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移动城堡》夏特爱尔

5、第五章

　　皇家魔法学院虽然冠有“皇家”两个字，但是本身并不具有和皇家相称的外观和规模。与红灿灿的、拥有一大堆圆顶的皇宫相比，魔法学院要朴素许多。这个由苏利曼和豪尔共同打造的学校有的是成片的青灰色和为数不多的尖顶塔楼。这样的建筑造型在恢弘富丽的金斯别利显得相当独特，极其突兀地孑然而立，使人可以一眼把她从众多建筑中区分出来。

　　学习魔法不是学习变戏法，也不是一般的汲取知识。天赋和努力二者缺一不可。学生们需要的是严肃、尊敬的心态，而不是轻松和享受。秉着这样的建设理念，校园的每一个建筑都是由整块的大理石用魔法切割而成，而门都是由刻着千叶树的鱼梁木镶嵌。围墙高耸，站在墙外根本看不到里面。与此同时，墙面还被施了魔法，外面的人无法进去，里面的人无法出来，只能通过高而窄的正门进出。据说曾经有个学生骑着扫帚试图翻越围墙，结果他飞的越高，墙也长得越高，始终出现的在他头顶上方的位置，一直到冲入云端也没能挨到墙顶的灰边。

　　“很神奇。”听了介绍，英格威赞叹道。要在学院内主持宴会，就一定要了解这个学院。而苏利曼很善解人意地指了一名在这里待得最久的学生给他，帮助他熟悉这里。这名学生就是夏尔的“死对头”，拉斐尔同学。而目前拉斐尔只知道英格威是来这里帮忙组织周年纪念的，并不知道他和夏尔的关系。

　　“二十年来，学校培养了不少男女巫师，”拉斐尔骄傲地历数他所知道的校史，“帕洛蒙巫师，杰德巫师等等等等••••••我想你都听过吧？还有阿亚巫师，他是留校教书的哦。恐怕这次校庆他们都会回来。”

　　“我拿到的客人名单里有他们。”英格威点头。他留心听拉斐尔叙述每一个字，消化并掌握这些讯息，希望能从中找到有用的部分。拉斐尔在这过程中有问必答，充分证明只要在夏尔以外的人面前，他就能展现出少年英才的沉稳和教养。连仆役的住宿条件都知道，这样一个又友善又有能力的少年真是帮了英格威的大忙。

　　看门人一名，杂役一个，厨师及助手各一，仓库管理员一名，这就是英格威能调动的人事。

　　“没有更多的人吗？”英格威问。要招待的可是各路名门，还包括国王啊。

　　“喔，很遗憾没有，这里毕竟是学校，”拉斐尔摇头，“学校主张培养我们的自主能力，所以很多事都由我们自己做。”

　　“原来如此，这真是所好学校，”英格威称赞了几句后继续问，“我初来乍到，就要负责贵校如此重大节日的宴会，实在是不知从何着手比较好。”

　　“这，嗯，让我想想••••••奥斯基先生，我想有些细节方面，我可以给您点帮助。”

　　“我正需要帮助，请说。”

　　“往年也举办过不少次校庆，只是不及今年周年如此盛大，而且，国王莅临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我想，您可以参照往年的规格，然后动用一些校博物馆的装饰。并且，在于人事方面，除了雇佣一些临时工，接待方面完全可以让学生帮忙，我认识几个稳重的人，我想他们、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会很乐意为您效劳的。”

　　英格威做出一副惊喜而感激的样子：“真是太好了，拉斐尔，我想我有很多方面得向你请教。让我们成为朋友吧，请称呼我英格威。”

　　“乐意之至，Mr•••嗯，英格威。”

　　就这样，英格威把拉斐尔暂时给拐了。拉斐尔对英格威的第一印象极好：这是个被请来组织宴会的异国友人，举止得体，气质高贵，但平易近人，笑容也很有亲和力。他甚至萌生了“自己将来也是这个样子就好了”的想法，由此可见英格威的外表是多么具有欺骗性。

　　第二个被拐的就是拉斐尔的死党瑟兰迪尔。瑟兰迪尔这个贵族小子不仅仅答应自己会搭把手，甚至同意说服家里出借厨师和女仆，如果英格威愿意的话，还可以去他家里参观工作，以把握把握印格利国的特殊文化。不耻下问好处多多，得来全不费功夫。

　　“噢，这是二十周年的校庆！我很庆幸我还在学校里，要知道，一般人学个三五年就离开了，”

　　瑟兰迪尔兴奋地说，“能参与进来实在是太好了。那一天肯定会有表演，我得好好练习练习魔咒才行！说不定会被父亲引荐给谁呢！对了，夏尔也很熟悉宫廷，要不要让她也来啊？”

　　拉斐尔不情不愿的开口：“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夏尔的确是个很好的助力。”

　　闻言，英格威嘴角就抽了一下。他还未来得及阻止，夏尔就在单方呼叫魔法的召唤下瞬间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动作轻巧地落下。

　　“呀，”她一看到英格威，眼睛就眯了起来，“你们••••••叫我来做什么？”

　　“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啦。”拉斐尔翻了个白眼。

　　“可是我认识他啊，”夏尔笑嘻嘻地说，了解她的人一听这口气就觉得不妙，“他是我的啊。”

　　拉斐尔听了觉得这种说法很不尊重英格威：“好像在说物品一样，难道盖了章？！”

　　听拉斐尔这么一说，夏尔就乐了。她拉过英格威的手，将他的手背上那个限制行动权限的单方契约给拉斐尔看。

　　别说，还真盖了章。

　　“他是我的管家——”夏尔看一眼拉斐尔，又改口，“不对，是我的下仆~”

　　拉斐尔的脸就彻底黑了。当初薇乐莉雅公主是来找她的，这次这个看上去很有地位的英格威又居然是她的管家。上天待他不公啊，凭什么他在这里怨恨社会她却可以那么舒舒服服！

　　眼看拉斐尔即将黑化，瑟兰迪尔无可奈何地拉着他寻了个由头离开，留空间给主仆二人。夏尔目送这他们渐行渐远，被身旁英格威欲哭无泪的笑脸娱乐到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高兴我的痛苦为您带来了欢笑。”英格威说，口气无奈极了。

　　听了这话，夏尔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她越来越喜欢他们了。英格威泄气地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今天天气很好，空气中有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笑得东倒西歪的青涩少女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有关夏尔的一切，也许没有英格威想的那么单纯。

　　就算英格威要负责宴会，也不能荒废作为管家的本职。夏尔结束了学习之后，英格威也只能跟着回家，不方便继续留在学院绞尽脑汁想办法。时间就这样过去，对于英格威的一切想法夏尔都不管不问，只是偶尔发言刺激他一下。真不知道英格威忍受她这个不良雇主剥削的时候在想什么。夏尔自己懒得想，倒是卡西法忍不住猜来猜去的。她只想建议卡西法去学个读心术。

　　“卡西法，浴室里给我点热水。”吃过晚饭，夏尔叫了一嗓子就上楼去了。她打开水龙头，照往常一样把自己泡进去，只露出脑袋，正对着镜子。夏尔看着镜中的自己：金发，碧眼，表情冷漠。那些线条和昨日无差。空气渐渐迷蒙起来，镜子慢慢染上了一层雾气，遮挡住了她的面容。

　　只是——今天镜子后面好像有点不一样——有什么在扭曲变化——可能是豪尔给她直接发了讯息——她跪坐起来，伸手将镜面的雾气擦掉。只一下，镜面突然出现了红黑的一块，她什么都看不清，再一秒，那块干净的镜面闪现了四只浓妆艳抹的眼睛！

　　夏尔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她向后方坐下去，溅起巨大的水花。水花把镜面又冲开一部分，夏尔这才知道那四只眼睛其实是两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的脸挤在一起拼凑而成，而且对方也被她吓到了似的，迅速退后。

　　“哦，对不起——雾蒙蒙的一片我们以为法术没有成功——”镜子里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镜子里一下子多了四五个人，吵吵嚷嚷的。“你等一下——天啊豪尔你怎么变小了——”

　　“夏尔你怎么了——”这是卡西法的声音。唔，还有几声问候来自英格威，他的脚步声清晰急促。

　　“不要进来！”夏尔大喊。

　　但是来不及了。英格威已经推门进来了，然后愣了一下。夏尔抱着自己坐在浴缸里不看他，只恶狠狠地盯着镜子。卡西法窜到她身前，尽量延展他的火焰挡住夏尔。“男人全部给我退散！”卡西法气急败坏地吼。只可惜他的火焰是半透明的，起不到多少遮挡效果。

　　“豪尔巫师你得帮帮我们！”

　　“英格威你怎么还在这！”

　　“哇，我们竟然联结上了浴室的镜子！”

　　依旧一团混乱。夏尔的脸越来越红，眼睛越来越想吃人：“我要炸掉你们！去死！全部去死！”

　　可是这于事无补，不管是威胁的还是被威胁的都没有良好自觉，只是继续增加噪音而已。

　　“冷静——”

　　英格威大吼。

　　这声大吼在小小的浴室里形成威慑性极强的集中效果，终于成功制止了这场闹剧。所有人都闭嘴瞪着他，他也毫不示弱地一一瞪回去。然后他把一旁的浴巾抓下来，盖到夏尔身上，卡西法见状赶紧避开。夏尔抓着浴巾想要站起来，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面露痛苦，似乎是脚崴了。英格威皱了皱眉，一把把她抱起来，走出浴室。夏尔的脸依旧红得像个番茄，一言不发，只死命盯着英格威胸前的扣子看，仿佛想用眼力将那里烧出一个洞。

　　“乖乖在这里等着！如果夏尔被你们吓出了什么毛病，我要你们好看！”卡西法抛下这么句恐吓的话，就跟着飞来了。英格威把受了惊吓的夏尔轻轻放到床上，替她拉上窗帘。她敢打赌他看到了窗外——那是黑门那边的景象。不过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才一会儿，夏尔露在外面的脚踝就有点红肿了，显是扭伤了。

　　“你的衣服在哪里？”英格威问。

　　“我可以自己拿！走开！”夏尔语气不善。

　　“笨蛋！你的脚受伤了，再乱动的话脚踝会变丑的！”英格威同样语气不善，“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自己翻！”

　　夏尔像头受伤的小兽一样敌意十足地用眼神控诉英格威，但是英格威也不想轻易妥协。最后卡西法认为夏尔的身体更重要一点。“这边，”卡西法指导英格威，“内衣在第三个抽屉，旁边的立柜里有外衣。”

　　夏尔只看着，没有插嘴，这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不过当她看到英格威拿过来的外衣之后，摇了摇头：“我不要裙子。”

　　英格威懒得反驳她：“你没得选。给你三分钟。快点换，还得帮你按摩脚踝才行。”

　　“我自己可以！”

　　“不可以！”英格威看了一眼卡西法，加了句解释，“自己随便按摩会让脚踝肿得更厉害！”

　　于是夏尔的抗议再度被否决。其后果是夏尔只好自己笨手苯脚地套那件平常不穿的裙子，这还是成年礼苏菲做的那件墨绿色礼服呢！三分钟后，英格威准时推门进来，而夏尔还在和缠在礼服上的束腰丝带做斗争。英格威挑了挑眉，接手后迅速帮她完成这项任务。而后有关脚踝的工作夏尔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只得任由他在按摩后给脚踝缠上了绷带，并让她在好之前不要乱动。夏尔本想说小题大做，但是看了看英格威冷冰冰不容置疑的脸色，又把话吞了回去。

　　“谢谢你，嗯，”夏尔和卡西法对视了一眼，“我想，我得去看看，浴室那边的镜子。”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可以把镜子取下拿过来的。”

　　镜子很快就拿过来了，上面的水汽也被擦了个干净。英格威把镜子摆到了椅子上，和夏尔等高。此时镜子里那些人都很拘谨地站成一排，夏尔这才看清楚谁是谁：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天使模样的男子，他的耳朵尖尖的，并且有一对金色的小翅膀。站在他身旁的是两个裹沙丽的、夏尔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胖的两个女人，和身旁的美丽男子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她们边上各站着一个青年，看上去和中间那位很像。

　　“达尔则！你这个坏神灵！”卡西法认出了熟人，“看你干的好事！你在搞什么鬼？！”
　　那个天使模样的人居然是个神灵！夏尔也有了印象。

　　“噢，你就是那个为了结婚，要挟你哥哥赫斯陆尔替你抓全世界公主的达尔则？！”

　　这个故事她听父母讲过，也听过薇乐莉雅公主讲过，还听过特别大使夫妇讲过。神灵只有被摧毁了身上一个特定的部位才会死，所以他们往往会把这部分生命单独藏起来。混血的达尔则成年后娶不了神灵，就拿了最厉害的赫斯陆尔的生命，驱使赫斯陆尔给他找身份高贵的人类女子给他做老婆。赫斯陆尔就偷了豪尔的城堡，到处抓公主，还给每一个公主尽可能留下一个追求者，以期待其中一个会来和达尔则挑战解放他。亚伯拉罕就是那个注定之人。

　　“确有这么回事，”达尔则摊手：“听你这么一说，你似乎不是豪尔？”

　　“当然不是！”卡西法替她回答，“她是豪尔的女儿夏尔。”

　　“首先我很抱歉连到你的浴室——”

　　“别再提这件事！”夏尔拉下脸打断他的话。

　　“好吧，好吧，”达尔则嘟囔着，“是这样的。你看，当年豪尔和那个谁——谁来着？”

　　“亚伯拉罕。”卡西法提醒他。

　　“对，亚伯拉罕，不过是个卑微的参吉地毯商，竟然猜到了我把赫斯陆尔的生命藏在了他的鼻环里，从而解放了赫斯陆尔，还让他把我流放到小岛上••••••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国王封为印格利王国特别大使，和夜之花公主结婚后住在了马克奇平山谷那边。”夏尔想了一下。“他们的庄园里的风信子还是爸爸，豪尔种下去的，四季不调。”

　　“哈！他还偷了一个我的公主！”

　　“什么你的，你让赫斯陆尔偷了那么多个个公主，我想你根本不记得她们谁是谁。”

　　“不，有一个我永远记得，”达尔则闷闷不乐地说，“那个小的，尖叫起来特别可怕的薇乐莉雅公主。四岁小孩实在太恐怖了。”

　　夏尔笑了。薇乐莉雅自从被三十多个人鼓励来拼命尖叫转移神灵们的注意之后，就觉得尖叫再也不好玩了——她变得稳重懂事还多亏了达尔则呢。

　　“你虽然被赫斯陆尔流放到这座小岛，但是这里既有宫殿，也有许多果树。你不仅吃穿不愁，还得了亚伯拉罕做主自愿嫁给你的两个老婆，到底还想干嘛？”卡西法嫌恶地说。当年如果不是达尔则，赫斯陆尔怎么会来抢城堡，还把豪尔变成瓶中精灵、自己变成会飞的魔毯。想起来真是憋屈。

　　“这就是我动用我那微薄的力量来找豪尔的原因，”达尔则垂头丧气的，“虽然我过的是不错，可是吉莉生了小孩，还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如今他们也大了，总不能和我一样待在岛上吧？他们也得娶老婆呀。”

　　夏尔打量了一下他的孩子，谢天谢地这两个孩子都遗传了达尔则的外貌。他们的母亲则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内伤。

　　“你怎么不去找赫斯陆尔？”

　　“当然是因为我找不到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豪尔把他介绍到别的世界去了！豪尔他应当负责的呀！”

　　赫斯陆尔本来是好神灵中最高位的一个，被他弟弟这么一利用，就彻底觉醒了干坏事的潜质、发觉了其中的乐趣，竟不愿收手。于是，豪尔就建议他到别的世界去了。不过，当然没把他引到威尔斯在的那个世界去。

　　“可是豪尔不在！你放弃吧！”卡西法说，“而且赫斯陆尔说过，你那个岛常年潜伏在水下，又不断移动，即使是豪尔也找不到的。”

　　“赫斯陆尔也说过，这个岛是一百年会出现一次的，忘啦？”达尔则不肯放弃，“再过两个月这个岛就要浮出水面了！我希望那个时候豪尔能把他们带走。不过既然豪尔不在，夏尔，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卡西法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想借机逃出来吧？”

　　“我逃不出来的，”达尔则可怜兮兮地展示了一下他手臂上的魔纹，“赫斯陆尔把我流放到这里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怎么样？帮帮我吧？”

　　夏尔考虑了一会儿。他的孩子们在出生之前就注定待在岛上，这么一想的确比较无辜。

　　“好吧，”夏尔点点头，“不过你下次联络的时候，记得要换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