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再遇吕荔 ...
-
回去的路上，要先把药送到端木蓉那儿，正好会经过风旷远那间堪比垃圾堆填区的暂居屋。看到半掩的院门，风旷远的脸一下子黑了——他有个出门时绝对会锁门的好习惯。
排除窃贼，因为这间屋子里确实没什么好偷的，更何况旁边住的就是墨家的人，这帮高手又不是摆设，如果真的有人进了风旷远的屋子，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难道说来了个硬点子？
我和风旷远对视一眼，交换了同样的看法。
我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却不知眼下，可会是如此情况。
我们二人尚在思忖的时候，半掩的院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人竟然是吕荔。
看到我和风旷远，吕荔那双乌檀般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讶意。
“……原来是伯让兄长。”我撤了半步退到风旷远身后，露出半边身子，敛衽行礼，“几日不见，竟不曾料到兄长仍在桑海，未能一尽地主之谊，却是子菡失礼了。”
听到我的话，风旷远也勾起了温和的笑意，就连眼底都不见丝毫戒备：“这位便是阿蕖提起过的伯让兄么？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
偷偷瞄了一眼风旷远的侧脸，我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笑声。上次跟风旷远说起惨败吕荔之手时，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今天说起这番场面话，心里一定在犯呕。
“风公子可知，青天白日尾随良家女子，乃是登徒子所为？”吕荔淡淡地看了一眼我和风旷远牵在一起的手，神情看不出喜怒，“姜氏虽已衰微，可也不曾落至门风败坏之境……”
你妹的门风败坏！桑海城里谁特么的不知道姜家大小姐与吴地游学而来的风旷远许了婚？！！！骂我很光荣是吧？别忘了两百年前我们是一个祖宗！
我的手已经抑制不住地往腰间的剑柄上摸了。娘亲将祖传之剑赠与我时，曾说这世间女子地位极其卑下，即便是我这样出身诸侯贵族的女孩儿，世人眼中也与牲畜财帛无异，若连自己也无法保护自己，那便无人可救了。
平日里我虽行事不拘小节，可是人前一向稳重，也没被戳着脊梁说举止轻浮行为放荡，再说老娘跟自己男人牵牵小手谈谈恋爱碍着你这电灯泡了么？！！！
“……且慢。”
手被稍微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松开。
“阿蕖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未婚夫妻之间行为亲密当无不妥，且我与阿蕖一向发乎情止乎礼，却不知为何累得阿蕖名声败坏，若是哪些地方令伯让兄误会了，还请明言。”
这话说的……难道姑奶奶我非你不嫁了么？
吕荔定定地看了我俩许久，冷笑一声：“迎客至门前，连扫榻以待之理都不懂，还敢自诩知礼守矩……哼！”
“擅入民宅，却不告与主人知道，此乃梁上君子所为，伯让兄应当知道才是。”风旷远不紧不慢地回敬道。
说到这里，我却感到有些奇怪，吕荔上次来桑海暴扁我一顿，还可以说是为了防止殃及池鱼而对我做出警告，但这回大白天没事跑到风旷远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就是为了挖苦我德行败坏顺带讽刺风旷远不会打扫屋子么？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子菡愚笨，怕是不能理解伯让兄长的深意了，还请兄长明言才是。”
吕荔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忽而抬手，遥遥指向西方：“咸阳城上空，你可有看到异样？”
闻言，我不由得抿了一下唇。
那日主动打破了内灵力与鬼气相互制衡之势后，风旷远所说的法术资质虽未显现出来，但是那鬼厉煞气，我却是渐渐摸到了些运用的门道，即便激发出来，眼中也不会出现血线，与常人无异。
作为天子居处所在，咸阳城上方的天空，本应是紫气缭绕，呈现龙虎之势。可是在我眼中，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混沌漩涡，带着恶心的粘稠质感缓缓旋转，而漩涡中心，即咸阳宫正上方，更是透着一种垂死挣扎的腐朽气息……这个国家的运势，早已被钉死了。
“杀父、弑母、屠弟……”[1]吕荔扯起了一丝笑意，“诸般所为，有悖天德，可仍有一线生机……子菡日后，怕是没几天逍遥日子可过了。”
在他那带着警告意味的注视下，我不由得打了冷战。
将腐草萤火送到雪女那儿之后，我便回家了，晚饭也没吃，回房就闭门不出。
我面无表情地躺在榻上，双臂枕在脑后，身下竹席光滑冰凉，却怎么也无法缓解心中的焦躁不安。
又是警告……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先后两次对我提出警告，是在暗示我最近的行为不妥么？但是明姜与暗姜，理论上讲没有大事是决计不会轻易接触的，且不提我近来行事欠缺妥当，吕荔也不应该直接对我发出警告才是……
先前不哼不哈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事出反常即为妖。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说起吕荔时，朱嫂的异常。照理说，娘亲嫁来齐国之前，朱嫂都没有与明暗姜氏接触的机会，那么，她知道吕荔的存在，应当是在爹娘成亲之后，但是明暗姜氏并无来往，除非……
想到一个可能，我蓦地起身，惊起了一身冷汗。
———————————————————————————————————————
“师伯。”隔着蒙了一层细纱的屏风，我敛衽屈膝福了福身，顺手从篮子里拿出了作为礼物的石砚，放在门廊下，“前些日子，子菡偶得一块燕子石，色泽古雅，姿质温润，所制一方石砚风韵别致，且易于发墨，颇有些意趣……师伯弈艺过人，于书法一道，亦不遑多让，俗话说宝剑赠英雄……”
“……你倒是有心了。”
我默默地哆嗦了一个，师伯对着小辈吹胡子瞪眼我不奇怪，今天语气这么平和……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菜市口的断头饭？
“子菡幼时常闻学宫中人盛赞师伯博学，家父亦多次提起师伯三任学宫长之事……只是，师伯离开稷下之时，子菡刚刚出生不久……”
“究竟何事，如此心神不宁？”
想来我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师伯已经摸清了……话说师伯您是白眼么隔着屏风都看得到我心神不宁？
理了理袍袖，我重新起了话题，从蜃楼出现那日清晨遇到吕荔开始，一直讲到昨天吕荔的第二次警告，当然第一次见到吕荔被他狠狠教训一顿以及双眼异样之事，我用春秋笔法含糊地带了过去，重点放在了吕荔有可能与我家关联甚深这一点上。
“不知师伯昔年尚在稷下时，可曾听家父提起过一言半语？”
吕荔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岁上下，比我大七八岁的样子，从我出生那年往前推算，他出生时，师伯仍在稷下，而爹爹那时已经成亲，朱嫂也随娘亲来到齐国了。从吕荔出生之后到我出生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倘若他曾与我家有过什么来往，师伯或许会听到些风声。
“子菡诞于始皇十二年，那年因遭秦王问责，饮酖而死者，子菡可知？”
“师伯所言者，卒于始皇十二年，且遭嬴政问责……”
脑中灵光一现，我猛地睁大了眼睛。
“吕荔，吕……师伯言下之意，与吕荔有所关联者，难道是……文信侯？！！！”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再遇吕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