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公主的帝王攻略》素风41

10、帝心·注视

　　御书房的烛火，在暮色四合时分便早早点燃了。

　　慕容弘毅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批阅奏章，而是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圈椅里，手中把玩着那枚温润的白玉扳指。曹无妄垂手侍立在御案侧后方，身形几乎隐没在书架投下的阴影中。

　　“今日朝上，柳承宗那老狐狸，戏演得倒足。”皇帝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闲话家常。

　　曹无妄微微躬身，不敢接话。

　　“赵严……”皇帝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扳指内壁，“他那个性子，能拿到那么细的证词，找到那个婆子……凭他自己，没这个本事。”

　　曹无妄低声道：“陛下圣明。奴才也觉着，此事背后，怕是有人指点。”

　　“查了么？”皇帝的目光依旧落在扳指上，语气平淡。

　　“奴才着人探听了些风声。”曹无妄的声音压得更低，“赵大人府上，近日并无特殊访客。不过……刑部经办此案的一个胥吏，前几日在西街‘陈记茶铺’盘桓过一阵。那茶铺……是南煜质子名下几处不起眼的产业之一。”

　　皇帝摩挲扳指的动作停了停。“萧执？”

　　“是。”曹无妄道，“还有一事……前夜宫宴，七公主殿下似乎曾短暂离席。而南煜质子，亦在同一时段离席醒酒。两人虽未必有交集，但时间上……有些巧合。”

　　“老七？”皇帝抬起眼，看向跳动的烛火，那双总是显得高深莫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她倒是‘病愈’之后，心思活络了不少。不仅肯出来走动了，还……凑巧赶上这么多热闹。”

　　他没有用“勾结”、“联络”这样的词，但字里行间的意思，曹无妄听得明白。皇帝并非怀疑慕容昭有能力主导什么，而是开始察觉，这个往日被遗忘在角落的女儿，似乎正被某些暗流裹挟着，推到了微妙的位置上。

　　“柳文渊那桩丑事，证据送得巧妙。”皇帝重新开始把玩扳指，“既打在了七寸上，又没留下递刀人的痕迹。这份心思……不简单。”

　　他沉默片刻，不再谈论此事，转而道：“皇后那边，今日怕是心情不佳。”

　　曹无妄会意：“柳公子受罚，婚约暂缓，娘娘难免挂心。”

　　“挂心？”皇帝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她是该好好‘挂心’一下了。后宫，近来似乎也有些过于‘热闹’。”

　　话止于此。但曹无妄知道，关于七公主的这点“不同”，已经像一粒微尘，落进了皇帝那双时刻俯瞰着整个棋盘的眼睛里。或许不会立刻有什么动作，但注视，已然不同。

　　皇后宫中，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沉郁。

　　苏皇后卸去了白日繁复的钗环，只着一身常服，坐在暖炕上，手中虽拿着暖炉，脸色却比窗外的寒霜还冷几分。心腹大宫女翠屏正在为她轻轻揉按额角。

　　“柳家这回，脸是丢大了。”苏皇后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压抑的不悦，“文渊那孩子也是不争气！本宫好不容易为他筹谋，指了门‘好亲事’，他倒好，闹出这等丑事！如今倒好，官职丢了，禁足了，婚约也黄了！”

　　翠屏手下不停，低声劝慰：“娘娘息怒。柳公子年轻气盛，难免行差踏错。好在太师圣眷未衰，将来总有复起之日。”

　　“复起？”苏皇后冷哼一声，“谈何容易！经此一事，他那名声……沈家那个老匹夫，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本宫，笑话柳家！”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还有那个小贱种！沈氏的女儿！本宫原当她是个不中用的，放在冷宫自生自灭也就罢了。没想到，她倒有能耐，把这婚事给搅黄了！是她那个好外祖父在背后教唆？还是她自己……另有了什么心思？”

　　在她看来，慕容昭不过是颗早已废弃的棋子。如今这颗棋子非但没按她的预想被柳家捏在手里，反而阴差阳错挣脱了掌控，这让她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快，以及一丝隐隐的不安。

　　“派人去听听竹苑看看。”苏皇后吩咐道，“看看咱们这位七公主，如今‘病’得怎么样了。若是‘病’好了，也该学学规矩，安安分分。若是‘病’没好……”她眼中寒光一闪，“宫里清净地方多的是，总有一处适合‘静养’。”

　　翠屏心领神会：“是，奴婢明日就安排妥当的人过去。”

　　皇后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打压柳家气焰的，或许是别的势力。但慕容昭这个变数，必须重新纳入掌控，或者……彻底清理。

　　听竹苑。

　　炭火比往日似乎多添了一些，但寒意依旧无孔不入。慕容昭披着旧披风，坐在灯下。灯焰很小，勉强照亮她面前一小块桌面，更衬得四周阴影浓重。

　　小喜子几乎是溜着墙根进来的，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惶，压低声音飞快地将今日朝堂的结果、柳承宗回府后紧闭门户、以及皇后宫中派人向其他宫人打听听竹苑近况的消息，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慕容昭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收拢。

　　成了。婚约暂缓，柳文渊受挫。第一步计划达成。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砝码压上心头。皇帝注意到了她的“不同”，那看似随意的提及，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审问更危险。皇后因计划受挫而迁怒，监控和打压必将接踵而至。柳承宗这条毒蛇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顺藤摸瓜，迟早会嗅到萧执那边的气味。

　　短暂的喘息之机，代价是吸引了最高层次的注意。生存的空间，非但没有扩大，反而被压缩得更紧。她现在就像站在一片薄冰上，冰面之下，是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和蓄势待发的毒牙。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等死。

　　脑海中，《凰倾天下》的文字段落冰冷地闪过。柳家的威胁、皇后的压制、皇帝的审视……这些都是已知的困局。要破局，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足以在未来抗衡甚至碾压这些敌人的基石。

　　谢惊澜。

　　这个名字带着宿命般的沉重感，骤然清晰。那个在原文中惊才绝艳却零落成泥的少年，那个若能活下来、其智谋足以经天纬地的未来国相……他被送入那座名为“鹤影楼”的人间地狱，就在不久之后。那是比柳文渊的别院更黑暗、更肮脏、也更难触及的深渊。

　　救他，风险比之前任何一步都大。但收益……那是足以奠定一个盛世王朝的基石。是她手中，唯一有可能在智力层面与萧执未来帝国抗衡、甚至相辅相成的王牌。

　　必须在皇帝和皇后的眼皮底下，在柳承宗的追查阴影中，完成这场更危险、更隐秘的救援与布局。时间，更紧迫了。

　　慕容昭抬起眼，看向惴惴不安的小喜子，声音低而清晰：“知道了。最近行事，加倍小心。皇后那边若派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喜子用力点头，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室内重归寂静。慕容昭吹熄了那盏小灯，将自己彻底浸入黑暗。寒冷和孤寂瞬间包裹上来，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

　　她摸索着，从枕下取出一片极薄的、裁好的素笺，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两个极简的符号。一个代表“柳”，一个代表“危”。没有落款，没有多余信息。

　　然后，她将纸条小心地卷成细棍，塞进窗棂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那是与小喜子约定的另一个紧急传递点，非不得已不用。

　　做完这一切，她坐回榻边，静静等待着。

　　窗外风声呜咽，更鼓声远远传来，子时已过。深宫的夜，漫长而冰冷。但慕容昭知道，属于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下一次落子，将直指那万丈深渊，去抢夺那枚足以照亮未来的、蒙尘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