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喜夏

27、千里迢迢的相遇

　　大一的国庆，我和唐潭一人背着一个包悄无声息的走出宿舍，拦了辆的士直奔火车站。
　　唐潭是个细心的人，打从她下定决心要去看望情郎开始，早早就定下了票，倒是总是被冲动占据上风的我，面对一群黑压压的人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由于时间还早，唐潭陪着我排了一个多小时队，好不容易一个善良的大爷帮忙我挤到了窗口，人家冷若冰霜的告诉我，没票了。
　　那时的我，差点直接晕眩在地，还好唐潭扶住了我，“蔻蔻，要不我们做点坏事。”
　　“什么坏事啊？”
　　“逃票啊！”唐潭一脸严肃，“也不算逃票，你可以先上车再补票嘛，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以后人流一多，你就挤进去，到时要是有人查票，你就掏钱不得了。”
　　我眼观候车室那黑压压一帮人，也不得不接受了唐潭的提议，趁着她要进站台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过去了。
　　唐潭吐着舌头，抹把汗，“不错，小时候练过吧。”

　　这娃，明明人家紧张得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一个劲的取笑我，没想到我的列车竟然还比唐潭来得早，看着车来一瞬，大家一哄而上的架势，我傻了。
　　还好唐潭眼疾手快，在最末节车厢用力一推，好不容易才把我拱上了车，隔着玻璃窗，我连朝恩人摆手致谢的空间都没有。
　　晦暗的车厢里，硕大的轰鸣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相互映衬，夹杂着南腔北调的声音在耳畔不停的响起，有人附和，有人吵闹，就连孩子哭泣的刺耳声都能被这样那样的噪音所掩埋。
　　而一旦到了晚上，披星戴月的景色隔着玻璃尽现眼前，明明还嬉笑怒骂的一群人正以各种最舒服的姿势抚慰这一路上的劳累。

　　狭小的空隙里，一对情侣窃窃私语，男孩溺爱般拨去女孩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远处传来长长的汽笛声，当一列火车飞驰而过，气浪的冲击让女孩差点站不稳脚跟，却也让男孩的吻悄然落在了女孩的额头，于是我看到女孩清澈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无辜和爱恋，她捶打着男孩的胳膊，幡然转身，嘴角却已经不自觉的翘起。
　　池年景，你在做什么呢？如果明天我把对你的思念打包成行李，如此突然的出现在你眼前，你会对我这场华丽的冒险做出何种评价呢？我几乎是开始期待明天你精致五官带给我的视觉盛宴了！

　　只是我的美好幻想还没持续多久，我就被警察逮到了，而最可悲的是，在我牢记唐潭的忠告，翻箱倒柜找钱的时候，傅梓华给我的1500都隐形了。
　　我想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警察看我挠了半天口袋都找不到钱，把嘴一撇，“别哭哦，也别说你没钱，这种状况太常见了，下站下车。”
　　“别啊，叔叔。”我决定豁出去了，死死拽住警察的袖子，“我承认我错了，可是刚才确实是挤不上车，我不得已才想先上车后买票的，可是钱真的丢了，1500。”
　　一般情况下，我觉得这么深情款款兼具声泪俱下的丰富肢体语言很少人不会动容，可我却偏偏忽略了警察叔叔是最见过世面的，人家皱着眉头看了我好一会，才慢悠悠开口说，“小姑娘，看你眉清目秀的，怎么也干这种勾当呢？车票值多少钱？那不是几个汉堡几瓶可乐的事情，怎么，逃票有趣是吗？那要不要去警局，更有趣。”

　　“我真的不是故意逃票。”我撕开那个虚伪的面具，就差发誓了。
　　可人家不信啊，“你见过杀人的自己说是故意的吗？”
　　“到站了，我让朋友来赎我回去行不？”
　　“不行。”谁说警察都不秉公执法的，我面前这位可是完全一点面子都不给，整一个包青天，“下站下车。”
　　“叔叔。”我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最后只能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我真的是想去看男朋友的。”
　　“男朋友，女朋友逃票，男朋友不是做贼就是小偷。”
　　“不许你侮辱人。”这一次，不用人逼，我的眼泪又开始了磅礴起来，几乎整个车厢都能感受我那份震撼。
　　警察叔叔终于递给了我一杯水，扣扣桌面，“别哭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我告你诽谤。”
　　“哎呦。”另一个刚刚进来的年轻警察取下帽子，看着我就咧嘴了，“老张啊，又教育问题少女了。”
　　“我不是问题少女。”为了缓解喉咙微微的疼痛，我决定先喝口水再去为我是个好学生的身份辩驳，“我是X大学的学生。”
　　“咦，我明白了，我说呢，穿得这么漂亮不像没钱的主啊，敢情是为了体验一把逃票，搞历险呢？”

　　“不是。”我简直是被惹恼了，“我真的揣了1500块钱去看我男朋友，他在打工，可是人太多了挤不上，我才想着先上车再补票的，那1500我还用一个特可爱的钱包装着，真的。”
　　“那就更不对了，这从你上车的点开始少说也过了十几个小时，我可没看到你来补票啊，”年轻的警察朝着我挑挑眉宇，“八成就是想做免费车的。”
　　“不是不是。”我慌乱的摆手，咬紧牙关一狠心，“不是你们没来查票吗？我又不傻。”
　　“哈哈。”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激起那么大的笑点，反正两个警察不约而同的弯起了腰，其中一个憋了半天才从身后的一柜子里拿出一钱包放到桌上，还是一脸乐，“数数吧。”
　　我看着那个初三生日老爸漂洋过海给我寄的礼物，一阵悸动，“这是我爸送我的钱包。”

　　那个年轻的警察点了点头，“我说你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注意安全，你前脚刚上车钱就被偷了，知不知道我们俩为了找你，摸了整列火车，结果还是个逃票的。”
　　“那我现在补票。”我抹了把鼻涕，就听见他说，“当然现在补。”
　　后来，我曾经和傅梓华说起这事，他直嚷嚷着要请那两位警察吃饭，1500啊，多亏他们！
　　可是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只知道打那后，我和他们在那间小办公室里一直待到了下车的时候。
　　“好好和你的小男朋友玩玩，回去的时候多眼睛亮堂点。”他们站在车上，迎着风冲我喊道。
　　我从没有预料到，一次旅行原来还是充满那么多的不确定，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恍然，我离池年景近了。
　　这是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站台，长长的列车从我身后呼啸而过，扬起一些些的风沙在空中盘旋。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带着些许凉意，会让我不自觉的拉高衣领用来抵御寒风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有池年景存在的城市，
　　青烟弥漫，破旧的行李箱堆积在一头，卖茶叶蛋的老奶奶嘶哑的吆喝声，都因为池年景这个活生生的人存在而变得意义非凡起来。

　　我在离出站口最近的一家小卖部里拨动了那串已经牢记于心的数字，不出所料的，你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我所希望听到的惊喜，那让我对你的眷恋又平白多了几分。
　　“你在哪？”
　　“你在的城市。”我压抑住狂喜的冲动，淡淡的诉说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来了，为了那个心爱的男孩，我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而来。
　　放下电话，当看到你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时，我也迈开了步子狂奔向你。
　　那时的你捧着我的脸，暖暖的掌心拂去了我的风尘仆仆，充满爱怜的眼神充斥着我对你所有的思念，简直满得即将溢出。

　　我像只无尾熊般死死环抱住面前这个虽然面容清瘦，青涩模样依旧却浑身散发出温暖气息的男孩，“池年景，我想你。”
　　他几近柔和的拍拍我的后背，“我也想你。”
　　“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我耍赖般拽着他的袖子，“好不好。”
　　“好。”他抚摸我的头发，像个和蔼的老人，一一安抚我躁乱的情绪。
　　“好了，多大了还哭鼻子。”池年景刮了下我鼻子，“走，媳妇。”
　　“谁是你媳妇了。”我粉拳一下锤到他的胸口，惹得一阵跳脚，我说，“你怎么学得和傅梓华一样贫嘴。”

　　池年景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只需轻轻一拉，我便依旧被他拥入怀中，“跟老公回家吧。”
　　一路上，我们嬉笑怒骂，我极力忘记在另外一个城市刚刚带给我的悲伤，而他，极力表现在这个城市里他的欢乐。
　　他带我回他的宿舍，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停在那个只有两辆车经过的站台，而他住的，就在城乡结合部的一间民房里。

　　推开窗，飞舞的灰尘盘旋在半空，我轻咳两声，把一直忙于收拾那些杂物的池年景准确的吸引过来。
　　“怎么了。”他拎着一袋垃圾就凑了过来，就是那摸样，让人忍俊不禁。
　　我揽过他的腰际，“池年景，你经常带女生回来吗？”
　　他一愣，却随即紧皱眉宇，指了指冷冷清清的屋子问我，“像吗？”
　　“不像，像个大男生住的狗窝。”我憋不住笑了，惹恼了池年景，于是干脆把垃圾一放，他将我拦腰抱起，引得我惊叫连连。

　　“小池，你女朋友啊。”几个刚刚回来的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窗户上，贼贼的眼睛直打转。
　　池年景老鹰护小鸡似的将我护在身后，“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哟，金屋藏娇了。”几个男孩挥着手，大大咧咧的走过池年景的房门。
　　我娇羞的躲在池年景的身后，原来我仅仅是个享受初恋的孩子。

　　原本以为，池年景会陪着我过完长假，结果才一天，他就被领导拉去加班了。
　　夜晚，我挽着他的手走在江边散步，手指不经意的搭在他的掌心，“你们老板真狠，都不让你休息的，瞧你都瘦了，原来中庭饱满，一表人才，现在尖嘴猴腮，骨瘦如柴了。”
　　“有吗？”原本一直对我的话点头认同的他终于反应过来，嘟着嘴唇嚷嚷，“丁蔻蔻，没想到你这么会损人呢。”
　　“哪有。”我佯装无辜，却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还没有，骂自己男朋友尖嘴猴腮。”他挠着我的咯吱窝，借以表达他的不满，好在我是个识时务的人，一声声求饶才免去一场灾难。

　　可是，池年景还是很忙，那些短暂的幸福时光并不能掩盖他不在我身边时，我的百无聊赖。
　　每天，他早早的出门，而我帮着他整理整理房间，然后拎着零钱去楼下买菜的小店挑点晚上让他下厨的东西。
　　头一天晚上，他告诉我，想吃什么买什么，回来我给你做，可是我偏偏不吃他那套，只是我东挑西捡，自己一副煮饭婆的形象出现时，换来的却是池年景一阵嬉笑。
　　我手提着锅铲，红颜一怒，“笑什么呢？我爹我娘都没吃过我煮的饭呢？”
　　我抹了下脸，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呢，围裙已经被池年景抢走了，他快速的武装自己，进入厨房那个战区收拾我遗留下来的兵荒马乱去了，而我，干瞪着眼观赏这有爱的一幕。

　　酒足饭饱之后，我和他背靠着背坐在顶楼，看月亮似语还羞般微微露白，看星星迷踪蝶影潜藏其中，“好漂亮。”我想我总是这么善于发现美。
　　池年景侧脸微笑，将我的脑袋小心轻放在他的肩头，我突然记得他说过，他最爱古龙笔下的孟星魂。
　　“池年景。”我直起身子，扬起脑袋，将夜色中的他一丝不落的收纳我的眼中，“我喜欢你。”

　　当时的他笑了，或许因为我的冲动，或许因为我的急于表达，或许因为我显得有些缺乏矜持，所以我狠狠的锤了他一拳。
　　他收住了，然后一拉，我便埋入他的怀里，他缓缓低头，一个浅浅的吻印便留在我的额头。
　　“丁蔻蔻，我不喜欢你？”
　　“啊！”我奋力的想抽离出身子，却被他强压下去，“但是我爱你。”
　　这是个多么美妙的句子啊，胜过世界上所以独一无二的财富，成为我至今为止拥有的最昂贵的宝藏。
　　“池年景，我也爱你。”其实我还想说，我爱的那个男孩，有着比流星还明亮的眼睛，你的眼眸是最亮的星光。

作者有话说

　　晚了，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