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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因为相爱的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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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很多刚进大学的普罗大众一样,我和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开始了一段艰苦的训练,可惜的是由于本人体质偏弱,几日暴晒之后,我在解放军叔叔的齐步走一声喝下,很光荣的倒地了。
据那位扶我进医护室的上铺说,当时我那张小脸煞白煞白得如同欧美大片里的丧尸,表情单一,甚至还有点傻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唐潭笑得甚至有些邪恶,再听到医师一堆的嘱咐后,我方才接过唐潭递过来的水杯,便不禁皱了皱眉。
“烂草莓。”唐潭一个劲的傻笑,“你昨晚思春到了半夜,一大早就要出操,不晕才怪。”
“怎么了?才几天就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她挪了挪屁股坐到我边上,“忍一忍,操过这几天就是国庆了,很快的。”
“快吗?”我咬着嘴唇感受那分分秒秒一触及过的速度,高三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自己巴不得快快高考好让我们双宿双飞,这个时候却有点痛恨那时光飞逝了,如果还是高三,那该多好。
“想啥呢?”唐潭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打断我的思绪,“看你这么郁闷,跟你说件我即将要完成的大事吧。”
“大事?”我瞪着眼睛看面前的美女,只见她挪着屁股坐到我边上,“这不国庆了吗?我决定偷偷到我男朋友的学校里,给他个惊喜。”
“自己一个人?”
唐潭点头,“壮举吧,来学校报到的时候我爸妈跟着来的,算起来,如果真的成行,应该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我发现唐潭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骄傲,微微抬起的下巴,坚定的眼神,和一直紧紧握拳的表情都深深印入我的眼帘,其实唐潭和我这般如此的女生,一般都是独生子女,这种在很多人眼里自然不过的事情,都可能成为壮举,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喉咙里好像也有着一股子气,等待着爆发。
可我没想到,最终引领他爆发的导火索竟然是我父母,当这对贤伉俪迈着已经不太青春的步伐走向我时,我还在为自己怎么总摆脱不了他们的羽翼怀抱而扼腕。
“看看,黑了一点嘛。”老爸缕过我的马尾,一脸慈爱的光芒便越发凸显在脸上。
开学的时候,他在国外捞金赶不回来,现在做做样子也是可以理解,我琢磨老妈好像有些生气,要不然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跟顶着大石般屹立。
我一手挽着老爸,一手牵着老妈,心肝宝贝的作用无非就是这个时候充当下润滑剂,可是老妈根本不吃这套,“走吧,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包厢里,老爸依旧把菜单递给我,“爱吃什么,点什么。”
我爸就是这样纵容我,我看着菜单里琳琅满目的菜色别说,也的确是垂涎三尺,虽然都是价格不菲,可我按照惯例只点我爱的。
和我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不同,老妈那是跟太后似的正襟危坐,把趴着的碗翻了个小心擦拭,于是为了体现她的地位,我谄媚地问,“妈,你要吃什么?”
“随便,今天你做主。”我妈回了一个特淡雅的微笑,“你点什么,我们吃什么。”
“行。”我冲着边上漂亮的服务小姐一个招呼,拉高了嗓门就喊,“大闸蟹来三只,焖羊肉,清蒸鲈鱼,佛跳墙,龙虾焗咖喱。”
啪的一声,就在服务小姐正拿笔疾书,就怕遗漏下某些能宰杀我们的菜色时,我在两双空洞的眼睛注视下拒绝了这份不明不白的午餐。
“怎么了。”老爸抬起黯淡无光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今天每说一句话似乎都会连带抽动脸部肌肉好几下。
“不吃了,说吧,有什么事。”我摆了摆手,示意周遭几个看热闹的服务小姐把门关上。
这绝对不是一顿普通的午餐,从学校门口到现在,我妈那种喜欢数落我爸的急性子一次都没有展现过,就让我觉得很不对劲。跟着这对夫妇生活了十几年,什么品行我自然了解,我爸常常安于天命,我妈喜欢絮絮叨叨,可是当两个人异常和谐的时候,多少让人有点忐忑,因为这属于状况外。
果然,我妈一把扯下刚围上的毛巾,朝一直安静的父亲使了个眼色,便侧身对着我,“蔻蔻,我们想和你说件事。”
嗯,我点头,心里盘算着你们这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吗?“说吧。”我打算正儿八经的听听这顿鸿门宴到底摆了什么。
我妈那是深深呼吸,估计准备许久,这才一口气说出来,那是字正腔圆,简单明了,“我和你爸离婚了。”
那时我正装模作样的喝着茶,结果一口全喷出来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那老两口子,“离婚?”
“对。”老妈点头,手指头难得尽显不安的拽着毛巾,一直以一种凌驾于我姿势处理我们母女关系的她始终还是不改本色,“我们离了,当初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是怕影响你高考,现在我们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告诉我?”我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淡然许多,“那说说,你们离了多久了。”
“三年。”我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应出声来,倒不是说这个数字带给我多大的冲力,而是他们说得太简单。
而我似乎也找了让我不甘示弱的理由,那就是爱真的那么不值得一提吗?挺起胸,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手按住桌面颇有一览众山小的风度,“也就是说,这些年你们在我面前装的恩恩爱爱,春节还陪着我过年,那一派其乐融融是逗我玩是吧!”
“有这么对父母说话的吗?”老妈那个急性子几乎手到擒来的冲动,拍着桌子就吼,“丁蔻蔻,注意你的态度,今儿户口本上,老娘还是你妈。”
于是乎,我就这么被我妈彪悍的制住了,满腔的怨恨都化为了滚滚泪水倾泻而出,把一边沉默的老爸心疼得不行,一边劝慰前妻,一边安抚女儿,整个忙活得不得了。
老妈啜了口茶,缓缓说道,“蔻蔻,我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样有些过分,但是你要理解,结婚十几年了,要是能继续过下去,我们还能不继续凑合着吗?可是没法子啊,我在家乡感受着日益强大的社会主义,他在马不停蹄的追逐腐败的资本主义,这种没有任何革命情感基础的结合注定失败。”
我哼哼两声,带着点鼻音鄙视我那对父母,“得了吧,说实话,是不是第三者?”
“没有,没有,”我爸简直把手摇到了脑门上,“蔻蔻,我们的分开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只是每个人追求不同,我和你妈,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水里游,即使目的地相同,却始终没法走到一条线上。”
“那之前那十八年怎么可以?”我不甘示弱。
“以前是以前。”我爸终于有些忍受不住我的胡搅蛮缠,哀怨地叹了口气,“蔻蔻,你18岁了,我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已经长大,可就像你妈说的,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你的父母,最最亲近的人。那种血缘关系,不是靠本证牵着的,是心系着的。”
瞧,这一唱一和多么配合无间,完全把我撇在一个特无奈的位置,没有任何选择和话语权的地位,就是他们给予我最仁慈的对待。
我露出一丝苦笑,“怎么着,我现在是要恭喜你们吗,恭喜你们从此一个能越飞越高,一个能越潜越深,我不禁想问,到底你们三年前选择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伤心,还是怕你们不断树立的父母形象倒塌?同样的,三年后你们告诉我,是因为我长大了,还是你们觉得对我的保护够了,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去完成你们的梦想,不用我当绊脚石了。”
安静的气氛在空气中不断蔓延开来,那种刻意压抑的情感最后只是在沉默中流逝,“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们明明不顾及我的感受,现在却要冠冕堂皇的让我去理解你们。”
有时,我也会考虑,是不是那样的我有些过分,只是当我甩下那句话离开包厢里,我似乎听到母亲微微的啜泣,甚至听到她对父亲说,她毕竟是个孩子。
是的,我毕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我着重于现在,现在我想念着池年景,我渴望一下就可以飞奔到他身边,告诉他,如果父母都能有自己的人生,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会相信他,我相信他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做得比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都出色。
在漫长的一个月军训结束后,我到北京郊外的大学找傅梓华,就着值班室昏暗的灯光,我远远的看到他披着大衣狂奔而来。
他哈着手,不断摩挲着手臂,“这么晚,找我啥事?”
“有钱吗?能借我吗?”
“多少?”
“1500。”
“等着,我去拿卡。”傅梓华转身就往里跑,我一把拉住他。
“你就不问问我干嘛用,要是拿去做坏事了怎么办?”
那小子一脸痞子像,犀利的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打转几回,“别逗了,就你。”
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在这个缺乏温暖的城市里,有个像模像样的朋友,挺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