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266、1

　　神圣自由公会军使徒安迪特心神不宁地走进了马蒂克的行宫附近，作为硕果仅存的三位使徒中的一个，他的责任越发重要了。从除了伊特和尼尔希尔生之外的使徒在他眼前倒下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不仅仅是自己的世界，所有的都改变了。天空和地面都是同样的沙黄色，太阳仿佛燃烧的火球。猛烈地炙烤着大地以及各种各样的矿坑----现在除了工厂里或者平原上贴近河水的地方有些变异且古怪的植物之外，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植物的真正的绿色了。即使边境城市也有少量植物，但他最近也不曾到过边境城市。
　　他回忆起自己的幼年时代，那时候马蒂克尚未真正上位，那时候他是相当地无知和幸福，他记得如同蓝宝石般干净透明的天空，记得温暖的阳光，柔软的绿地和高入云端的古树，以及树木之间嬉笑的精灵，他还记得他在某条清冽的河中快活地游泳和打滚。可是现在变了，什么时候，饮用水开始由工厂制造。气候变得干燥和灼热，树木相继枯死或被砍倒，人们将没有被污染的水视作珍宝。水流肮脏污秽，浸泡着死去生物的白骨和腐烂的尸体。甚至还有小孩的尸骨，升高的气温和濒临死亡的环境让男人的□□越来越躁动，疯狂地需求播种繁殖。但是孩子和女人的死亡率却是与日俱增。十个孩子中只能活下来一个。每三个女人之中就会有一个因为频繁生育或者难产而在不该死的时候死去。
　　相反地，神圣自由公会高级干部聚敛的无机物越来越多。
　　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破坏了，所以他们就转向外界进行破坏和污染。这是定律，但是马蒂克利用了这个定律的漏洞。
　　他重重堆积的心事在看到行宫的一角之后立刻收敛起来。
　　马蒂克会发现他在想什么的，他的手中依然存在不少可以升级成为使徒的将领。一路走来，他的头发上已经沾染上了不少沙尘。
　　他必须清理掉那些沙尘。
　　他注视着马蒂克行宫附近高大的塑料椰子树和游泳池-----那是只有马蒂克和‘主神的女人’们才能享受的特权。远方高耸的脚手架簇拥着钢铁化的，锯齿和高耸的‘蘑菇头’林立的建筑，让整个莱恩城几乎变成了沉重且不祥的军事要塞，死去的大地上充满了战争的气息。神圣自由公会已经蜕变了，不是以对抗专制而出现的势力，而是以绝对的专制去对抗四个‘专制性稍差’的势力。
　　这使得他不适地摇了摇头。
　　他想，他可能会感到忏悔，因为他对于战争也有所厌倦了。曾经有人去尝试联系元素精灵们，以便让被污染的大地恢复生机，但马蒂克掠走并且奸杀了数位高等精灵战士，并且将她们的尸块示众之后。元素精灵们也逐渐离开。甚至元素精灵无时无刻地不同神圣自由公会军领地的居民们作对。
　　大地死亡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没有过多地表示什么，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他回忆起了小时候父亲曾经告诉过他的，神圣自由公会军高级干部们的会议，那时候会有欢乐的歌唱、呐喊，新鲜的食物以及饮水，还有不乏智慧的火光闪现的讨论和争辩。而现在……他感觉随时带一些水是个好办法，尽管他并不需要饮水。
　　地面上的温度已经达到了八十摄氏度。金属建筑吸热，此地又是枯黄的大沙漠所在。他走进行宫前厅，急匆匆地沿着华丽的地毯和苍白的石砖走到了他被安排好的位置。他所看到的人大多数都是新面孔。伊特和尼尔这两个人因为要维护海军基地因此没有赶来。他们都不说话，尽量摆出恭顺的表情。
　　地毯旁的军乐团身穿红白双色的制服，腰间挂着长刀，他们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异常整齐。当然，他们的表情也是相当呆板，一丝笑纹都没有在他们的脸上出现。片刻之后，某位高大的巨怪站了出来。巨怪的皮肤仿佛风化的沙石般干裂。表面布满了因为不讲究清洁而生出的许多红色的疮疱和黑疣。
　　他趾高气昂地将手向下一挥，随后作出一个敬礼的动作，军乐队鼓号齐鸣，厚重的声音在大厅中不断回荡。安迪特恭敬地闭起眼睛，将自己的腰尽量下弯，保持微笑。
　　巨怪嘶哑又充满阳刚之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至高无上的伟大的马蒂克主神驾到，向他跪拜！”
　　马蒂克穿着华丽的，外部系着布料的盔甲，他的头发只有一厘米长，使得他脸上仿佛突起的石块般的肌肉看上去更加发达，他整个人仿佛是一头被塞在漂亮的铁皮罐子里的马熊。他的布制战袍上挂满了银光闪闪的勋章，这是他个人功勋的象征。这些让安迪特想起了当年神圣自由公会的居民们夹道欢迎马蒂克登上权力顶峰的场景。当时的人们，的确是死心塌地拥护这位豪霸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崛起的新英雄。因为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强大的领导者恢复神圣自由公会军的活力。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跟随者们的欢呼声响彻大厅，人依然很多，个个面黄肌瘦且相当虚弱，不过他们的眼中依然放出狂热的光彩。马蒂克站起来，仿佛很满意于他们如同奴隶般的跟随，片刻，他才说：“你们是我忠实的同志，我召唤你们，而你们也如约而至！”
　　人群又爆发出了一阵令他相当满意的欢呼。他继续道：“我们有宏伟的愿望需要达成！那些仿佛废物小虫般给我们仅仅造成了些许皮肉之苦的障碍，那些害虫们，精灵界的小——婊——子们！天界的娘娘腔，以及魔界和龙族的同性恋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们。他们必须被消灭！我们绝对不能允许他们玷污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女人！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人类的力量！”
　　追随者们的欢呼更加刺耳了。安迪特勉强让自己的心神定下来，免得听到那些侮辱他的种族的话语，不错，他是个魔族与精灵的混血儿。他听到了马蒂克的演讲。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计划准备在提亚马特城附近大举增兵！这是我们达成反击的第一步！我已经得到了最可靠的情报！下一步，那些娘娘腔联军的目标就是我们的巨城提亚马特！我们会以此为契机，展开反击战，下一步，就是收复格瑞尔！”
　　第一手情报？
　　安迪特紧紧皱起了眉头。没错，情报部的确是截获到了一具敌方军官尚未消散的尸体。也获得了些许情报，但他实在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敌方的欺诈行动。若是部队的指挥权在他手中，他是断然不敢出兵的。
　　他不知道对他来说，出不出兵都没有了意义。
　　不过他也清楚，他已经没有了统帅军队的权力。马蒂克拥有部队所有的指挥权。
　　联军是想要做什么呢？
　　他的脑中模拟出几个重要的战略要地来，但摇摇头，片刻之后又放弃了。他实在无法看出联军的动向。片刻之后，一道闪光顿时驱散了脑中遍布的迷雾。他对于谋略并不算外行，他知道什么行为是包藏祸心的，因此也更加容易判断出局势。
　　因为他的头脑还没有被至高无上的权力冲昏。
　　除了联军有十足的把握想将神圣自由公会军聚而歼之之外，还能有其他可能吗？他为了这个推断而颤抖起来。
　　“不可以增兵！我们应该分散隐蔽。”他失声喊道。可惜他的微弱的声音，已经淹没在集体的狂热和无意识排斥异类的思维之中，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