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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近在咫尺的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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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童言在北京的第二次见面,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在医院,原因是傅梓华很隆重的住院了,并非水土不服,也并非打架闹事,而是因为从上铺摔下,被诊断为前兆性脑震荡。
“偶买噶。”我乍一听到消息,捂着话筒的神情完全是一副不相信这个事实,就是那一嘴激动的英语倒是惹得宿管大妈对我撇以狐疑眼色。
转过身,问清楚医院地点,再到校门口买了几斤苹果和梨子就搭了个摩的奔医院去了,一路上北京沙尘暴把我一活脱脱的黄花大闺女折腾成了黄脸婆。
一下车,学着哈巴狗的样甩了下脑袋,拨开刘海就看到童言已经在住院大楼下等我,二话不说先来了个热烈的拥抱,任谁都不相信昨天我们才刚刚分别。
“傅梓华呢?”我问童言。
“被他们家请的看护推去照CT了。”童言撇撇嘴,那感觉像是被人抢了份工作而闷闷不乐,埋着头把我拉到顶楼的最里一间。
幽暗的走廊,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道,阳光斑驳的撒在走廊中间,零星点点。
“隆重介绍,本医院豪华大包。”顺着童言手指的方向,一间半掩的病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从半米长的空隙里断断续续传出一些喧闹声,有男有女,相比与童言的讶异,我倒是习以为常。记得上次去医院看望傅梓华时,那群护士不就是那样团团围住某人的病床,搞得和皇家贵族服侍似的。
拍拍童言的肩膀,我率先推开了那扇房门,果不其然人家傅公子哪里像病号,除了那一袭装扮稍微适合医院环境我实在看不出他哪点不舒服。活脱脱一个宝玉再世,大爷似的坐姿,而周围不论是帮他打点滴的还是正甩着温度计的护士,那张樱桃小嘴就没合上过。
一见陌生人进入,那群小护士立马合上嘴唇,动作舒缓而带劲,不愧白衣天使的美誉,只有傅梓华还笑得和招财猫似的。
“呀你们来了。”傅梓华一骨碌爬起来,接过我手里的水果眼神使劲往里瞄,“就苹果和梨子啊?”他抬头一脸不爽。
好家伙,我瞧他那样哪里像童言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既然都会挑三拣四了肯定脑子没摔坏,我瞄了一眼那位皮肤比我还白皙的少年免不了一阵唏嘘,最后干脆踱步到边上捡了一张凳子坐着。
“喂,丁蔻蔻,我问你话呢?”傅梓华跟在我身后,拉开袋子的口袋,表情那是万分不愿意。
“本姑娘穷,买不起山珍野果,不吃拉倒。”我身子一个前倾,手臂便自然的往前一扯,结果被傅梓华闪过了。
只见他啧啧两声,“你们真不够意思,我今天差点脑震荡也是因为你们两小妞。”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傅梓华,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被鬼追的,别怨我和童言。”
“丁蔻蔻。”傅梓华一脸怒气上扬,但还是很绅士的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冲我开口道,“当初要不是你们说要到北京相聚,我至于到那个破民办学校读书吗?连个单身公寓都没有,上铺还没护栏,把我折腾死了。”
傅-梓-华,童言被那个男人一番慷慨激昂给感动得有些激动,就连叫他名字都连带有着颤音。
没办法,自从我发觉到身边这两个人之间发酵出一些不寻常的暧昧味道时,我便要时时适应这种女人白痴的表现。
我轻咳了两声,方才把那笼罩上空的气氛打破,摆了摆手我把傅梓华按回病床上,指着那个举了半天点滴的护士微笑着,“人家护士都举半天了,快躺下。”
看着傅梓华逐渐放大的瞳孔,我狡黠一笑,凭他?对这种以为花言巧语就能逃避打针痛苦的男人,我从来都是力大无比,于是刹那间,杀猪似的叫声又环绕在立体空间里,然后伴随着他那一句,“我晕针。”戛然而止。
很久没和童言这般并肩而坐,如此惬意的在缕缕阳光泼洒下坐在围栏上摆脚,竟然还是因为傅梓华。
阳光刺不透的脸庞,朝气蓬勃的气息挥洒在此刻的童言身上,在我抬头舒展欢颜时,才发现身旁的人正专注的凝视我。
“怎么了?”我抖抖那个一脸无知的少女。
“看你。”她展露如花似玉的笑容,“顺便想想我们过去的生活,一天不见而已就觉得不一样了,不知道四年大学毕业了,我们会怎样?”
我单手附上她的额头,笑得猥亵,直嚷着她已经遁入魔道,“蔻蔻。”她叫我。
“你觉得四年后的我和你,傅梓华和池年景会怎样呢?是事业有成还是无所事事,还是经不住时光的摧残,彼此怨恨对方一辈子。”
我看着童言,有种想掰开她的脑瓜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可是那份认真劲再带上一份虔诚的表情,还是让我的心微微一震,多远大的目光啊,都遥想到四年后了?
要不怎么说我挺会调节气氛,装疯卖傻就是我的绝招,为了缓和这种颓废的气氛,我也挂上一份严肃的表情,拍拍童言的肩膀问,“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好了,让你死后选棺材,请问你要翻盖还是要旋转的?”
童言原来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结果不等我说完已经开始翻白眼,最后直接推了我一把叫到,“我很认真的。”
我无辜的耸耸肩膀,“咱家也很认真啊!就像你没法回答我的问题一样,我能看到四年后的自己嘛?不行嘛,所以童言,能不能不要因为你选了个医学系就开始疯疯癫癫的,都还没学解剖呢。”
“不理你了。”童言一溜烟的跳下围栏,而我看着她的背影,却开始努力去思考她刚才的问题。
那时的我在想什么呢?四年后的我们?应该只是年龄大了一点,体格变了一点,甚至是青春痘或是雀斑多了一点而已吧?
这一点,从我回到傅梓华的病房,看到他正半躺在床上啃苹果就更肯定,四年后这个少年依旧会是这么少不更事。
那天晚上,我和童言打包在傅梓华的房间吃了顿正宗北京烤鸭,那味道熏得走廊外的值班护士都忍不住推门一探究竟。
傅梓华说,少了一个人,否则圆满了,惹得我独自伤怀。
于是童言用胳膊肘撞了傅梓华一下,惹得他哇哇大叫,直到我扔了块鸭肉堵住他的嘴。
多么美好的时刻,回学校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给池年景打了个电话,只是当我用万般期待的语气问他何时来北京时,他犹豫了。
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他,如果不是我太在乎他,我想那短短几秒的无言会被我大而化之的忽略,只是我察觉到了,那份沉默里的某种倔强不似我期待的那般。
“你怎么了。”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浅浅的,淡淡的问。
“蔻蔻,我不想复读了,也不会去考北京的学校了。”他淡淡的,却清晰的回答着。
那天星星很多,密密麻麻的样子似乎让我一抬头一伸手就能触摸,近在咫尺的距离,原来也是一种伪装的幻象而已。
记得刚才临走时,傅梓华那句话让我信心满增,因为他说,年景为了你一直在努力。
于是我感动了,我激动了,我无法隐藏那份窃喜和骄傲的想与对方分享,然而原来不是,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发现在那条分叉路口,我和池年景原来一直都在朝着自己认为对的方向走着,却忽略了彼此是否还跟在身后。
我是那么镇静的聆听着电话里有序的呼吸声,然后紧闭双唇,那一刻我仿佛才发现原来那颗曾引以为傲的心也会颤抖,会如茎弩般不能动弹,会被一丝丝的疼痛侵袭甚至占据。
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听筒换到另一边手臂,“年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复读,你要做什么?”
“赚钱。”他答得干脆,“蔻蔻,你相不相信我。”
“那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我也激动了,将话筒转到另一边倚在墙上,“你是要我向你解释这个社会对学历的看法吗?还是你要我重复一遍你答应我妈的话。”
“我没有忘记那些话和约定,等我成功了我会去北京,我会在你妈面前再牵起你的手,蔻蔻,我不复读不代表我就没有作为。”
“你是不是还要举例比尔盖兹,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美国,成功不可能那样被复制,我相信傅梓华可以,可你有他的背景吗?没有。”
我想或许是我说得太过火了,才让对方突然安静了下来,冲动永远是无法抑制的魔鬼,可一旦释放了,你又怎能停下,于是争吵,争吵。
“蔻蔻,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这是池年景在那个漫长的黑夜里,在那段冗长又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里留给我的最后一声叹息,然后便消失了。
此时的我,该怎么去形容那份悲伤呢,只是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那份潜藏的眼泪也忍不住滴落。
身边没有人,因为宿舍已经很人性的为大家安上了电话,那群本该和我一样为了争夺电话而在黑夜里得瑟的人早就换了另一种方式,躲在被窝里煲着那份属于爱情或者亲情的电话粥。
而我呢,却是那么孤独的而又放心的拿着话筒哭泣着,从浅到深,从酝酿到歇斯底里。
少女的心本就敏感,那一句句谴责如同一根根细细的东西搅乱着我的思绪,让我不由得悸动。
回宿舍的时候,那几个刚刚认识的舍友见我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纷纷避让。
只有唐潭,她拍了拍我的床铺,塞给我一瓶眼药水,“滴一滴吧,明天军训了,早点睡。”
谁都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几点升起,就像我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和池年景吵架,其实只要他好不就行了吗?
那些日子我总是在问,问童言,问傅梓华,也问自己,四年,我的爱情能坚持到四年之后吗?
后来我发现,原来爱情真的是童话,于是只要是童话,总有一天会破灭,那么痛、那么伤!
就像傅梓华说的,那是因为你不相信自己,你眼中看到不就是你自己的世界吗?如果你的世界黑暗了,那么光明就显得那么遥远。
那天的傅梓华穿着白色T恤站在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认为,原来除了我,每个人都在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