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喜夏

21、花团锦簇的岸边

　　是的，年轻的心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她需要广阔的草原任由我驰骋，欣赏那天与地之间没有缝隙的自由，或许明天我会撞得头破血流，可是这一刻我却感受着那份畅快淋漓的愉悦。

　　你不会明白，我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去和池年景描叙父亲对我说的话和与我下的那个关乎青春和梦想的赌注。
　　“蔻蔻。”池年景握住我的双手，清澈的眼睛里如波澜粼粼的湖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点着头，用一种近乎承诺的语气说，“我们一起去北京。”
　　那是一个专属于我们所谓阳光明媚的早晨，而我刹那间踮起脚尖，在那个此时表情认真而严肃的男孩脸上留下了一个吻印。
　　它浅浅而就，它低低而成，却已让我们害羞得不知所措，阳光撒过草地，金色的光落在我们彼此的脸上，那么洋溢的青春，于是我们笑了，笑得赛过风铃的清脆，飘过山川河流的川流不息，留在那个6月份青绿色的校园。

　　对于半个月后的高考，学校很重视，只是老师们不再像高三伊始时那样注重强调高考对于人生的重要，相反的，在这个琴弦紧绷的日子里，说得最多的就是放松。
　　最后一次的高考动员会，所有家长都莅临了，傅梓华年轻的老妈据说也千里迢迢的海归，只是傅梓华总是一脸的刚毅和不苟言笑，让我们都不知道一直盼望母亲来参加一次家长会的他现在到底想些什么？
　　可是傅梓华的母亲还是当场家长会里最引人瞩目的一个，不止因为她的雍容华贵与众不同，还因为她稍显蹒跚的步伐。
　　童言不知趣的跑到我们一群人中间，大张旗鼓的问傅梓华，“你妈是不是有了。”
　　被人甩了一记白眼，“关你屁事。”
　　傅梓华就是这样，不喜欢别人问的问题，他拒绝得透彻，童言有些无辜，其实他并无恶意，只是有些唐突，我挽着她的手臂，安分的站在一边。

　　讲台上，老师将全班同学的名字一一被念起，随着池年景三个字的响起，我妈的视线便在后门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池年景都不好意思的转身走出教室。
　　“就是他？”老妈比了比那个背影拽了我一下，“又白又瘦，跟个小白脸似的。”
　　“妈。”我眼睑垂下，却又忍不住反驳，“又不是非洲来的土著，还要又壮又黑又结实。”
　　我妈无语的瞪了瞪我，“我是说你审美标准有问题，他旁边那个就不错，怪了，我就看不出哪里帅。”

　　我按着我妈的理解抬头，结果看到的却是涂斐，当下我便知道我和母亲之间的鸿沟已经深达几尺了。
　　涂斐站在那特热情地冲我摆手，我妈便警惕询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狠狠瞟了涂斐一眼，便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当时，听着老师那段属于我们未来的前程的话后，每个人都思考着什么。童言是否依然为了她医生世家的美誉而至死不渝，涂斐是否真的会放弃求学而去南下打工攒黄金娶媳妇，傅梓华是否真的选择留学以后成为ABC，池年景是否真的会和我上同一个学校，而我呢？想的只是原来我真的要远离高三了。

　　半个月来，池年景都会陪我在学校补习，似乎是不管多晚，只要我有不会的，他通通会等到我点头理解了才会回去。
　　有时我觉得在那个协议里，或许我才是那个拖后腿的，因为如此，我更努力了，努力做到不让父亲母亲失望，努力做到让身边的男生对我放心。
　　从前没觉得日子会过得这么快，仿佛是从指缝中溜走，调皮如梭鱼时，才感叹一段路已经到了尽头。
　　教室后面的黑板写着距离高考的时间已经从几百天到剩下最后一个数字，那天林老师最后擦去了那个数字，因为她说过了今天，那些东西就已经没有了意义。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个教室上课了，我第一次当老师面对你们，你们第一次经历高考的洗礼，很多很多的第一次从这里开始，也注定从这里结束。”林老师站在讲台上，模糊的眼睛一一扫过底下的学生，每一张面孔，每个名字，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她顿了顿，隐去了话语里的些许哽咽，换上了另一种活泼的论调。
　　她说，“和你们一样，今天也是我的第一次，想起之前的高考，好像这次更让我手足无措。最后一天，我记得当时的班主任说，好好看看这片校园吧，好好看看你身旁的同学，好好记住教室的棱角，因为这些东西，将会是你以后毕生的回忆，或甜或酸。”
　　“那时我不理解，因为当时我和你们一般大，我对那个学校有印象的是我暗恋的男生，还有我考试退步时被班主任训斥的场景，可直到上了大学，毕业了，再看到你们，我突然记起那些东西，记起了那些往事，我原以为我都忘记了，可我发现，那些都在我的记忆深处，顺手一抓就那么自然地浮现了。”

　　“你们呢？有多少回忆在这个学校在这个教室在身边某个人身上？”林老师微波闪烁的眼睛停留在我们身上，犹如荡起浩渺微风。
　　殊不知，那份窃窃私语只是感叹，原来我们认知的老师在年轻的外表下，也藏着柔情万分。
　　这节课，我们忘记了所有，尽情挥洒着那份童真，涂斐潇洒的毫不掩饰的诉说自己对傅梓华的崇拜，我第一次看到傅梓华脸红，如是苹果般的脸颊映衬他茭白的皮肤。
　　英红感谢着池年景，谢谢那次化学实验里他的拔刀相助，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原来那场最后避免的事故里潜在受害者不是我。
　　童言哭红了眼眶，说着高中三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坐上傅梓华的自行车，好几万价值的山地车啊，每天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楞是没坐过。
　　我们嗤笑，可是傅梓华却递了纸巾给童言，漫不经心的说，“那车我送给涂斐了，你让他载你。”
　　不解的少年啊！其实他是否真的不知童言真正在意的是骑着那辆车的白衣少年呢？
　　每个人都有那份或多或少的情怀在此刻荡起，轮到池年景发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眸都没有偏离过我的脸庞，让我有种火烧心绕的感觉。方方正正的四堵墙里，多少流言蜚语流传过不得探究，至少那份暧昧是存在的。
　　年景微笑昂首，眼神荡过我的脸颊，“你们知道的，就不说了。”

　　全班哄笑，而我则心跳加速起来，我看到讲台上的林老师默默无语，似是赞同又似无奈，只是那轻盈一笑缓解了那份尴尬。
　　“傅梓华，你呢？”她念出那个总不忘找自己麻烦的男生，只见后排的他却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画册，默默走上讲台。
　　大家如此目不转睛，等摊开一看，原来是傅梓华为全班同学创作的50幅漫画，各个栩栩如生的表情，逗趣可爱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争先恐后的去探寻自己的形象，包括我。
　　“傅梓华，你把我们画成什么样了？貌美如花吗？”童言指了指自己和我，冲着讲台上的傅梓华隔空对话。
　　“切。”傅梓华鄙夷一声，“爷还没把你们归入美人队伍。”

　　“真是的。”童言不开心的坐回位置上，还是林老师客气，指着其中一页落叶飘飘的画面说，“他逗你的，放心，是美女。”
　　“那就好。”童言嫣然一笑，捅捅我的咯吱窝，“蔻蔻，都说完了，你呢？”
　　“我？”我站了起来，只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谢谢那个头一天到学校给我指路的男生。”

　　还记得那个斑驳阳光下的单车少年，匆匆一瞥便是永远，心照不宣的对视，同学们起哄说我装傻，其实都怪他们不了解那个少年的名字就叫做—池年景。
　　或许我还该感谢一个人，“谢谢头一天上课就欺负我的少年。”
　　哦，哦，涂斐拍着桌子叫，“老大，说你呢。”
　　结果不言而喻，傅梓华扔纸团的技术就没失手过，“闭嘴。”
　　傅梓华一骂，涂斐就自然的低垂脑袋，就跟焉掉的茄子般无辜，我们问那个从朴实无华到会细细雕琢自己的美女班主任，“记得我们什么？”
　　她笑了笑，“我记得你们现在的脸，那是最珍贵也最真实的回忆。”

　　最后一节课结束，便是迎接高考的使命到来。
　　我和池年景偷偷摸摸的上了楼顶，打扫完卫生的学弟学妹们已经离开，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经受着最后一次洗礼。
　　从上往下看，一排排的绿荫春去夏来的归于自然之色，渺渺微风拂面越是袭人，在近似黄昏的天地连接处，有少年谈起梦想。

　　我身边的人一直远眺，好似前方有什么闪着金光的宝物引他目不暇接，“看什么呢？”我戳戳他的肩膀，换来他的莞尔。
　　“我爸转业回来了。”
　　“真的。”我觉得我听着这话的时候，比池年景还喜上眉梢，“那你妈就开心了，还有你奶奶也不用总把孙子当儿子了。”
　　我说的是实话，以前看升旗，我总是习惯和我妈说军人多好多威武，曾经对军人有着梦一样的崇拜，直到认识池年景，开始去听李娜的‘嫂子’，过时的调子，却是一样的心境。
　　只是外人看的还是不如里面的人看得开，池年景笑笑，一拍屁股就从围栏跳下，那时我以为，这是一场幸福的开始。

　　是的，当时我把幸福的钥匙牢牢的揣在怀里，不，揣着怀里还不够，我更想将它写在脸上。
　　于是扒着围栏，我做了这辈子到以后几年想来都甚觉疯狂的事，当我随着微风，登高而就，用力喊出，“池年景，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时，我是被幸福洋溢惯坏的孩子。
　　我不敢回头去看池年景的表情，因为他是那么温文尔雅，他会被吓到，只是还没等我们平复心境，已经有个厚重的嗓音从对面楼道传来。
　　“谁啊！”

　　池年景一把拉下我，在校工还没出现之前逃之夭夭，于是在那个足以遮挡住我们身影的楼梯斜侧处，那抹甜甜的吻落在了我的唇间。
　　那时的我们，总是那么青涩，又是那么义无反顾，仿佛能抓住的都是美好的，美到羡煞旁人。
　　距离高考的那些日子里，我像是一个在湖里游弋的孩子，努力抓住那根乍现的木筏，努力的再努力的往前，岸边花团锦簇，只是会是我的临岸之所吗？
　　我想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