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211、3

　　“小孩？他比你我都大几岁咧。”以撒那亚笑着从兜里摸出来个小瓶子，砰地一声开启瓶盖。酒香顿时弥漫在雨前的空气里。他拿来太阳伞下的杯子，将杯中的酒徐徐倾倒出来，如同稀释的蜂蜜般醇厚浓稠的金黄酒浆仿佛一根金线，不急不慢地流淌到玻璃杯中。
　　“这是魔界的星辰悲歌。”以撒那亚介绍道：“用一百多种水果酿造成，又陈年三年以上才能开封的酒。我拿的可是520年份的喔。”
　　“喝多了会不会醉……？”艾斯洛尔问。
　　“喝多了当然会醉啦。”以撒那亚略微有些生气地反问道：“你喝过让人醉不了的酒吗？”
　　“噢……更不敢喝了。”弥赛亚和艾斯洛尔一致异口同声地回答。
　　以撒那亚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端起酒杯送到浅粉色的唇边，将金黄的酒浆一点点咽了下去。
　　“希望你不会因为贪杯而违反军纪。”艾斯洛尔说了一句淡话为他下酒。
　　“……你还真像你妈妈。”
　　以撒那亚凝视了他半晌，以某个不像他这般年纪的早熟的语气回敬道。
　　后者拿出一个气球，贴在耳朵上，气球中空气的振动让他的耳朵剧烈地疼痛起来：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了。
　　“要下雨啦，喝点酒暖暖身子。”以撒那亚说。
　　他倒是还想要从弥赛亚嘴里挖出点什么呢，弥赛亚却百无聊赖地咬着冰梅汁包装上插着的吸管。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酒壮怂人胆，以撒那亚的话也因为喝酒而多了：“他们是……爱人对不对？”
　　弥赛亚猛然站起来，睁大了浅褐色的透明眼睛。此时莉莉丝走了过来，莉莉丝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巧妙地将话题引开了：
　　“要下雨啦！以撒那亚少校，你刚喝了杯酒，应该不怕冷，去检查一下水下机库里的战机情况。这是命令。然后回来做你自己的事情。”她说。
　　以撒那亚站起来，敬个礼，匆匆走了。
　　莉莉丝坐在了弥赛亚对面。很自然地，因为弥赛亚一直是她的下属，虽然他的隐藏身份是雅薇与嘉烈·阿莉斯帖尔的数据合成子。不过，在制造他的同时，也有数十个有名或者无名的捐赠者为他提供能量数据链-----其实他可以是所有人的孩子。
　　莉莉丝知道，这些东西却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因为一旦走漏消息，会引来无数社会以及家庭伦理学家的批驳，他们会以种种理由和罪名否定弥赛亚的存在，罪名够多了：违反自然的出生、没有经过母亲的孕育、身体隐患、对于家庭这个神圣的基本的社会单位的亵渎等等。而他们背后支持的势力，也不允许弥赛亚存在于世界上，不论他的身份是神之子、救世主还是其他什么人。只要妨碍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是绝对不允许他存在的。在那些势力眼里，自己的利益总是摆在第一位，无论是真实的，触碰到的物质利益还是虚拟的心灵利益。为了这些，他们可以忘记自己所担负的责任，忘记神圣自由工会军还在虎视眈眈----甚至勾结他们。
　　所以不仅仅不能泄露弥赛亚是雅薇之子的事实，也不能泄露雅薇和嘉烈有过很特殊的关系的事实。这一点，老成些的人都知道。
　　“多壮观的雨……”莉莉丝望着远处黑云下方的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叹道……其实那不是浓雾，是乌云下方成千上万坠落的雨滴。
　　“是啊。”
　　凉风徐徐吹过来，弥赛亚说完，就解开军服的领子和丝巾，稍一踌躇，便将外套脱了，拿在手上，让它被风吹得像只飞开的大鸟，他现在只穿着水红色的无袖T恤，身上的鞭痕还隐约可见。浅棕色的短发在风中散开，白皙的脸庞漾满笑意。
　　“好冷啊！”他迎着风，快乐地感叹道。
　　“冷就多加一件衣服吧。”
　　艾斯洛尔将大部分呈浅绿色的迷彩游侠兜帽拉了一下，说完，自己暗自看着在风中抖动不止的游侠披风心说：唉，该回去了，不然又要洗衣服了。
　　“不！”弥赛亚回过头，对他们现出个调皮的笑容。
　　西北角的黑云逐渐漫卷了整个天空。周围的光线一下黯淡了，风力逐渐加强。可以说，天空中的风从呼啸改为了咆哮。从海中释放出一种吸引人的腥味。许许多多低等的元素精灵在云层之间若隐若现地飞舞。它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优美中带有疯狂的舞姿说明一场暴风雨即将袭来。海鸟们全部归巢了，不过，还有一只海鸟似乎迷了路，孤独地在云间穿梭。
　　一道闪电如同锐利的剑光般撕开了灰暗的云层，随后就是震耳的轰鸣。海洋开始狂暴，黑紫的巨浪涌动翻滚，纯白或幽蓝或淡绿的冰山起伏着破裂、凝结、又破裂，无数冰珠滚落洋面。从乌云之间开始落下雨点来，雨点并不是圆的，而是长条形的水滴，却仿佛利刃般锋利。它们打在水里变成了冰珠，劈啪作响，被海浪卷起，跳跃腾飞。仿佛千万颗晶莹的珍珠奔流飞跃。只有魔界的冰海才有如此奇景。紫黑的海面被雨点打得一片白茫茫的，无数冰珠从海中跳起又跳回海中。
　　哨兵照常巡逻----无论什么恶劣的环境他们都能应对。在海军基地的大结界中，他们可以安静地观望这场暴雨。基地像一只巨鲸，微微地在海面上起伏摇晃。他们听到了海浪同冰摩擦的巨响，同时也听到了海浪拍击基地外墙的巨响。
　　“下雨了……”
　　房间中，嘉烈从雅薇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望了一眼窗外，说。
　　“天界从来没有如此残暴的雨。”雅薇也出神地凝视着窗外。
　　“魔界的地质构造很年轻。”嘉烈点头道：“所以天气变化非常激烈。”
　　“你不会想要说天界地质构造老吧？”雅薇笑着问道。
　　“哪儿的话，你多心了。”
　　嘉烈打开贝壳台灯，温暖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一如当年他们在学院的时候。当雅薇要去图书馆中找寻书籍的时候，嘉烈总是端着一盏手提灯为他在熄灯后的图书馆中照明。如今也已经变成可望而不可即的回忆了。
　　“弥赛亚那个小鬼。”雅薇听到弥赛亚在甲板上淋着雨乱跑的声音，不由得笑道：“他总是这样，喜欢风雨雷电这类天气。”
　　“他身上有野性的灵魂。”嘉烈说：“或许，当初没有将他约束在书简之间算是做对了。”
　　“我们的话题正经得要死。”雅薇重新微笑着说：“除了工作，就是孩子。”
　　“你问我伤势如何，这就够了。”嘉烈笑道：“老不正经的事情，等到雨停了再说吧，你不是要在这里休息一整夜吗？”
　　“即使是如此。”雅薇走过来，撩开他的额发，吹出一口气来，笑着说：“只怕迪亚知道了我来探望你，她就来打扰我们的好事。”
　　“您尽管放心吧，她就是来打扰，也是先踹门再进来。”嘉烈含着笑意说。
　　“那就更让人担惊受怕了。”雅薇摊开手，像任何一个绅士般为难地说。
　　嘉烈对他笑了笑，拉起他的手，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嘴唇，这一刻先把头脑中所想的所有东西抛下吧，或许以后想要找如此的日子也难了呢。
　　他感觉他的心已经飞翔在了那片残暴的雷雨云上方，感受到的，依旧是藏蓝纯净的天空。
　　他们沉浸在偷取来的幸福中，都没发觉到，一个湿淋淋的‘水鬼’出现在了他们的房间后方，透过舷窗往里望去。
　　“果然让我抓到了，嘻嘻嘻嘻……”
　　‘水鬼’摘下潜水头套，一头天蓝的长发随即披散在肩膀上，他压抑住涌到唇边的笑意。轻手轻脚地，带着刚刚证实的猜测，像一只轻巧的机械橡皮鸭子般，悄无声息地走开了。没有人注意到他。
　　只有少许水滴证明着他的踪迹，但是不久，水滴也会被流到船舱中的雨水所掩盖。但为了不令人生疑，以撒那亚在脱下潜水战甲后，就拿来了拖把和水桶。当然，他今天负责这间房间附近区域的清扫，是该到扫地的时间了。
　　他不会将看到的说出去。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在他们互相亲吻的时候，有两行银亮的眼泪，从其中一个人的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