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千岁》嫣离

2、桃代李僵入王府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玉梳吓得不轻，牢牢捂住衣领不许她们动手，可双拳不敌四手，哪里敌得过她们的力气，一会儿功夫身上的衣衫就尽数褪下，露出小巧圆润的肩膀来。

　　“大小姐怕了吗？刚才坐在夫人身边冒充千金小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卖个人情给你怎样？其实孙姑姑是来给洛王爷选侍妾的，侍妾是什么你懂吗？就是专门陪王爷睡觉的女人。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举荐了我们家大小姐，夫人想啊这么富贵的高枝，自然要留给我们家真正的大小姐去登啦！呵呵!”

　　珊瑚怪笑了两声带着人扬长而去，玉梳却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的精气神一般双膝发软地瘫坐在了床上，手里一松，身上最后一件可以蔽体的轻绢亵衣也簌簌落下。

　　孙姑姑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两个年轻婢子走了进来，三双眼睛毫不避忌地上下打量着她年轻光洁的胴体。

　　玉梳被她们看得心里发憷，扯过床上的锦被遮掩，孙姑姑也只当没看见，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又伸手在她身上各处大力地捏了几把。

　　“是副讨人喜欢的好身子，可算没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张好脸蛋。”

　　孙姑姑随意地笑了笑，两名婢子也暧昧地窃窃私语，接着又变戏法似的取来了一副上好的文房四宝端到床前，孙姑姑提笔蘸墨，玉梳本能地朝角落里退去。

　　“董小姐别怕，不疼的。”

　　一个圆脸的小婢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孙姑姑严厉地看了她一眼，才看向玉梳面带深意道：“花容月貌、身段婀娜，这些都寻常得很，算不上真正的美人，一个真正的美人，还需有可令男人神魂颠倒挨上就放不开的身子，碰过一次，就止不住想再碰一次……”

　　“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听不懂，也不想听！”

　　被这老婆子充满蛊惑的声音说得满脸通红，玉梳狼狈地死死捂住耳朵，孙姑姑也不介意，若无其事地示意那两名婢子按住她，自己手腕一扬，乌黑的墨汁轻松地点上了白皙的香肩，玉梳吓得瑟瑟发抖，那三人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的后背，只见那一点墨汁流畅地自上而下滑落至女子纤细的腰间，始终圆润完整，后背上并未留下半点污迹。

　　嘶——

　　玉梳徒劳地抱着双臂背对着她们，一颗心狠狠地揪着，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倒抽冷气，连按住她的两双手也松开了，她惊得忙抱起地上的衣裳朝外奔去，裸露的膝盖撞上了坚硬的柜角，一阵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却比不上她心里越来越没有底的恐惧。

　　那三个人似乎对她的举动毫不在意，还是刚才那个圆脸的婢女开了口。

　　“艳姬向来以肌肤赛雪无人能敌自傲，要我看啊还不及董家小姐三分。”

　　另一个婢女也连连点头，“颖姬最得王爷喜爱的就是身姿柔软娇态惹怜，那一把就能握住的小腰羡慕死人！可要跟董家小姐一比，恐怕还分不出高下呢。”

　　“你们两个就找死吧！主人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我说三道四？还不快给董小姐收拾收拾，佟夫人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孙姑姑虽然也目露钦羡，嘴里却毫不松口，玉梳怔怔地坐着，等她明白过来时，刚才那三个人早已不见，只有董夫人在她对面的雕花罗汉床上坐着喝茶，神色不明不暗，看不出悲喜。

　　“人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大喜在即居然还睡得这么香？”

　　分明是讥讽的口气，玉梳却浑不在意，原来自己竟趴在董夫人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见她脸上闪过一瞬的失神，董夫人以为她在怕，不由鄙夷地撇了撇嘴，“你不用怕，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董家的大小姐，家里谁也不会为难你。下个月初八洛王府来人接你过去，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呵，你那死鬼老娘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你能有这等福气吧？”

　　听见她挤兑自己的娘亲，玉梳的心好像被人用最尖的绣花针狠狠扎着似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抬起头直视董夫人的眼睛。

　　“既然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夫人怎么不让雁翎去？奴婢一介女婢，怎好鸠占鹊巢？”

　　董夫人没想到这个戳十下也听不见一点哭声的傻子竟然会说出这样尖锐的话来，一时反应不及，玉梳已经把心一横站起来，一步步朝她面前走近。

　　“夫人不愿雁翎去王府做个无名无份供人暖床亵玩的侍妾，玉梳也不愿，怎么说都是有几分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但要玉梳以身相替，玉梳更不肯。如今是夫人，是董家求我，那就拿出点求人的样子来。”

　　“你！”

　　“玉梳与金瓶这五年来在董府过的是什么日子阖府皆知，夫人可有把握能捂紧每个人的嘴？用家奴来代替千金小姐蒙混王爷，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呢？”

　　玉梳步步走近，董夫人圆睁的双眼里充满了惊愕和恐惧，但很快变成了颓然的无奈。

　　“好！你很好！说吧，你想要什么？”

　　“玉梳别无所求。”

　　少女噗通跪地，沉静的面容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董夫人不由气结，但为了心肝宝贝女儿，也不得不妥协，谁都知道踏进了洛王府的大门就是一条腿迈进了阎罗殿，他们府里的侍姬历来短命，长的撑不到一年，短的也就一两个月。

　　她的雁翎不能去。

　　“好，我就成全你，回头选个良辰吉日，把你娘的牌位迎进来吧。”

　　谁知玉梳并不妥协，“我娘苦等了十六年，若能得偿所愿，天天都是吉日，求夫人体恤。”

　　一连几天，董夫人的脸都跟入秋的老荷叶似的，又黑又绿。眼睁睁看着董老爷将玉梳亲娘的牌位迎回，本来打算给她个妾的名分就唬弄过去了，谁知玉梳分毫不让，竟非要董家以原配之礼相待，众人纷纷劝她见好就收，她却一双凤眼直勾勾地觑着董夫人，不识抬举地笑着。

　　“一命换一命，如今女儿一条命换了雁翎，却并无需夫人去阴曹地府将我那苦命的娘亲换回来，只不过给她一个名分，嘴皮子松一松即可，你们说，该见好就收的是谁？”

　　原来这个沉默的少女并不蠢，她藏拙只为偷安，她不是没有锋芒，只是除了她死去的娘，还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奋力去拼一拼而已。

　　洛王府是什么地方，她一早听闻。和丫鬟仆妇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听的最多的就是城里各家各户的八卦，城里最富贵的洛王府又怎么会被落下？

　　总算过上了不用被朝打暮骂的日子，午后清闲，玉梳安静地窝在暖适如云、熏香描凤的小姐绣床上，一瓣一瓣地数着不远处的酸枝木雕花海棠纹屏风上究竟有多少个花骨朵。

　　房门被无声推开，金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流光晶莹的合欢琉璃盆走了进来。

　　她默默将双手置于其中，任白润润的牛乳浸没手背，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摩挲着，金瓶却看得心头直冒火。

　　“现在想劝你别去跳火坑也迟了，你一早有了主意。可既然去定了，为什么不搏一搏争一争王爷的宠爱？看看你这手，十指尖尖上都是厚茧，别说王爷阅人无数，就是个市井小民也不乐意捉着这样的手亲热！”

　　偏就皇帝不急太监急，玉梳似乎压根没听见她说，反而漫不经心地笑了出来，“孙姑姑明知道夫人在弄鬼，但收了人家一袋子珠宝，也只有帮着圆谎了。亏她想得出来用牛乳润手，要是从小如此想必不错，可我这手已成了这么个样子，短短半个月，能有什么功效？不过自欺欺人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说着也不肯等足半个时辰，只浸了一会儿就抬起手来，又拿起枕边的绣花样子专心描摹，金瓶知道她不愿与人说话时就会闷头描花样子，想想总拿她没辙，只能看着干瞪眼。

　　十几天的光阴转瞬即逝，一辆用深青色老油布包裹着的马车静悄悄停在董府门前，金瓶扶着玉梳上了车，帘子尚未垂落，已听见身后的董府大门砰地一声合上。

　　她一扬眉就要发怒，却被玉梳一把按住，“别惹事。”

　　金瓶不甘地垂眸，车上两个来接的王府婢女睨着眼不咸不淡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不过是个侍姬，连王爷身边的大宫女都比不上，谁有功夫跟她套近乎？身份不高，架子倒不小，自己过来就算了，还带个丫鬟，难道洛王府没人了？

　　腹诽归腹诽，能在王府伺候的婢子自有她们的自保生存之道，即便蔑视，也不至于赤裸裸放在脸上，金瓶一路上嘟着嘴兀自生气顾不上去揣摩她们的心思，玉梳却暗暗苦笑，还没进王府就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两位姐姐，将来也不知怎样呢。

　　忽而指尖一凉，她这才想起临出门时雁翎堵在门口硬塞给了她一件物事，她因被催促着上车也没有细看，就随手搁在身边，此刻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只狭长的红木雕花盒子，轻轻打开，一支耀眼的点翠金蝶珊瑚珠步摇静静躺在黑色的丝绒面上，泛着冷冷的金光。

　　“呀！这可是好东西，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金瓶轻呼，玉梳却惨然一笑，照旧轻轻将盒子盖上。

　　雁翎虽时常嘴上折磨她，却到底还不算狠心，也不枉头几年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

　　这么漂亮的东西，世人皆知它的美艳，却忽视了它的锐利，洛王府是个人间地狱，有了它，在不堪受辱的时候就可以不用一味忍着，逃不了，起码可以死得了了。

　　忍不住怆然盈泪，却听见一阵尖锐的冷笑。

　　“哟！姑娘这是哪里受的委屈？我劝你还是把眼泪收起来，进了王府再这么哭哭啼啼不懂规矩，就别怪佟夫人责罚了！”

　　原来已经到了王府后门，一个瓜子脸吊眼梢的年轻婢女一手叉腰，一手毫不客气地直点玉梳的眉心，就差没点到她脸上，金瓶干脆得很，啪的一声拍落她的手掌，四周顿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