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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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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去等一天酒吧。
阿精对她竖起大拇指,说,“明知是非地,仍敢闯,佩服佩服。”
她无所谓地笑笑,“所以啊,你该感谢我,生意如此红火。末了,加一句,今天的酒水钱可否免费。”
阿精做出心痛的样子,说,“唐家旋没来吗?他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从何时起有人用这个词语形容她了?是,她是有点坏。但这个词语也太不雅了吧。她说,“拜托你换个词好吗?我是受害者呢。你别把对象搞错了。”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阿精左顾右盼,在墙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说,“咦,什么时候来的。你们约好的?”
“和谁?”她问。“这儿个个是你的熟客,但不见得我认识。你把话说清楚好吗?”
她顺着阿精的目光看过去,说,“他也是你的熟客?阿精姐,你这儿可真是卧虎藏龙。以后要找人,直接上这儿来好了。即使不在,留个便条给你转交。”
“好主意。”阿精拍手叫好,“我今天下班就去买个留言本放这。谁要是消费满了千元我就免费给他传消息。”
“不错。我出的点子,记得红利分我一半。”她趁机敲诈。没办法,和阿精混久了,总会沾点她的习性吧。
“唐家旋的钱不够你花吗?”阿精问,同时否决这个想法,“不会啊,他出手一向阔绰。老实交代,可是你想拿钱去养小白脸?我这酒吧年轻俊男多的是,要我帮你留意吗?”
“阿精,我才只有二十岁。儿童不宜的话你还是少说,以免带坏了小孩子。”她笑着说。
“少拿年龄压我。”阿精说,“儿童不宜,这话我应该问你呢。你别说你和唐家旋过的是和尚式的生活?”
天,这女人越说越远。她瞠口结舌。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她慢慢地低下头去。
“喂,告诉我,你和那个优质男是什么关系?”阿精没理会她的羞涩,指着正走过来的男子悄悄地问。“听说他出面为你解决了酒吧这件事。”
她没回答。
阿精仔细地打量她,说,“你也不具备勾引男人的条件啊。为什么那些男子自动送上门来为你解决麻烦。真不知你走了哪门子桃花运。”
“呵呵。想知道?”她问。
待阿精刚要开口,她说,“不告诉你。”
一脸的得意,看到叫人好想扁。
阿精正要说什么,只见顾含已走到她们身边了。说,“好久不见。”
“这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她?”阿精问。“你见过她吗?”
“我们不但见过,而且关系非浅。”她一语双关。“上次的事谢谢你。”
“别谢我,是凌姨的意思。”顾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有空吗?”
她点点头。
“喝什么?”顾含没等她回答,对小齐说,“来一杯红酒。”
“你们俩什么关系啊,眉来眼去的,别把我当空气了。”被冷落在一旁的阿精很不是滋味的说。
“自己猜。”她和顾含有默契的说,然后在阿精吹鼻子瞪脸中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知道我?”坐下后,她问。“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存在的?”
“不久。”顾含看着她说,“那些年,你过的很辛苦吧。”
“怎么,想补偿我。”她问。
“唐家旋恐怕不会允许吧。”顾含说。
想起唐家旋对他的防备,就想笑。那么一个冷酷的男子,谈生意时声势逼人,不苟言笑。遇到他家小妹的事,冷静的样子全失。他,只不过是帮自家小妹解决了一点小事。又没和他抢老婆,有必要防他防成那样子吗?
他实在没有必要。她会心一笑,决定开诚布公,直接问,“为什么进沈丰?你有更好的选择的。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顾含没否认。“凌姨是不大满意你父亲为你安排的婚姻。她说你还小,应该先谈恋爱,然后再结婚。你父亲竟然早早把你当作拯救沈丰的砝码嫁了。这对你实在不公平。她希望我进沈丰,只是希望我守住属于你的一份产业。”
“我的?她不甚明白。沈丰和我没关系,将来父亲退了休,沈言上唯一的继承人。你是沈丰的一员,不会不明白。”
“你不想要沈丰吗?你牺牲自己的婚姻救沈丰,不会是像外界传言的你只是看上唐家的钱吧。”
“为什么不会。我爱钱,我穷怕了。唐家旋能提供我这样的生活,我怎会拒绝呢。”她说,她从不否认自己的企图。
“真只是这样?”顾含问,“要是这样,沈丰将来改名换姓,我想你也不会在乎。”
“你......好吧。我说实话。我答应这门婚事,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保住沈丰。沈丰是祖传的产业,沈言一早就被确认为沈丰的接班人。我没有想和他争夺沈丰的经营权。沈家的一切,我都不想要,都与我无关。但是,沈言例外。这个异母弟弟曾给我荒芜的生命带来温暖。我一无所有时只有他陪着我。要不是他的不离不弃,我想我撑不过那些日子。”
想起那些日子,她陷入了沉思。
“那些日子是什么日子?”顾含问,告诉我,我想知道。
“不知你有没有试过生命中没了目标,没有丝毫想活下去的念头。每天睁开眼就在想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呆在这个世界。外婆走了,这世界上值得我珍惜,值得我留恋的人走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有一度被这种思想左右,我几乎崩溃。”她语气平淡的叙述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完全想不出她一度曾抱有这种念头。“还好,我没有。就是那一点点亲情绊住了我。你知道,像我这种人生存意识非常强,生命中无须太多关心,只要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活的很好。”
“所以你是为沈言保住沈丰?”顾含说,便宜了那小子。那小子毛毛躁躁,稚气未脱。和唐家旋一照面,简直就成了一头暴躁的小蛳子。惹的唐家旋冷静全失。看过他们俩相处的情形,任何人都会担心沈丰交到沈言手上,会不会再次发生被兼并的事。“如果你和唐家旋不和,沈丰的前途更为堪忧。”
“我不会让此事发生。我相信沈言的实力。他或许缺乏商场上所需要的狠和霸气,对沈丰事业的扩大不会有太大贡献,但保持沈丰的平稳发展是绰绰有余的。”她说,“大哥,在他没有能力经营沈丰前,请你帮他。”
“你不怕我吞食沈丰?”顾含问,“董事会的人对此可是抱有很大的成见。”
“我相信你。”她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她也没有更好的对策。”
“我可以拒绝吗?”顾含说,
“不可以。上了贼船,你不能回头了。”她蛮横地说,“是你自己撞过来的。你这个大哥我是赖顶了。”
“我是个是招惹了个麻烦?”顾含抱憾地说。
“是,而且绝对是一个甩不掉的麻烦。”她强调。
回头看看顾含的严肃表情,她笑了。“不会那么痛苦吧。至多我每周邀请你和沈言到家来吃一丰盛的家常菜。”
“不是什么难吃的食物吧。吃了会让人拉肚子,呕吐,在医院躺个几天几夜的那种?”
“你想吃我也可以做。”她狡黠地说,“大哥提出的要求小妹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两人笑笑。
就此约定了。
他得来一个妹妹,她换来一个哥哥。
虽无血缘关系,但血缘又算什么呢?
有血缘的如她母亲,父亲,待她又如何?
台上的女歌手弹着吉他,唱着王菲的《旋木》,低沉的嗓音在店内低回旋转。
周围的人喝着酒,小声交谈着。
很静。
她握着酒杯,在店内闲散的看着。
欧阳熏。
她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果真如阿精所说,每晚必不缺席。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不敢靠近,只远远的看着。
这算什么?
实在搞不懂这样一个花花公子的恋爱观念。
“你是在为阿精遗憾?”顾含没忽略她眼中的嘲讽,问。
“我只想看他们会耗到什么时候。”她把眸光转向顾含,“亲爱的大哥,这个酒吧不错吧。”
“有话直说吧。”顾含说,“别用你对待别人的那套方式对我。”
“你最近常来这个酒吧?不是为了等我吧。”她媚媚一笑。
“看到最后排那个低头的男子没?他是商报的记者。你和蒋妮的那篇报道是他写的。”顾含转移话题,“你自己小心。”
“哦。我看过那篇报道,不错。文笔很好。”她看过去,似曾相识。
他长的一副大众面孔,实在平凡,眨眼就忘。难怪没太在意。
真的是太疏忽了。
“可是这和你来酒吧有什么关系?”
顾含只是笑笑。握着酒杯不停的旋转。
笑是最好的武器。可以不必回答。别人也不好追问。
“小气鬼。”她说。
“撒娇的话还是对唐家旋说吧。”顾含说,“他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喝酒,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引发你们的家庭战争?”
“我没想过。吵架,多无聊的事。他以前不在乎我,根本没有争执的必要。现在,有争议的时候少。基本上他是个大男子,有矛盾的时候多是我妥协。妥协的结果不坏,我没什么损失。但倘使他真的只看到我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或有一点亲密的行为就像小说里的男猪一样,认为我红杏出墙,误会我,不理我,那他也不值得我去真心相待。我相信他不是那种没有大脑的人。”
她用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地盯着顾含。片刻,唯恐天下不乱地提议道,“要不要试试?”
“不用试了。你马上会知道结果。”顾含指着吧台上和阿精说笑的男子说,“他来了。”
他来了。
顾含一句温温和和的话让她如临大敌。
她望过去,与唐家旋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笑着,隐忍着。
他眼里的温柔,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她看着有些难受。
她撇过头。
她并没有背叛他啊。
她和顾含什么事都没有的,喝喝茶聊聊天也有错吗?
离谱的是,他眼神无声的控诉让她有了罪恶感。
愧疚啊。
这词像一杯刚沏下去的菊花茶,杯里的菊花沉沉浮浮,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
搅的她坐立难安。
如此,如此,剩下的戏还要怎么演下去呢?
她的狠劲呢?她设计人不顾他人感受的无情呢?
逃不开这种纠缠她的思绪,她懊恼地低下头。
“你的头好像要碰到桌子了。”顾含实在不忍看到她的头与桌子来个亲密接触,说。何况那个人已经走了。
“会吗?你说这个桌子是不是红檀木的材料?”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还记得前几分钟的大言不惭。偷瞄了下吧台上的人影。人呢?她在四周看了看,不见了。
她起身,冲出门外。在街角的停车处看见他高大的背影。
取钥匙,开车门,倒车,开走。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留念。
他生气了吗?气的不行,暂时离开。
她高估了他们的感情还是他的承受能力?
抑或是感情根本是不能玩火。
聪明如他,也一样呵。
她伤的不是他,到头来她的心情也变的沉重。
她明明说过不要那种分不清是非曲直青红皂白就误会她,撇下她一走了之的男人。可看到他离开时,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她对他的感情有那么深了吗?
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店内。
阿精凑过热闹来,冷言冷语地嘲讽她。
她头一次像蔫了的黄瓜,无精打采地听着。不还嘴,不发表任何意见。
阿精说了许多,大概觉得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觉得她心情不佳,大方地说,“今天的酒水钱免了。”
“谢了。”她懒洋洋地回答。
出了酒吧,顾含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她说,“我想自己走走。一直车来车往的,也没好好看过路边的风景。”
“那好。别逛的太晚。早点回家。”顾含不勉强,“有空到家里来坐坐,凌姨很想你。我爸也想见见你。不管怎么说,她是你母亲。”
街头,霓虹灯闪烁。
虽是夜晚,但街上的人并不见少。
路边的烧烤摊,牛肉串,麻辣烫,还有穿插期间的书市,生意异常火爆。
她流连期间,买了基本杂志,点了一些烧烤,回去当作夜宵。
逛着逛着,也没看路,走了许久后,她迷路了。
问路边的行人,十有八九摇头说不知道。知道的也指着路说不清,七拐八弯的,仍不知道怎么走。
只好硬着头皮凭着感觉走。
都说走夜路的单身女子是危险的。她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拨通了唐家旋的电话。
在最无助的时候,她头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电话通了。
才一秒,她正要说话,又挂断了。
再拨过去,那边传来冰冷的女音,对不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打了一遍。
还是那句话。
他关机了。
他这样躲她。
她真的好气。
那个想要他和她孩子的,前一刻还说想和她共度下辈子的男子,真的做了爱情的逃兵。
横冲直撞,走走停停,居然叫她找到了回去的路。
跳上一辆回家的巴士,扶着靠椅。原以为泪水会如期而至的,伸手摸了摸眼眶,什么也没有。
家里是冷清的,蒋妮早已搬出去了。
她把房子里的灯打开,冲凉,洗澡,上网,写文字。
她写着:今天我迷路了。
然后坐了一个多小时,盯着电脑,接不出下一句。
三天。他足足有三天没回家,没有打电话给他。
三天里,她打了无数电话。都只得到那句话,对不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她彻底死心了。
到第四天,她在上课的时候,是个陌生号码。
她没接。
下了课,电话又来了,她接起来,是他的声音。
她挂了。把铃声调到静音,甩到一旁。
要说任性,她不会输于任何人。
一回到家,她把家里所有的电话线都拔掉了。
手机也不开机。
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月。
他没回来,她也不知道他在何方。
她的胃口开始变的不好,闻到荤味就感到恶心,总想睡觉。
她每天就煮点面条加点青菜,吃个苹果,然后挨到床就睡。
婆婆在校门堵住她的时候,她捂着嘴,低着头走路。
婆婆叫住了她,问她,“你和家旋是不是吵架了,他说你手机不开机,家里电话也打不通。你们怎么了?”
怎么了?她该如何说。
他们吵架了吗?
没争吵,没有言语的冲突。他们只是不理对方,这算吵架吗?
“你面色这么差,是不是最近吃的不好。听家旋说,张妈辞工了,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懒的张罗。跟妈回家,你和家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但家旋出差这几天,你就住在家里。家旋回家了你再回去。”婆婆说。
他出差了?爸妈也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他究竟有把她当妻子吗?如果他真的气她和顾含在一起喝酒的事,可以当面说啊。一声不响地跑了,连个电话也不打回家,这算什么?三天,天知道她过的有多痛苦。
“妈,不用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她说,“您不用担心我。”
“怎能不担心。这几天打你电话,总说关机。急死人了。”婆婆说,“要不是我今天在这堵你,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妈。”她说,“我只是以他的方式还他。”
“什么意思?”婆婆问,“他的方式,他怎么对你了?”
“他自己知道。”她说,并不因在婆婆面前有所顾忌。“妈。我们之间没什么大事,您不用操心。”
“哦。那敢情我是多管闲事了?”婆婆不悦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妈,您别误会。”
“那是什么意思,你说。”婆婆问,
她答不出话来。
“好,我不管了,你们爱吵爱闹随你们,我这个当妈的没资格过问。”
婆婆说完,转身就走。
真是冤枉。
她哪有那个意思。
她想拦住她,跟她把话说清楚。
走了两步,一阵眩晕袭上心头。
她停下来。
扶着路旁的一棵梧桐树靠了会儿。
感觉好了些时,她昂起头,婆婆已走到校门口,钻进一辆等候多时的车里。
拿起随身手机,准备开机。
按住键盘时又放下了。
打通了电话又怎样。
她该怎么说,怎么解释。
说是唐家旋先不接她的电话,还是她生气了,在包袱。
怎么说都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她叹口气,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她不想想了。
头晕晕沉沉的,好想睡觉。
她闭上眼。
在梦里,她梦见外婆了。
那时她还小,村子里的大孩子见她没有父亲母亲疼爱,都欺负她。
她打不过他们,但每次都竭力以付。
即使她受了伤,他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外婆很讨厌她打架,叫她不要太要强,说人只要老老实实活一辈子就好了。
她不听。
外婆罚她跪搓衣板。
寒冬腊月,冷冷的天。
她跪在上面,瑟瑟的发抖,但她紧咬牙根,就是不求饶。一跪就是大半夜。
任凭外婆怎么罚她,只要有人欺负她,她还会还手。
外婆气了很久。
可最后也无可奈何。
外婆说,你这固执要强的性子不改,迟早会害死你的。
她不懂。
依旧故我。
外婆很久没到她的梦里了。
外婆暖暖的手,木着脸训斥她的话语。
外婆慈祥的笑容。
她都好想念。
外婆。
你也想我了吗?
外婆。
我想回家了。
回到我们住过的村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