能明白？叔大抬起猩红眼眶，静静凝视着我，良久方道：“彩凤，我明白。我知道你希望我死心。可是我如何能轻易忘掉？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懂我，你拆掉了我的防线，却就这样叫我自生自灭？彩凤，你怎么可能这样残忍？王爷对你好，所以你就忘了我对你的真心了吗？”
　　我强装起来的冷酷被叔大咄咄逼人的追问瓦解，辩解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我看着叔大沉痛的眸子，再也无法说出伤人的话语。叔大见我一时沉默，苦涩一笑：“你我之间，什么时候竟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孩子，我知道是我的。你不承认，自然有你的考虑。如今你盛宠在握，要小心背后的暗箭，这个孩子，会成为你的护身符，我也能安心一些。”
　　我怎么会把他当做护身符？叔大竟然这样误会，我再也无法伪装，盈目的泪珠洒下情愁：“他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会利用他。叔大。。。我不想伤害你了，太累了，这样太累了。。。”叔大猛地抬头，上前狠狠拥住我，一样的哽咽：“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早就应该走掉。彩凤，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丝丝清明尚且环绕着我的脑海，我无力的摇头愈加缓慢：“叔大。。。不可以不可以。。。你的前程抱负，你的身家性命，你都不要了吗？这个孩子，你也不管不顾了吗？”叔大苦涩扯开嘴角：“你承认了，是我的孩子。呵，我就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不是我的呢？彩凤，我。。。”
　　“我不知道。。。叔大。。。我真的不知道。。。日子这么近，月份都是五个月，我不知道叔大。。。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我不让别的太医诊脉，主要是怕有人暗地里做手脚，我要保住这个孩子，我觉得是你的，我们这样相爱，这样无助的感情，那晚我们又是那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语无伦次，我内心的想法澎湃撞击，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亦无法辨别我应该怎么办。
　　叔大的怀抱倏地绷紧，他整个人怔住了，我有些意味不明的抬头看他，泪眼朦胧我只能看到那愈加消瘦的脸庞，苦涩笑容蔓延在他的嘴角：“我怎么会忘了呢，他才是你的夫君啊。。。彩凤，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本来应该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妃子？彩凤。。。我是不是再也不可能接近你了？我不想啊。。。不想啊。。。”
　　他介意，是啊，怎么会不介意。然而介意，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我已经是裕王妃嫔，嫁作他人妇的我还有什么重来的机会呢。别说裕王待我一片痴心，就算我在冷宫中度过余生，我和叔大，都已经不可能了。时间无声无息，悄悄滑过每一个人的脸庞，然而一旦时间他轻轻走过，就再也挽回不了。纵使无声无息再无声张，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我慢慢抚上他的脸颊，哀哀道：“叔大，你我之间，早在我册封的那一天，就彻底终断了。不。。。或许早在一开始，我们就是个错误。”叔大透过晶莹泪滴望着我：“怎么会？”“叔大，你已经有了夫人，合家美满团圆，就算你向裕王讨要了我，我们会幸福吗？后宫风云纷争，王府如是，你的府邸，亦是如此。或许到那时，我们之间的爱情，会在女子的明枪暗箭下彻底终结，只剩下各种阴暗面了。”
　　如果当初，我真的如了心愿，嫁做叔大的妾，那会怎么样呢？不容易者事二三，名正言顺的张夫人能够容忍下我吗？我和叔大，终究会在生活的磨砺下，失去当年淳朴简单的心。我苦涩的笑容不亚于叔大唇角绽开的悲凉，生命于我们而言，一开始的相交，就是徒然。君已娶，我未嫁，纵然来日春恩时，终是尾调凄然。
　　许是我的话语横亘在我和叔大心中已久，叔大苦苦一笑，拥着我的手臂慢慢放松，终是不舍得放了下来：“彩凤，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你的担忧我懂得，这个孩子我会尽全力保全，他就是裕王殿下的子嗣，是凤美人诞下的皇嗣。臣懂得。”
　　突然转变的语气，深刻而苍凉。这是我和叔大无奈地选择，却也是必然的结果。叔大懂得我的心思，就好。来日再相见，也许我们都能更加自如。我和叔大相视一笑，终是安静的相拥。我微微鼓起的肚子顶在叔大的腹上，有温和而柔软的触感。腹中微微生命，那是那晚的疯狂，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捂上安谧的小腹，这个生命，多么珍贵啊。
　　叔大静静抱了我一会，终是忍不住抬眼，贪婪的看着我，似乎要将我映入他的生命里。我轻轻绽开久违了的微笑：“这颗心，早在一开始，就是你的。沧海桑田，永不变。”叔大深深笑容卷上他的唇角，他的气息一点一点环绕，嘴角微软的触感慢慢抚上我的嘴唇。那样甜美的温度，那样久违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