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精绝

13、第 13 章

　　沙溢的戏拍的不少，柔情蜜意的却不算很多，所以每逢这种场景，他就总觉得有点儿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孙姓女主角娇怯怯地倚在他怀里，扬起头，幽幽怨怨，又似带着无限感激：“奴家死去三年。为钟情一点，幽契重生。”

　　他不觉一愣，幸亏这时候导演大声喊卡，这一幕正是完了。女演员下面还有一个和老仆妇的场景，便先到旁边补妆。他松了一口气，退到一边，想着自己今天的份却是结束了，助理跟上几步，递给他一件外套。

　　抚州这几日天气不错，天高云淡，阳光充足。剧组入驻汤显祖故乡着意打造的“牡丹亭”，为了赶拍戏的进度，也顾不得时节，在场地里摆了几十株的假桃树，远远看去满枝云霞，硬生生在秋色里伪造出一片春光来。温度和秋风却骗不得人，演员们一下镜便赶紧披衣，免得着凉，反而误戏。

　　他正裹着那件外套，目光越过正在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和给演员讲戏的导演，却被站在后面桃花林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孙策穿了件暗红色的衣裳，腰间的玄色腰带滚着金绣，头发被同样质地的发带挽起，束了袖，背着手，在花树之间行了几步，瞧见沙溢已经发现了他，便遥遥对他一笑。又摇了摇头，大意是“当我不存在”。

　　沙溢嘴角抽搐了几下，低头去看场记的小板，又忍不住偶尔抬头去看他几眼，想着这人从来不跟来片场，今天又是抽的哪门子风。孙策也不来招他，只在那边闲散地踱来踱去，面上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到了一天忙完，晚上大家都歇下的时候，沙溢一边躺在床上摆弄他的Iphone，一边装作不经意闲闲问起：“你今天怎么来看我拍戏了？不出去找周瑜了？”

　　孙策摇头：“这一带我差不多都走完了，没有找到什么迹象。偶尔来看看你们怎么重现旧时人的生活，倒也有趣。”倒也不显得有什么沮丧。

　　沙溢忙着发短信，跟他乱扯了几句，一时放松了警惕：“那桃花林有趣不？假的。勾起你什么念想了？”

　　孙策眉头也没皱一下便道：“周瑜。”

　　沙溢手一抖，手机掉进靠墙的床缝里，试了几下，手又伸不下去，哇哇乱叫。孙策大笑，走近床边道：“你起来。”

　　沙溢目瞪口呆，看讨逆将军与自己换了身体，只用一个手就把床拎了起来，用另一个手拿了那小小电器，在手里抛了几下，又把身体换了回来，连忙追问：“你十岁就力能举鼎的事，莫非是真的？”

　　孙策忍不住笑：“举鼎的是楚霸王，我举的不过是个磨盘。不过我十三岁就使得动铁槊，倒是真的。”

　　沙溢来了劲头，从床上坐起来：“给我多讲讲你的故事呗。”

　　孙策蹙眉：“我？我的故事还有什么好说，各种史书小说里都有写，我唱的都没他们说的好听。再说你听去了要干嘛？”

　　沙溢想了一会：“你和周瑜的故事，书里可都没有，你口述，我笔录，整理出来了还能匿名发表一回，说不定还能改编个剧本”，他捧着手机滚来滚去，乐不可支，“起个名字叫《千古江山双璧情》，一定热卖，一定走红。到时候也不用我演了，你亲身上阵走一遭，实打实的本色演出。”

　　孙策漠然应道：“胡闹。”站起来往外走。

　　沙溢忙喊：“哪儿去？你今天晚上不看书了？不上网了？”

　　孙策头也不回：“不了，少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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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卧在桃花树下，向沉沉夜色伸出手去。

　　鬼有时候也会睡觉，不但会睡觉，还会做梦。

　　他在月宫时，常常做一个相同的梦，但他又时时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月中有桂高五百，冷香萦绕挥之不去，与梦里那片云蒸霞蔚一般的桃花不能相容。

　　眼前满树繁花，却又没有一丝香气，也没有一片花瓣落在他指尖。魂体本不会觉得冷，他却仍能感觉到身下泥土的寒气，渐渐地沾湿了他的衣裳。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个梦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