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喜夏

17、别样纷扰的春节

　　老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来了，那么风尘仆仆，就跟个阿拉伯妇女似的遮着面纱站在老爸身后，就是骂老舅的习惯动作比她摘墨镜，取下围巾的速度稍快一些。
　　我愣愣的站在楼梯口，直到老爸熟悉的身影逐渐清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老爸一米八几的身高，仪表堂堂的站在门口，一个多壮硕的汉子啊，却在看到我时马上跟雄鹰展翅般张开双臂，一边特拉风的甩开长风衣，一边咧着嘴大叫，“丫头，过来抱抱。”
　　我当下就是扑哧一笑，半年不见的陌生感就这么被活生生掐灭了，我一阵快跑缓冲，再把头埋入老爸怀里，跟小蚯蚓似的一个劲的往里钻，结实的胸膛让我冰冷的脸颊逐渐温热起来，就是耳畔，依旧是我妈不依不饶训斥舅舅为老不尊的话，和这厢温暖的拥抱形成反差。

　　我有时挺同情老舅，他也就比我妈小了三岁，却每天忍受着我妈洗礼似的轰炸。
　　在我们家，长幼有序，特别是我外婆去的早，这两姐弟相互扶持长大的历史常常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回回说到此事，我舅便经常两眼通红，让你分不清是酒后乱性还是感动之余，反正我妈不是鼻涕两行就是泪两行。大姐如妈，或许这是我舅的幸事也是哀事。
　　可是当我对舅舅的处境刚表现出一丝同情的目光时，扭头就发现老妈的视线似乎有偏转的嫌疑，便立马拉住我爸胳膊，娇滴滴的撒娇道，“爸，楼下给他们姐弟，我们也去楼上互诉衷情。”

　　“慢着。”我老妈那是一声喝令，客厅里的人不管是西装笔挺的，还是睡眼朦胧，又或者是睡袍还穿着的人通通跟点了穴般定在当场。
　　关于我妈的威信，那是毋庸置疑的，她老人家往沙发上一坐，小腿微微弯曲，挺直了脊梁骨的时候，别说，特像慈禧。
　　“蔻蔻，你这是唱的哪出戏？电话里一通声情并茂，把你老娘刺激得赶早班飞机来体现母爱，你倒好，现在是要表现一副对你妈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吗？”
　　我淡定的咽了下口水，调整好微笑的最佳弧度转身，蹭蹭蹭跑到我妈身边，摆出小狗讨好主人般的姿势，开始撒娇。

　　第一步晃动手臂，第二步使劲往脸上堆积成群的谄笑，第三步发出娇憨的声音，“妈。”
　　“别，你这样我害怕。”老妈转过脸，刚正不阿的气质从她铁面无私的脸上继续充分体现。
　　“瞧您说的，老妈，这半年你可想死我了。”我那是声情并茂的表演，妄图将头一偏就想以怀柔政策攻下面前这座大山。
　　可是我也不曾忘记老妈的坚硬手段，所以当老妈宽厚的手掌一下推开我的身体，我倒也没多大的受辱，只是有些心不甘，特别是看到我们家两位顶梁柱都憋着气偷笑，更是郁闷。
　　“妈。”这次我也不管不顾了，拎起抱枕一并坐在沙发上，嘟着嘴朝我妈特悲催的挂上哀怨的表情说到，“半年，我说我实在是想你们成不？不管我现在多大，我都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去国外不需要我批准，你们去干事业不需要批准，而我只是想要多一点点的父母关爱，可以吗？”

　　我想或许是我的话已经成熟到可以打动人心，反正我看老妈的眼神里的东西特复杂，估计也是五味杂陈，脸上乌云白云的混杂一气。
　　还是我爸心软，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眼泛泪光，比我和我妈还动情，抱着我就舍不得撒手了。
　　其实我爸在海外也挺辛苦，对于他的拥抱我也本能的回应，甚至还抽出手拍打着这个坚强男人已经不再如十年前那般□□的后背。
　　“好了好了。”老妈看着这么一老一少将父女情谊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也只能表以慰藉，一手搭着老公的臂弯，一手牵着女儿的小手，把自己成功融入这个家庭的氛围里。
　　没想到，我妈也会不能自己的掉泪，她抚摸我的头发，轻轻的而温柔的，“你这孩子，越来越矫情了。”
　　哈哈，我抹了把鼻涕，把嘴一咧，“不是你遗传的嘛。”

　　老舅估计是受不了我们这一家子人过分表现的情深意重，并在干咳了几声没有得到应有重视后，干脆一个一个地拉离我们，一边拉扯还一边直呼恶心。
　　“羡慕啊，羡慕的话就快找个舅妈呀。”我抬起下巴，瞧准了时机断然进行打压。
　　“你这孩子。”老舅作势打我，可眼角一瞥到老妈的脸马上缩回手，骂骂咧咧了几句。
　　“蔻蔻说错了吗，你离五十不远了，为了一个女人误了自己一辈子，亏你整天说自己精明，敢问这笔买卖，哪里划算了？”老妈拍了拍手掌，没办法，我总是觉得我妈很容易在舅舅婚姻这事上得到爆发的点。
　　“廖宜。”老爸在自己老婆数落得正来劲的时候扯了扯她衣服，那意思是孩子在呢，怎么说她数落的那个人在我面前还是个长辈。
　　可我想的倒是与他们决然不同，在我眼里，我舅就是花心中年男，可没想他还真的有爱过，而且按老妈说法那是爱了一辈子。那时我觉得一辈子不过是一二十年的事，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不过是时间长廊里的匆匆一瞥。

　　老舅因为母亲的话显得有些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舅转身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悲怆的感觉，每次我指责我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舅舅花心时，他总是一副潇洒过来人的身份自居，可是一旦有人数落他不懂爱情，或者为爱犯傻时，他又总是立刻变得颓废。
　　或许没有人不想要一份爱，只是重得让你抬不起来的你害怕，轻如鸿毛可有可无的反倒让人轻松。
　　“你真是的，大舅子有他的想法，况且他才三十九，什么离五十不远了。”我看到老爸和蔼般拍拍母亲的肩膀，拦腰而起的时候更像是在安慰一个急于娶媳妇的老妇。
　　可不是嘛，长姐如母，估计比起我考上大学，老妈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舅舅赶紧结婚。
　　可有时皇帝不急就是急死太监，我舅那是生活过得乐不思蜀，只是苦坏了我那如父又如母拉扯舅舅长大成人的母亲。

　　老妈叹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我和父亲看着姐弟俩又开始了例行冷战，也只能耸耸肩膀，配合着沉默，好在他们年纪已经不似少年，老舅一旦拉下脸叫叫姐，便过去了。
　　于是这个春节，一家人也算是凑齐了。

　　除夕那天，我们一家子难得围坐茶几看着春晚，其实我妈和舅并不喜欢朝廷台的节目，一个总觉得那锅大杂烩就跟乱炖似的让人没胃口，一个是觉得4个小时就为了看些涂妆抹粉的人跳大戏是在浪费人生，只是我和老爸一人拽着一个，让这两姐弟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看电视。
　　老舅是个不安分的人，才过了区区一个小时，他就有些按捺不住，转身拍拍我肩膀，“蔻蔻，问你个问题。”
　　我咬着苹果，点头，“问吧。”
　　“初恋是什么滋味？”
　　我一听，咬着苹果当下就愣住了，就剩两眼珠灰溜溜的转着，更别说在我旁边原本还打着哈欠的老妈，一听这话精神立马来了，血气上涌，和老爸齐刷刷的朝我投以震慑力十足的目光。

　　我咽了下口水，好不容易才把卡在喉咙里的苹果渣吞了下去，那只已经放在老舅大腿上的手掌早已微微弯起，只待拇指食指用力一捏，咬牙切齿的将苹果塞进舅舅的大嘴巴里。
　　我憨憨笑着，“舅，年三十又不是愚人节，你开什么玩笑。”
　　我舅那是摸着大腿，眼睛瞪得跟鹰眼似的，用力咬一口苹果，那因为疼而嘴唇哆哆嗦嗦的半张开，“开个玩笑嘛，瞧你爸妈那着急的样。”
　　老妈松懈的把肩膀一滑，哼了两声，“廖俊，你不知道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吗？”
　　“姐，至于嘛，蔻蔻在我这里，放心。”
　　“不放心。”老妈毫不理会舅舅的反驳，倒是翘起了二郎腿，言辞虽然依旧云淡风轻，可眼神早已犀利的投射到舅舅脸上，“我那是把自己家的宝贝交给你，作为她舅舅，不单要照顾她衣食起居，还要安抚她的青春期躁动，刚才你的话我可以当玩笑，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得。”老舅一拍大腿，“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女儿叫我身边，平时跟个卧底似的，现在一晃成我亲信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妈一听舅舅的辩驳之词，立刻站直了身子，好似一段家庭战争又将开始的前兆。
　　我和老爸眼明手快一人一个拉住，“妈，舅，年三十你们就不能安静下吗？”
　　我爸那是二十四孝老公，抚摸着老婆的胸口直安抚，“好了好了，赵本山要出来了。”
　　“出来了干嘛，逗乐一群傻子。”老妈甩下一句高分贝的话，头也不回的上楼，只是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回头冲着我的方向喊了一句，“丁蔻蔻，我也能允许你恋爱，但是是在考上大学后，而且他还必须是个够得上我标准的人，如果现在真的有这么个候选，你可以要求他努力点。”

　　老舅瞄了我一眼，便踱步走到老爸身边，拍拍姐夫的肩膀，惺惺相惜般给以一拳，“辛苦了姐夫。”
　　两个男人并肩而站，望着楼上那位贤良淑德的女子背影，由衷的感叹，“男人难做。”而后又开怀的相约去花好月圆的院子里把酒言欢，就是完全忽视了边上还有我这么个人存在。
　　“我能参与吗？”我怯生生的问道。
　　“女子与小孩靠边。”我舅回头露出一抹狡猾笑容，一手拎着瓶二锅头，一手揣着袋花生乐不思蜀的往外走。
　　我悲哀地跌回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已经一身朴素打扮上镜的本山大叔，却提不起一点笑的兴致，真是委屈了他一把年纪还抖着硕大的包袱取乐群众。

　　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掌声结束，一直安静得不像话的电话倒是响了起来，我从沙发这头匍匐到那头，一抓话筒就听到童言的大嗓门冲我吼，“丁蔻蔻，我们在外面，出来啊。”
　　“外面？”我贴近磨砂的玻璃窗户，眼中的另一个世界是安静异常的，“外面很安静啊。”
　　“乱讲，我，池年景，傅梓华，还要涂斐，我们都在中山公园边放烟火呢，对了，还有王悦。”童言再次加重了那两个字的音量，随着一声声爆竹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
　　我抓着话筒倚在墙边，还没开口，就又听到童言在喊，“班长，你别总是帮着王悦啊，也帮帮我。”

　　“我帮你。”她的身边似乎有人揶揄。
　　“去，谁要你帮，死涂斐。”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怪里怪气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知道吗？咱们童言是被丁蔻蔻那个丫头给带坏了。”
　　傅梓华的声音在吵闹的气氛里有节奏的传来，那声音不似洪亮却胜似尖锐，足以让我立马拿起外套，鞋还没穿稳呢就直接冲出家门。
　　身后，我爸举着酒杯问我，“去哪？”
　　“放焰火去。”我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口移动。
　　“来来来，姐夫。”舅舅拽着我爸胳膊，阻止了他正欲阻止我的步伐，砰砰磕了两下酒杯，“孩子有孩子的世界，我们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别管那么多。”
　　“可是。”老爸看了看我，大概还是不放心，又不好再说什么，便从口袋里掏出钱塞到我手上，“打的去，别太晚。”
　　嗯，有钱就是好办事，我招手拦住的士，心急火燎的往中山公园赶，就怕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一到那，我才知道我又被童言那家伙给骗了。哪里有王悦？而且偌大的公园，也就只有那个角落有着稀稀疏疏的亮光。
　　童言一个人在空地上甩着烟花棒子跑跑跳跳，就兔子似的。池年景和傅梓华、涂斐三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吸烟，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池年景吸烟，红红的烟头一闪一闪的映衬着他稚气的脸。
　　“蔻蔻。”童言率先看到了我，甩着还点着的焰火棒就跑了过来。
　　“敢骗我。”我瞪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到那三个男生面前。
　　一根，两根，三根，我将他们掐在手里的，含在口里的烟一根根的拾掇起来，“同学们，吸烟有害健康。”

　　“呀，你这丫头管起本大爷的事情来了？”傅梓华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子，不过还是比不过我扔烟的速度，因为他的手还没伸过来，烟就被我一个瞄准投入了垃圾桶里。
　　“蔻蔻。”池年景站出来拉住了我，却被我甩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连带他也看不顺眼了，我退回原位，别过傅梓华依旧瞪得圆滚滚的眼睛，显得趾高气昂的站着一动不动。
　　“罢了罢了，瞧你就市场上卖的斗鸡似的。”傅梓华摆了摆手，顺势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支烟继续含在嘴里。

　　我也来气了，踮起脚尖，又是三下两除五的夺过，连带那口袋里的半包烟，通通贡献给了垃圾桶。
　　或许是我过分了，反正那时的场面已经有些不受控制，我倔了，而傅梓华也生气了，于是我们就跟两尊雕像似的互瞪，在另三个人不知所措的人面前，任由明晃晃的月光洒在我们脸上，在公园内偏僻的一角，五个少男少女就这样干瞪眼站着。

　　池年景看这架势不对，又对我无可奈何，便给童言使了使眼色，自己先行跨过傅梓华的肩膀，将好哥们拉到边上，童言见状也把我扯到另一边，“干嘛呢你，我是叫你出来放烟火，不是来煽风点火。”
　　“我不喜欢男生抽烟。”我扭头看了一眼依旧怒气上扬的傅梓华握紧了拳头，其实你问我为什么，我还真突然答不上来，反正就是生气。
　　童言哎了一声，“蔻蔻，你今天是脑子秀逗了吧，难道你第一次看傅梓华吸烟？和他较什么真呢？”
　　关于这点，我也有些脑子混沌，可是童言好像突然明白了，只见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巴，眉毛翘得老高，“我知道了，你不是看不惯傅梓华，你是是看不惯池年景吸烟。”
　　“什么啊。”我拍掉童言指在我眉心的手指，别过脸，“少乱说。”

　　“我哪里乱说。”童言扶正我的身子，“可是蔻蔻，男生和女生是不一样的，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你想象的生活吧？”
　　“我想象什么了，本来吸烟就不好，好好的三个大好青年，没事躲在公园吸烟，搞得跟街边小混混似的，像什么。”
　　“你看，这就是明显的心态不端正，他们在那吸烟，我在边上放烟火，我就没觉得有什么？可你就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因为池年景跟着傅梓华在一起，一个该考清华的三好生和一个全班倒数的差生在一起吸烟，在一起玩，你就觉得不对。”

　　面对童言的指责，我竟忘记了反驳，只听到她说，“蔻蔻，我今天突然觉得你特功利。”
　　人人都说天下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个真理竟然也让一直桀骜不驯的傅梓华有了理由放任我的胡闹。
　　他被池年景和涂斐押着站到我的对面，“罢了罢了，大过节的，不和你计较。”
　　我说，我还懒得和你闹腾呢！
　　于是他的脸黑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上班了，大家过年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