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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仰望蓝天的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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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再听旁人说起高考,我总是会没来由的感叹,同一件事情,似乎波折都不同。
高考那天,老妈起的比什么时候都早,鸡蛋面包还有一杯牛奶,什么话都说得小心翼翼,就怕我的心理压力太大,影响发挥。
我觉得我妈一点都不了解我,虽然我娇小秀气,可就像傅梓华说的,丁蔻蔻这人吧,第一眼看普通,第二眼看和善,第三眼看估计就被我施暴。
所以说,平常温柔是装出来的,只有像傅梓华这种人才见识过我真正的厉害。
临出门的时候,老舅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红色的细绳子一下就套进我的脖子里,说是去什么山什么庙求来的。
“不灵怎么办?”我摸着绳子问他。
呸呸呸,老舅吐了几口唾沫,“什么不灵,开了光的。”他抚摸过我的脸颊,“咱家靠你光耀门楣了。”
“至于嘛?”我愣愣看了半天老舅,可是从他严肃异常的表情和放着光的眼睛里,我确定,高考这事对于他们这群上过山下过乡的人来说,还真的挺重要。
“知道了,很重要。”我点了点头,带着家里二老殷切的期盼和远方老爸的牵肠挂肚直奔考场。
可以说,高考这事儿对于谁都是马虎不得的,就连涂斐都比我早早到了考场,和童言、傅梓华一拨人聚在一起。
童言一看到我就摇头摆尾的打招呼,等我一靠近,她立马不忘本色的呜呼哀哉起来,“蔻蔻,你们夫唱妇随是吧,一个比一个晚。”
“池年景还没到吗?”我一听童言的话,便下意识的叫出名字,引起身边人哈哈大笑起来。
童言笑得最为欢畅,“你看,认了吧,暧昧啊暧昧。”
“别开玩笑了。”我制止了童言的玩闹,四处搜寻着那个昨天晚上还号称要在学校门口等我一起走向明天美好世界的男生。
“别找了,真的还没来。”童言挥着手臂在我眼前比划了几下。
怎么可能,我想着傅梓华都领着涂斐来了,池年景这个从来不迟到的人怎么会还没到,不知道为什么,我忐忑了,掐着手表,看着校门口一拨又一拨的学生和家长,就是没有池年景的影子出现在我视线里。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几个人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傅梓华推攘着涂斐,让他把车溜过来,他去找找。
“你不考试了?”童言问傅梓华,“要是你和班长走叉路了,是不是你也不考了。”
“考个屁,谁稀罕。”傅梓华二话不说,踩着那辆万把块的车就冲了出去。
还好,人还没出校门,就看到池年景大汗淋漓的跑了过来,童言举起我的手臂使劲摇晃,“班长,这呢。”
“对不起,对不起,身份证忘记了,我又跑回去拿了。”池年景一边喘气一边解释。
我瞪了他一眼,趁着考试铃响一大帮人往前挤的时候,我悄然凑到他身边,“你再这么不小心,我们怎么上同一所大学。”
我原以为他会和我道歉,没想到他只是憨厚的笑着,温暖的脸庞回应着我的责备,那感觉,好像是我生着小家子气。
回过头,他依旧在笑,眉宇间的英气依旧,却又散发着让我猜不透的阴霾,我放慢脚步,可他却把我往前一推,“好好考,我们北京见。”他俯在耳畔,言犹在耳。
或许正是因为这句北京见,让我心情颇佳,他记得,都说女人心似风就是雨,好像就是这么来的。
好不容易高考结束,又是一场改变命运的转折,客厅的灯火辉煌,老爸和老妈在填报自愿上竟然出奇一致的同意我自己做主,我猜想或许是因为北京,对他们来说正是符合需求。
只是我怎么也没料到,池年景落榜了。
林老师打电话告诉我池年景只勉勉强强够上了本科线时,我差点把电话直接甩出窗户,因为填报自愿那天,那个少年还信誓旦旦和我约定要去天安门,皇城根下看升旗。
“他压根没报北京的学校。”童言说,“傅梓华问过班长,他亲口说的,蔻蔻你们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可是童言不相信,啧啧称奇着听我的话就是不靠谱,改明着说不定两人又约定去哪神仙眷侣了。
“我没那么无聊,我现在就去问池年景为什么骗我。”我最后骂了句骗子,挂下电话便直冲池年景家去。
后来我听说童言被我一吼也蒙了,才相信我的话是真的,急忙叫了傅梓华一道赶到了池年景家,刚好前脚搭后脚一起到。
只是没料到的是,有一个人来的比我们都早,那就是王悦,隔着半掩的大门,我听到那个如银铃般的声音笑着说,“年景,我也考上了省本,我们可以读同一所学校了。”
我想这是本世纪最精彩的一个玩笑了,看着里屋两个人的炽热对视,反倒我成了插足的人。
人总是有那么点自尊的,池年景此刻的表情我看不到,或许是灯光暗淡的关系,或许是转身太过而忽略了。
傅梓华拽住我的手臂把我拦了下来,“不问清楚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憋住想哭的冲动,只是死死地瞪着他,往死里瞪,好像对不起我的人里也他也算上一个,“让开。”我低吼了一声。
傅梓华扭扭胳膊,就是抓住我手臂的力道丝毫没有松减,“丁蔻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真的走了我不拦你,可你也别后悔。”
“我做的事从来不后悔。”我趾高气昂的抬起胸脯,在傅梓华火辣辣的注视下扭头就走。
我就是这样,我想要的我拼了命也会努力,我不要的你硬塞我也不要。
傅梓华真的没再拦我,手的力道一松,我马上抽身离开,这算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不知道,怪不得最近我打池年景电话他就是不接,行啊,你不接我不打,你不上北京和小女友卿卿我我,难道我不会去北京找个京城少爷共谱恋曲,谁离了谁都一样过活。
我们就这么冷战着,最后干脆跟老妈用老爸辛苦从洋鬼子那赚来的钱报了个欧洲游,浩浩荡荡的撒银子去了。
别说,地球是圆的,可人不是,到了国外见识一遍后才凸显自己的目光短浅,暗自发誓奋发图强。
我妈见我发誓就和吃饭一样随便,拿眼瞟了我一圈,“你老妈自认还培养不出个巾帼英雄,不用那么折腾。大学你也考上了,要恋爱就去恋爱吧,我不拦了。”
按照常理,我是该为老妈的明主而欢呼,甚至要亲亲抱抱半天以示我的喜悦,可我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人家都双宿双飞了,我不流眼泪就算对得起自己了,还高兴。
我妈瞧着我有些异常,放下抹了一半的防晒霜蹭到我边上,“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怎么了?”
“我说分了你是不是会兴奋一点。”我看着那个臭美的中年妇女。
“神经病。”我妈摆了摆手,重新拾起防晒霜递给我,指指自己裸露的后背,“说吧,什么原因。”
“没原因。”我的手掌用力一挥,便重重甩在了我妈三层肉似的后背赘肉上,“妈,要是老爸有别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离婚。”老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吐出两字,只是不过一会功夫却又大笑起来,频频摇头,“但是他不会。”
是,老爸是对爱情忠贞的人,誓言是天长地久的,哪像某些人,我越想越气,不自觉下手的力道也大了起来,最后是老妈一蹦三尺高的跳了起来,我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满手的油腻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说吧,你和那小子怎么了?你爸下个月会回来,到时一起去北京。”
“不用了。”我推上太阳镜,就着加州海岸的阳光双手枕着脑袋躺在沙滩椅上,“他不去北京。”
“那他去哪?清华北大都不上?”我妈一脸疑惑的凑到我边上,捅捅我的胳膊。
“对。”我没好气的一答,便随即闭上眼睛,任凭我妈口沫横飞死活不再搭理。
只是我没料到一回家,许久不开的call机了竟然有童言百八十条的信息。
一接到我电话,童言张嘴就飚出一句“靠,舍得回来了。”
我想我又没惹到这位女中豪杰,“你就不能文明点,亏我还买了礼物给你。”
“屁,礼物,你家男人就要死了,你还云游四海,怪不得王悦说你根本不爱池年景。”
“什么。”我一蹦三尺高的跳脚,那是个什么人啊,明明是自己霸占着别人不放,还怪我。
“班长家出大事了,你知道吗?”童言问我。
“能有什么大事,没考上北京不是得他所愿,还不至于哀鸿遍野吧。”
“就是哀鸿遍野。”童言打断了我的自嘲,“池年景的爸爸转业前一天出事故了。”
“什么。”我这次是真的无措了,太过于外露的表现是童言开始责备我。
“那现在怎么样?”
“听说昏迷了几天还是走了,他奶奶一听说那消息,也躺下了,昨天刚走。你说你什么时候能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高考那么重要的事情班长怎么可能丢身份证,我听王悦说,人家那是怕你担心赶过去的,想想班长那时候的心情还对着你笑得跟朵花似的,我都觉得心酸,你呢?”
“我不知道啊!”我委屈得在电话这头直掉眼泪,“池年景在家吗,我去看他。”
“住院了。”童言哎了一声,“蔻蔻,你真让人失望。”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让人失望了,童言的话毫无疑问就跟刺似的一根根扎在我的心头。
或许18岁太过年轻,所以我可以找很多理由去搪塞关于我的错,只是我们都忘记了,也许只是一个细微的错失,将失去的不仅仅是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全部到底有多少,当我在医院看到王悦和池年景坐在草地上,彼此背靠背说话,无论是仰望蓝天还是互视微笑,都成为了我的缺失。
如果当时你问我,你爱池年景吗?
我的回答一定是咬紧牙根不知所措,因为爱过,所以害怕。
好像那一刻,我明白原来付出多的那个人注定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