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喜夏

23、爱啊爱啊的爱啊

　　“看过班长了吗？”
　　“看过了。”
　　“乱讲。”
　　“真的，不过没进去。”
　　“为什么？”
　　“他和王悦在一起，我走了。”
　　“白痴。”童言骂了我一句，便挂下电话。

　　我知道，在童言眼里，我就是个白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用什么方式去接近池年景，只是就算是我脚都迈到了人家门口，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要想想，人家失意困难的时候，我在沙滩晒太阳，人家需要安慰的时候，我骂他无耻。
　　又一次我踌躇着回家，客厅依旧是安静的，只是厨房里似乎多了一些喧闹，我看到老妈和舅舅两个半百老人竟然为了一盘青菜吵得面红耳赤。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争吵其实完全不在菜上，而是炒菜的人，因为没过几分钟，我就听到母亲用威慑的口气对舅舅吼道，“你的人生就和这盘青菜一样，那个女人说你有孩子你就认了，到时人家说你不能生你是不是也认。”

　　趁着母亲扭头的时候，我转身引入走廊外，就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倒是耳畔舅舅极力的辩驳的声音还是那么坚决，“姐，那孩子一看就和我像。”
　　“一样傻呆傻呆的吗？”我妈瞪了舅舅一眼，其实如果认真看，那眼神里是没有愤怒的，顶多是带着很多的埋怨。
　　“姐。”
　　“你和蔻蔻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啊，蔻蔻还小，你都多大了，难道也和她一样满脑子幻想不切实际吗？生活不是小说，我真不知道这一年是你同化了那个笨蛋侄女，还是她同化了你这个笨蛋舅舅。”老妈哎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叹气，“你的事我是管不了了，我就希望蔻蔻别再给我惹事，好好上大学，毕业，结婚。”
　　“姐。”老舅撒娇似的声音在老妈的话尾处响起。
　　舅舅其实一直是老妈心里最深处的那份牵挂，和我不同，或许是因为儿时姐弟俩相依为命的积淀，老妈总是把这个至今未婚娶的大男人当孩子一样看待，以前在北京，我就常常听她唠叨，现在还是，只是舅舅也从来没让母亲省心过。
　　孩子？我对母亲口中这两个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即便是我竖起耳朵，他们的对话也再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到时老妈有些不耐烦的独自上了楼，剩下舅舅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

　　“舅。”我从偌大的落地窗外闪过身子，却看到舅舅甚是惊恐的一双眼睛猛盯着我，仿佛我戳穿了他的秘密般无措起来。
　　“你听到什么了？”他问我。
　　我笑了笑，面对舅舅的提问有些无奈的苦笑，我曾经崇拜却也一直欺负到大的舅舅，原来也是有脆弱的一面，而且体现得如此直接。
　　“舅舅。”我叫他，“什么样的人会让你记住一辈子，让你不娶不婚还要天天被我妈念叨。”
　　“小孩子懂什么。”老舅挥了挥手，将整个人埋进纯白色的沙发里，那已经略微发福的身子便一下子松垮似的陷了进去，留下一个大大的坑，或许因为此时能和他交心的也只有我，所以他才无奈的看我。
　　“没听你妈骂我傻吗？”老舅自嘲般笑笑，随时抓着抱枕就立起身子，“蔻蔻，要是我们家多个人，你觉得怎样？”
　　我抬头凝视这个男人此时正泛发夺目色彩的眼神，傻气却真挚得让人心疼的表情，怪不得我妈总是对他不忍责骂，却又隐隐作痛。

　　“多个舅妈是不错啦！”
　　他摇了摇头，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一边去。”
　　“有女儿了？”我戳了戳舅舅的胸脯，却又因为老妈那句话不得不疑惑。
　　只是老舅很不认真，一会傻笑，一会五官凝结，当他眉宇凝聚，眼神凝视的表情时，你很难怀疑那句话到底掺杂了多少水分。
　　我们就这么安静的对望着，我试图从舅舅一丝丝闪烁的眼光里探查到某些真相，而舅舅似乎也期待从我模凌两可的态度中嗅出一份对他的支持，结果当然没有什么偏颇，他依旧让我不相信，我依旧保持着怀疑。
　　最后还是我妈从楼上叫了叫我名字，才让我们的姿势有些回收，我贼眉鼠眼似的看着老舅，“其舅，我是不是一直没和你说过，其实我也和我妈一样，特想你幸福。”
　　老舅凑到我的耳畔，“如果我说这就是我要的幸福，你能帮我去劝劝你妈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着倚在二楼处那抹模糊的身影点了点头，“劝她让你孩子认祖归宗吗？”
　　“劝她别管那么多，老得快。”舅舅踹了我一脚。
　　可是我舅不知道，当我一踏进房间都没来得及开口，我妈就狠狠骂了我一顿。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我和那个不长进的舅舅一个德行。

　　我蹭了蹭母亲的手臂，双手环绕过她的肩膀，几乎把自己整个身子依偎在她身上撒娇道，“你女儿成不了巾帼英雄，所以只好爱啊爱啊爱的了。”
　　她翻了翻白眼，大意是自己那么一君子的女人怎么就生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她昂首扣脑，我傻笑掩饰，其实知女莫若母，她哪会不懂，所以每一次她会无奈的叹气，悲哀的怨恨起自己的基因不够好才把我生得这么笨，这次亦是如此。
　　手掌附上老妈曾经宽厚却已经纹路显皱的手背，其实我很想告诉她，她的女儿也如她倔强，只是幸福理解不同，爱情享受不同，所以追求不同。
　　“舅舅说他很幸福。”
　　“行了，幸福就幸福，谁管他。”母亲扯开了嗓门喊，就怕底下人的人听不到几乎用到了嘶吼的状态。
　　看着我傻笑的样子，身为母亲的她还是憋不住冲我努了一句，“没一个正经的。”
　　我笑得很狂妄，为舅舅也为自己，几乎差点笑出泪来。

　　那些天，我没有去找过池年景，直到走之前那一天，童言出现在我家门口堵住我，那是我即将启程去北京的倒数最后一天。
　　童言把我拖了出去巷子口，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傅梓华跟个混混似依偎在围墙边的架势，扭头就想走的时候，却被童言拽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明天。”
　　“我们和你一起走。”童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傅梓华。
　　童言其实高考成绩并不如我，只是她也向往皇城似的甘于填报了个二本专业跑到北京，毕竟追求略有不同，可是傅梓华那成绩？我用膝盖都能想象肯定是他那有钱有势的老爹老娘又一次成功运用了高官技巧。
　　大概看出我那眼瞟得过于实在，傅梓华甩着胳膊肘就朝我风度翩翩而来，笑里还带着丝丝惬意，“怎么样蔻蔻，咱们是今天去找找年景叙旧还是等我们一起去北京再说？”
　　“得了吧。”我恶心了一把，自从我和池年景闹僵了，这伙人都跟遇到瘟疫似的，一跳几丈远的和我保持距离，现在套近乎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得了。”傅梓华挑挑眉扫了一下，颇为不满的抖着眉头，“丁蔻蔻，你不觉得自己做人有点问题？人吧，知道自己错了就要改，不知道改吧也要怀着感激心情去看待别人给你铺好的台阶，不要卤得无可救药。”
　　“你骂谁呢？”
　　“废话，我现在对着你说话，不是骂你难道我骂自己。”傅梓华戳了戳我脑门，一脸对我失望的表情，“真是越来越笨。”
　　我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没去尝试和池年景沟通，至少那封我写了一个晚上，以浪费了整本稿纸代价才写出的信我确确实实放在了他家门口。
　　天知道我等了多久他的回信，就算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还是希望他能出现，难道这样的我还是那么无理取闹吗？
　　一想到这里，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拼命往下落，傅梓华有些慌了，半蹲身子俯视我，“喂。”
　　“喂你头啦。”我一下打落他即将碰触到我的手臂，却又在扭头之际看到那抹靓丽的身影而松垮下来。
　　是王悦，此时的她正骑着单车以一副往前驱之的姿势调转车头，而那个方向，正是池年景家的位置。

　　童言一手搭在我的肩头，“她现在是班长的保姆了，为了爱啊！”
　　“你们现在什么意思，成心来找我茬吗？你们是来告诉我，王悦对池年景多上心啊！照顾人家卧床的妈妈，和孝顺的儿子交心，哪像我？就跟个二百五似的，就会发脾气就会当大小姐，是啊！我就是这样，没礼貌、没知识、没度量、小气、麻烦，不像人家贤良淑德，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我爱不起，那我躲得起吧！就麻烦你们看到那对壁人的时候，替我说声幸福。”我从没尝试过说那么多话不咽口水的，就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
　　傅梓华和童言傻愣愣的看着我发飙，口沫横飞外加表情狰狞，一看就是嫉妒的心溢于言表。
　　童言没有忍住，先是窃笑，再来是捂住肚子，最后是撒了欢似的搂住傅梓华的胳膊使劲努嘴。
　　这件事真是把我气疯了，不过我还没开口，就听到傅梓华说，“丁蔻蔻，淑女点，真不知道池年景怎么就偏偏忽略那个贤良淑德的媳妇非挑你这种泼妇呢？”
　　“爱情真是奇怪。”
　　嗯？
　　童言点头附和，“爱啊爱啊，也让我遇到个傻子吧！”
　　“你没爱就疯了啊！疯婆子比泼妇还恐怖，你离我远点。”傅梓华推挤着童言，一直往后退。
　　“傅梓华，童言，你们刚才什么意思啊？”我十分想要制止那两个人无谓的争吵，却反被他们怒喝了一声。
　　“自个猜。”
　　我多委屈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