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移动城堡》夏特爱尔

4、第四章

　　“我想你已经知道，移动城堡可以通到四个时空。”夏尔告诉英格威。“你已经试着打开过了吧。紫色通往你来时的荒地，在这个空间里城堡是不断移动的，但大致围绕着这个花海行进。红色可以通到金斯别利，那里是首都，我平常学习的地方。黄色就是马克奇平镇，也是城堡的主体部分。你可以从不同的窗户看到不同的景象。”

　　“黑色部分通往哪里呢？我打开门，只看到一片难以名状的虚无。”英格威问。

　　“你出去过了？”夏尔笑嘻嘻地问。

　　“没有。”

　　“很好，”夏尔握住英格威的手，一道光闪过，英格威的手背上多了一个黑色印章般的符号，上面写了一些简短的古语。

　　“这是什么？”英格威问。

　　“这双手，不得打开黑门。”夏尔摇了摇手指。她不想让他接触威尔斯，但又不能把黑门封起来，不然就见不到哥哥了。“也就是说，黑门的那边是秘密~你的权限还不够哦，见习生~”

　　英格威一愣，笑得如春风拂面，但是眼睛里那股疏离看在夏尔眼里却是一览无余。毕竟这是夏尔最熟悉的笑法了，宫廷里的那些人会，豪尔会，夏尔自己也时常那样。这个人表面功夫很到家，不过还不够到家——想要掩饰的时候，应当连自己都骗过去才成啊。

　　“是，小姐。”

　　夏尔听了十分不习惯，全身都有点不对劲：“你还是直接叫我夏尔吧。”

　　英格威也就很快改了口，很顺从。夏尔把英格威本身的衣服修缮完毕后，马上就把豪尔的衣服从他身上扒了下来——她本来觉得没问题，可是类似的身高总让她以为爸爸回来了。夏尔的眼光不错，英格威原本那套衣服裁剪装饰俱是一流，此时的英格威看上去根本不像管家，举手投足标准气派，更像是夏尔的亲戚。这样的人不惜编理由停留在这里，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和目的。

　　“英格威是来自遥远国度的少爷，爱上了家里的女仆琳达。女仆琳达和他是青梅竹马、彼此情投意合，但是当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二人却因为身份的差距不能结合。结果英格威和从未见过面的富家千金定了婚，而琳达则面临被家人卖给另一家贵人做情人的悲惨命运。就在这时候，英格威失踪多年的哥哥莫名其妙回来了，不仅凭身份借机霸占了琳达，使得琳达自杀，还将父母在不知不觉中害死，继承了爵位，和那位富家千金重新订立了婚约。英格威后来发现他这个便宜哥哥竟然是无良巫师乔装改办的，为的是报复英格威的父亲害死了他的女巫母亲，期间balabala的，然后用巫术把英格威送到了这个不知西东的荒地。英格威在荒地游荡了两日，心灰意懒，看到城堡的那一刻猛然顿悟：他不愿追忆过去的繁华似梦，只求得到今后的温暖安定。家财万贯都是浮云，踏踏实实奉献自己才是王道。”

　　卡西法唏嘘地向夏尔转述了上述情由。夏尔的点评只有一个词：“谎话连篇。”

　　具体细节太少，剧情太过精彩，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听了也白听。“卡西法，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苦情的故事啊。”

　　卡西法总是对那些悲剧主角们万分同情，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很值得同情。

　　“我也知道不能相信他啦，可是••••••你没看到，他那个时候说痴情就眼神朦胧，说悲伤就泪如雨下，演技超高，很有趣的，”卡西法一脸忧郁，“不过他的确是饿坏了，又是个纨绔份子的样子。要把他赶出去么？”

　　夏尔想了想：“他没有魔力，但是又不怕你••••••这种情况，说明他要么心中无愧，要么就是大奸大恶。然而最近并没有哪家贵族有走失要人的传闻，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吧。”

　　——他也许，只是小看了夏尔和卡西法。

　　身为潘龙家的管家，面对仆役只有自己一个、剩下都是主子的状况，英格威要做的事是很鸡毛蒜皮的。这相当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和专业技术，可惜英格威不是也不可能是仆役出身。

　　事实证明，英格威对被人伺候比伺候别人要来的顺手的多。

　　熨报纸，这是一项有着优良传统的工作，可以充分体现贵族是多么的浪费人力物力。但毕竟不能对英格威抱有期待，夏尔拿到的是一份热腾腾乃至于接近炭化的纸片。

　　备餐，这对食材、英格威、夏尔三方都是个灾难。在卡西法实在看不下去的帮助下，他虽然没把上桌的事物弄得焦成一团，但是佐料添加的白痴程度令人叹为观止、从想象力到能力都超出一般常识。待到夏尔重新掌勺自己做饭后，又发现，除了最开始那一餐，英格威那敏感的味蕾就明显表现出对普通食物的难以契合。即使如此，夏尔也不会配合他的口味，所以英格威只能忍着。

　　记账，面对现有的、豪尔从威尔斯弄来的复式账簿，他完全搞不清具体数额和该填写的位置；好歹搞清楚了项目科目，又对那些计算式表示无可奈何。不过这的确有点难为了他，夏尔大发慈悲地让他只要用一沓白纸列出收支明细并算出总额就成。

　　叫醒服务，夏尔每天醒的比他还早。好吧这不是英格威的问题，是夏尔每天要去浴室为面子问题折腾两小时以上的问题。与此同时，服装搭配的活被剩下了，衣饰保养问题更不必说，夏尔魔力一出任何保养都不必要了，他自己那套衣服还要靠她呢。至于打扫，他只能做到把大件归附原位，扫把在他手里就像灰尘制造机，在不当使用方法的作用下给所有家具罩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还好最后有自动清扫套装救场。

　　他唯一做的好的似乎只有带斯利沃去散步。

　　英格威对此又尴尬又不忿，再这样下去很有恼羞成怒的意味。然而不管怎样，屋子又恢复了整洁，卡西法超脱了，斯利沃也开心了。夏尔只需到多负担一个人的胃，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满意。有个人供役使是件很体面的事，她决定让英格威多多出入马克奇平镇。

　　最先见到英格威的镇民就是艾利。那时夏尔带着英格威熟悉小镇。哪里是衣饰行，哪里是杂货铺，哪里是方形广场。哪条路通往福尔丁，哪条路通往荒地，不要走错了之类。

　　“嘿，夏尔！”艾利是西塞利糕饼店的学徒，他在往外搬桌子柜台时看到夏尔，大声同她打招呼。夏尔也喊回去，然后带着英格威坐到糕饼店外的小餐桌边。

　　艾利拿着菜单过来，犹豫地看着英格威，面露疑惑。英格威则露出他最有涵养的笑。

　　“这是艾利，”夏尔先介绍艾利，然后把英格威介绍给艾利，“他是我新开始剥削的下仆，英格威。”

　　对于这个介绍，艾利表示理解，不过英格威的手就抖了一下，笑容有点僵。

　　“不管怎么说，未婚姑娘家住进一个男人是会让流言蜚语大传特传的，”了解情况后，艾利担心地嘟囔了一句，“夏尔，这样对名声不好。”

　　“没关系，”夏尔大刺刺地说，“当初阿亚说要住进来你们怎么都没反应？不就是对阿亚更熟悉了一点么。你们熟悉英格威之后也一定会放心。”然后她转向英格威：“你会让他们放心，对吧？！”

　　英格威被夏尔的眼神瞪得一阵恶寒。他仿佛听见了夏尔的潜台词：敢让他们起疑心，就有你好看的。

　　“当然。”英格威秉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态度，硬着头皮大表决心。然而艾利的疑窦还没被完全打消，那些站柜台的女服务生们就来了。她们一拥而上把艾利挤开，将夏尔围住，上下其手。

　　“夏尔，你来了啊~”

　　“来来，姐姐请你吃蛋糕~”

　　“真是越长越可爱了，让姐姐捏捏~”

　　一如既往地，夏尔很受女性的欢迎。被挤到一边的艾利郁闷地摸了摸脑袋，听得店里有人在叫，就自顾自回去干活了。等这些姐姐们吃够了夏尔的豆腐，她们就心满意足地注意起了夏尔身边这个看上去质量很高的优雅男子。

　　“呐呐，夏尔，这是你哥哥摩根吗？”

　　“怎么会，”夏尔故作惊噩地捂住心口，“我哥哥可是比这货色要高档多了！不过是个新来的下仆罢了。别看他有点害羞，其实他内心很火热的，大家不要拘束。”

　　西塞利糕饼店两大特色，一是糕饼，二是靓丽的女服务生。而随着糕饼店名声的拓展，整个镇上的年轻男子都跑去围观，那些美丽的女服务生看多了男人，就愈发的大胆、主动，毫不吝惜的展示青春活力，以便让自己嫁个好男人。英格威以其英武的外型不幸被列入极品的范畴，于是新一轮荼毒就惨无人道地发生了。只要英格威有些许不耐的迹象，夏尔就在姐姐们看不见的角度用眼神警告他，结果英格威动作完美地完成了这次社交“任务”，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同时还要技巧高超地婉拒这些风骚的女人、免得给夏尔抹黑。事后英格威承认，接下来遇到的那些罗哩罗嗦爱嚼舌根子的三姑六婆都比这些可爱的女服务生要好应付多了。

　　经此一役，英格威的忍耐力和内心扭曲程度俱有提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几天下来，英格威就以亲切、负责、认真、知识渊博、乐于助人的管家形象和镇上男女相处甚欢。时常帮助镇民——夏尔的命令——也就罢了，这只会让他融于表面。最重要的突破口就是他作为男性的吸引力赢得了过多的女性/爱慕，为了这个他被迫为基本没怎么接触的女人跟人打了几架，然后又以“巫师的管家却不使用魔法公平决斗并取得胜利”的名声赢得了男人们的尊重。虽然他的格斗技很强，但也不是刀枪不入，每当他痛得想龇牙咧嘴的时候，不仅得憋着露出云淡风轻的微笑，还得忍受姑娘们的热切聒噪的欢呼。这其中的苦不堪言只有英格威知道，夏尔和卡西法只会在旁边乐不可支地看戏而已。

　　“他真的很会社交唉，”卡西法感叹，“我还以为他会被逼的忍无可忍。”

　　“只要试着去做，还是能成的嘛，这个大少爷。”夏尔冷冷地评价。“人是无下限的。”

　　显然，英格威为此对夏尔产生极其强烈的敌对情绪，从他偶尔会带姑娘到家门口做推拒不得状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大概他本来是抱有气一气夏尔的态度，但愣是没想到夏尔看到姑娘居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尚光辉，说话悦耳有礼，一副恨不得他多带几个回来的样子。英格威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夏尔住到一起，却除了艾利没什么人觉得不妥的原因了：夏尔一点女性自觉都没有！

　　英格威后来和艾利处的相当好，对此曾经试探地问过艾利。艾利苦恼地挠头，总结：“她自己对恋爱不感兴趣，只是习惯模仿豪尔巫师讨好女性罢了。豪尔巫师以前经常带她去散步，他的作风就那样。”

　　不管原因如何，这个恋父情节也发展的太扭曲了！

　　在担心英格威尝试更大的反抗之前，夏尔又在荒地给他展示了几个极具破坏性的法术。她微笑着告诉他：“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会考虑把这些用在人身上，真的哦！”她相信这句话会彻底打消英格威作为下仆反抗的意愿。后来英格威的确收敛了很多。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他习惯了压榨与被压榨、调戏与被调戏的生活，彼此才真的相安无事。

　　等这件事终于传到苏利曼耳朵里的时候，他就在家里不断踱步，烦恼不已。

　　苏利曼巫师其实很不会和小孩子相处。他能想到就只有摆架子和放下身价，前者塑造了拉斐尔这样的崇拜者一干人等，后者造成了他女儿莉莲的极端不听话。遇到夏尔这种性格已经成型的臭屁小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教育，于是他又问乐蒂和阿亚的意见。

　　“你们说，该怎么办？”

　　乐蒂就摇头：“虽然很浪漫，也许有感情，但是不管怎样不安全。”

　　阿亚就叹气：“她自己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卡西法作为保镖还是很有力的。”

　　“不如把他们两人都叫过来？”乐蒂提议，“让我们看看那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可靠。”

　　当真把他们两人都叫过来的时候，苏利曼又不知从何说起。想说的太多了！夏尔和卡西法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这个叫做英格威的管家一言一行一看就拥有良好的教养，两个漂亮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居然让他压力有点大。倒是乐蒂直言不讳地问出来：“你呆在夏尔身边有什么目的？”
　　英格威就收起了之前说给卡西法的那套骗人的玩意，彬彬有礼地回答：“我想，应该允许每个人都有一点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只是觉得这是天意——让我出现在荒地，让我遇见了夏尔小姐。我恳请你们允许我待在夏尔小姐身边，她是个能让人内心宁静的人。”

　　说谎！

　　夏尔和卡西法之前果然被小看了！现在英格威的演技才全然发挥出来，眼睛里全是诚恳，仿佛他对夏尔的感情深如大海。看他这么努力想留下来，肯定是夏尔手中有什么他想得到的东西。这个自封的管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夏尔和卡西法从看他第一眼中，就可以确认这一点。观察了这么久，如今英格威的言行愈发使他们坚定了这个看法。夏尔越发觉得他可能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了。“我总认为英格威没那么简单，”卡西法表示，“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夏尔的。”

　　于是皮球自然而然得被踢到夏尔这边，但是夏尔显然在熟人面前就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他想留下来就留。我才不关心他有什么苦衷——反正卡西法够强，是吧卡西法？”

　　卡西法得到了这样的信任就等同于得到了奉承，立马膨胀起来。“当然！更何况这小子连魔力都没有。如果他胆敢做内应什么的，我会把他烧成灰的！”

　　听到这话，阿亚突然笑出声。

　　“你想到什么了吗？”

　　“嗯，”阿亚点头，“既然是管家，不如让我们看看他组织大型宴会的能力？不久就是学院建立二十周年纪念了。”

　　苏利曼想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不错。这个宴会只是内部庆祝，就算有瑕疵也没关系。就通过这件事，让我们看看你的可靠程度吧。”

　　重要的学院周年宴会竟然变成了考验一个人应变能力的试练，实在是岂有此理，但是在三个护短的人眼里，这就变成了理所当然。无怪乎那么多人要骂裙带关系恨死人，光是这份看重就足以让无数人妒意滚滚了。

　　英格威只得笑着接受任命，而后在没其他人的时候对着夏尔唉声叹气，企图得点同情分获得帮助。

　　“我现在内心感情复杂，占份量最重的一项就是后悔，早知道就自称是一介仆役了。”

　　他的企图再一次落空了。夏尔事不关已地拍他的肩膀：“不，如果你早知道，就不应该和我扯上关系才是。”

　　然后她以一种欢快的小跳步走开了。英格威只得无语问苍天。他这一个月就必须呆在学院里熟悉各种事物了，从屋子的整洁、银器餐具的光洁、客房的整洁干净到花园园艺的优美，还得临时学习菜肴的珍贵和讲究。这是何等的悲剧！

　　他此时非常需要帮助，极大的帮助。没有帮助他会困死在这个局里。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夏尔摆明了看他挣扎，他堂堂英格威岂能向这个小姑娘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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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