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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飞来横祸一抹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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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五位婢女一夜之间去了三位,说来有趣,其中两位都没有出沁芳馆的大门,而是直奔西厢而去,跪在金瓶脚边好话说尽只差没舔她的脚趾,金瓶也干脆,二话不说笑眯眯地留了人。
秋菊回了佟夫人那边,照旧做个不上不下的小婢,却也只有她不忘旧主似的,听说有人和东厢的人为难,也会利用佟夫人手下人的身份偷偷想点法子。
沐雪和元霜一切照旧,玉梳待她们也日益亲近,三日人在这段煎熬的日子里相互扶持,偶尔苦中作乐,渐渐也不以为苦。
午后静谧,邢毓专心致志地看完手里的书信,一抬头看元霜站在那里,这才想起刚才画屏进来报过元霜来了,他竟没太在意。
看到她,又令他不得不想起那个温婉恬静得如同十五月光一般的女子,心里点点不安,却还是挥了挥手。
“是时候了,明天就跟她说吧,后天送她出府。”
“可是……”
元霜大着胆子抬了抬眸,正撞上邢毓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吓得慌忙按下头去。
“以如今姑娘与奴婢的情谊,奴婢若说姑母家的果园缺乏人手需人打理,她自然是肯帮忙的,可姑娘入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是去是留哪里容得自己做主?”
颤声说出心里的疑虑,元霜心里也咚咚打起了小鼓,还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敢说,那就是就算玉梳此刻来去自由,只怕她也不舍得离去,王爷虽然冷待她,可她心里却还是存了他。
或许这就是戏文里常说的孽缘,男男女女的情事,哪里有那许多正好你待我十分情我待你十分义的呢?要不是这样,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邢毓面色一冷,懒洋洋地朝椅背上一靠,“看来这位玉梳姑娘真的很有本事,本王好不容易调教出来一两个可用之人,跟了她两个月就彻底倒戈了?”
元霜知道他真的动气了,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知罪,奴婢再不敢僭越了。”
“知道就好,你不用担心,明天自然有人给你送梯子,你只管顺着爬。”
“是。”
见邢毓低头抚了抚眉心,元霜明白这是他正在心烦的表示,哪里还敢留着逆龙鳞,赶紧告退下去,一路回去却心神不安。
有人给她送梯子,这梯子是什么,由谁来送?
连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奴婢都能想到王府不是玉梳这种卑微的侍妾想离开就离开的,王爷怎么可能想不到?那这把梯子,该不会对玉梳不利先让她脱一层皮才能离开吧?
越想越心慌意乱,王爷分明对玉梳动了心,她跟了他多年,多少能琢磨出一点他的心思。
他不是个多情的人,如果无意,绝对会让对方自生自灭不闻不问,要说可怜玉梳心地善良不贪富贵,那他大可给她一笔银子放她出府自谋生路,何必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将她安插在她身旁,获取她的信任,再由她出面骗她出府,而安顿她的庄园自然不可能是她所谓的姑母所有,而是王爷名下一所极隐蔽的私产。
如果对她无情,何必转弯抹角始终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
邢毓见了元霜之后就再没了看信的闲情,虽然信里说了和他感情最好的胞弟浔王邢谦不日就要到达宣城,可他此刻的心情却早已没了方才的雀跃与轻松。
玉梳,希望你不要太执着,本王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留她一命的善心。
月裳,别的事本王从没阻拦过你,可这次不行,真的不行……
府里那三个女人斗了这么些年,这次可千万也都拿出点本事来,别叫人失望才好。
元霜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回了沁芳馆,却见屋里一片狼藉,满地花瓶、杯盏的碎片,玉梳家常穿的衣裳、做的刺绣还有几本学认字的字帖都被乱七八糟丢着,沐雪怔怔地坐在里屋动也不动,她赶紧冲上去晃了晃她的肩膀,就看她猛地哭出声来。
“姑娘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哭!快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沐雪被她摇得如梦方醒,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止不住啜泣道:“金瓶姑娘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了身孕,这已经是件奇事,可更奇的是刚才喝了一碗银耳羹就下了红,大夫还没到孩子就下来了。大夫说那碗里有红花的残渣,佟夫人大发雷霆,立刻叫人锁了院门检抄,竟然在我们姑娘床底下找到一包裹得密密实实的红花!”
元霜一听这话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迫害王族子嗣这可是没有活路的大罪,难道这就是网页所说的梯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下哆嗦着搂了搂沐雪颤抖不已的肩头,“那姑娘现在怎样?”
“被孙姑姑掌嘴掌得满脸是血,还是不肯认罪,就被押去柴房了。佟夫人说先关着,等晚上王爷空了再问他的意思。艳姬又一个劲地落井下石,要不是颖姬劝着,我们姑娘不知要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沐雪急得满眼通红,元霜虽知道玉梳终将无事,但一想到她此刻受的罪,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邢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听了佟夫人的叙述后还是做出了一副震怒的表情。
佟夫人的偏厅成了密审的地方,邢毓高高在上,佟夫人坐在他的侧后方,艳姬颖姬站着,玉梳被两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仆妇架了进来,昔日柔顺地依偎在肩头的乌发凌乱地披在身前遮挡住了颜面,但从她衣衫上的污浊和衣襟上一片片深深浅浅的血迹也不难看出她曾经受刑。
“你抬起头来。”
邢毓努力克制着自己,使声音听起来淡漠冷静,玉梳却垂着头不动,艳姬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心领神会,忙提起一桶冷水兜头朝她泼去,玉梳本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晕了过去,这下冻得一个激灵,倒醒了过来。
那两个仆妇见她醒了,就将她朝地上一丢退了出去,玉梳双膝重重着地,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吃力地抬起头,睁开眼,当她好不容易看清了,辨明了,那满心里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玉面含霜毫无表情的人。
这张脸,这双眼,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又能见上一面了。
“董玉梳,你蛇蝎心肠残害王族子嗣,铁证如山,还不认罪?”
画屏淡淡出声,玉梳苦笑着摇头,一双眼睛却毫不畏惧地直视邢毓的双眼,反倒是邢毓,被她逼视得几乎要别过头去。
她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额头也磕破了,一定很疼。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邢毓依旧面无表情,反调侃似得开了口。
“我看也未必,谁见过贼人做了坏事还把罪证留着等人来捉的?更何况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就当真不怕别人怀疑她?玉梳姑娘看着沉默,却还有些玲珑心思,说实话,我不相信她这么笨。”
“王爷的意思是我们陷害她了?金瓶也不是傻子,王爷膝下无子,先有王爷的血脉那不是最好的事吗?怎么可能用这个来当筹码陷害一个早就失宠的贱婢?”
艳姬尖锐地驳了回去,邢毓微微一怔,接着却像是同意她的观点似的思索着点了点头,这时颖姬也坐不住了。
“妾心里有个疑问不吐不快,请王爷明察。王府规矩,侍妾身份低下没有资格为王爷延续香烟,因此每个侍妾在被王爷临幸之后都会赐一碗无子汤,几代下来都相安无事,怎么到了金瓶姑娘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你的意思是金瓶也在耍手段求上位?”
邢毓喃喃发问,似乎恍然大悟,艳姬还要说话,却被佟夫人抢了先。
金瓶和玉梳是她的两枚好棋,玉梳已经废了,要是再折了金瓶,那她岂不是血本无归?不但揪不出那个神秘人,还要眼看着艳姬和颖姬这两个狐狸精继续得宠嚣张。
“王爷明鉴,金瓶是女奴出身,大字不识,哪里能有这么高深的见识?”
颖姬笑得更加柔和,“夫人说得是,是妾想岔了。不过玉梳也识字不多,人又在府里,到哪里去弄来红花呢?我们都知道她这样的,在府里根本差不动人,连自己屋里的婢女都嫌弃她那里冷清跑去拣高枝飞了,还能有谁肯陪她干要掉脑袋的勾当?要说玉梳有这么深沉的害人之心,那金瓶也未必没有谋算的远略。”
一句话,要办玉梳,金瓶也逃不脱。
要么两个都保,要么两个都弃,艳姬傻了眼,佟夫人直皱眉,只有邢毓满了意,但仍止不住在心底暗暗叹息:月裳啊月裳,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燕如,你看这可怎么办?”
吃准了佟夫人想力保金瓶的心思,邢毓并不着急,干脆将决定权丢给了她,佟夫人虽说对玉梳失望,但也没想过弄死她,这次的事是谁干的她心里早有疑团,而这个疑团,也只有王爷最宠爱的女人才有能力去打开,这个女人如今不就是金瓶么?
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佟夫人捏起帕子擦了擦眼睛,“这两个姑娘都是妾为王爷千挑万选的,要说她们有歹心,妾第一个不相信,此时疑点重重,两位妹妹说的也都很在理,还需从长计议。依妾愚见,金瓶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切等她好了再说不迟,玉梳不论是诚心还是被陷害,总是个惹祸之人,不如送她出府去吧。”
“你向来妥当,就听你的。”
邢毓温柔地握了握佟夫人的手心,艳姬忿忿地冷哼了一声,颖姬则担忧地看了看玉梳,玉梳却浑然不觉,只听见佟夫人说要送她出府,便两眼一黑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