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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青梅竹马的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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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你。”电话里的声音依旧熟悉,那是我听了十几年没有变过的音调,只是此时略带疲乏,略带沙哑,略带迷茫。
我掐住电话线,思考着面对这样的开场白我该如何回应,可是一开口,我便不能抑制的带着怒意。
“有意思吗?”我想我的口气一定不是太好,才让对方突然地一阵冷漠。
真的没有特别大的起伏,当我又一次聆听着熟悉的声音时,现实并没有我预计的惶恐,甚至还要更冷静。
这段时间来,我或多或少还是能从旧日同学那得知一些关于他们的信息,比如陆羽又犯病了,比如仇亮休学了,比如我看见仇亮背着陆羽上医院呢,又或者是班里曾经花痴过仇亮的某女感叹,仇亮这辈子是注定为陆羽买单了。
他们说,陆羽的爸妈领着陆羽住进了仇亮家里,两家人大打出手把警察都惊动了。
关于传闻我从不怀疑,所以更不需要去询问母亲,因为那个城不大,不会有人倾城,可是小城大事,江湖上的传言总是亦真亦假。
每次,我听着这些,眼前总是出现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女生冲我傻笑的画面,她周围时而鲜花铺就时而蔚蓝宽阔,只是她永远是一副目光呆滞,而看着我的视线硬是没有丝毫偏转。
有意思吗?我也知道这句话对一个翻山越岭只为见我一面的男生来说是极其嘲讽的,所以他才会如此悲凉的叹气,如同那一晚在警局门口一般。
为什么?这确实是个好问题,记得我曾经在警局门口问过他,明明这件事与他无关为何要承担那份责任,郭乐爱陆羽,陆羽和郭乐搞上了,凭什么你来当垫背,17岁的我总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以为是,那么认为我了解这个男生。
当时他红着眼睛,像是陌生人般的眼神停留在我脸上审视,他说他不认识我了,他说那些在我身上存在的善良完全背离了我。
可笑之极的形容,原来两个人离的远了,连底线和平行线都不一样了。我想如果他不是我朋友,我会不会还站在那和他废话,或许不会,可是当时我确实真真切切的希望他自私一点。
“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和你表白而和她吵架,她就不会心情不好去找郭乐,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了。”仇亮有着一份柔弱的心,总是想把自己无法承担的一切归到自己身上。
只是后面的那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能预期的,就像我不能预期郭乐曾经和陆羽交往过,更不能预期郭乐一脸悲愤的骂陆羽是个婊子一样。
是的,我不能告诉那个把爱看得比什么都神圣的仇亮,即便他心目中的天使有可能是断翅的,可是我有权拒绝和他见面。
放下电话,老舅已经弄好了牛奶面包坐在桌边看报纸,看我一脸的哀伤很是心疼,“真的不想见见吗?”他从报纸边探出肥头大耳。
我笑笑,“舅,偷听人讲话不道德,还有报纸拿反了。”我将报纸转个弯,便脚步蹒跚的走回房间,一头栽倒在席梦思上,只是刚才的坚强此刻却全部化为了泪水。
我不能忘记那天晚上郭乐带着我来到陆羽家的场景,那一幕幕画面从郭乐的形容中一一跳过,直到一直楚楚动人的陆羽披头散发从家中跑出,最后只剩下陆羽父亲歇斯底里的大骂和大雨磅礴中她脆弱而单薄的背影闪过。
“他是她养父,我打不过他。”郭乐坐在没有发动的摩托车上闷闷地发泄怒气,最后扔下剩下半截的烟拍拍我的安全帽,“很久了,从高一开始吧,她养父是个杀猪的,我和陆羽好的时候被他发现,结果他打断了我一根肋骨。”
男孩比了比自己左胸腔位置,眼神飘过一丝丝无奈,“所以,你还是告诉那个小白脸,别找这样的女生了,天使也有可能是肮脏的。”
当时的我愤怒于他的绝情,可他只是一脸无谓,“你别这么看我,妓女赎身还要自己愿意呢!”
我一直怀疑郭乐的话,第二天当我看到陆羽在学校还能摆出一张清纯的脸孔依偎在仇亮边上微笑的时候,我突然胆颤了。
或许她真的不如我想象简单,所以我认为她并不适合仇亮,可我原以为赶跑了陆羽,仇亮的生活会恢复平静,却是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我想如果在郭乐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他有办法惩治那两个人时我制止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惜世界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因为后悔永远是会姗姗来迟。
我后来去看过郭乐,那小子剃个平头从玻璃窗外看我,他显然是对于我的到来很意外,硕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我示意他拿起电话,自己便先开口了,“你好吗?”
“你来干吗?这事我自己担了,和谁都没关系。”他还是那么勇气十足,让我自卑。
我点头,“谢谢你什么都没说。”
他笑了笑,“我不是第一次进来,不就是一年。”
“听说陆羽疯了。”他问我,“那她能脱离苦海了吧。有时我想,指不定我还救了她来着,就是那小白脸可惜了,那男人就是个人渣,丁蔻蔻,说实话,我不是为了帮你,你知道出来混很重面子,那色胚那么对我,我肯定要报仇,本来我以为还能帮下你把小白脸捡回来,可惜了。”
这个男生很可惜的摇了摇头,“反正我是做了,那事就你知道,说了小白脸什么责任都没了,不说算是帮陆羽留了面子,你自个考虑吧。”
谁说小混混不是好人,有时候他们义气起来足以吓死那些弯腰的。我笑,其实考虑什么啊,仇亮已经以一副保护者自居,再说不是自取其辱,可是我又何尝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只是你永远没法做到令所有人满意。
我转学的时候,仇亮找过我,他买了我喜欢吃的龙须糕等在车站,除了母亲,他是唯一一个来送我的同学。
无法形容当时我的心情,悲喜交加。
只是他对我说的话,让我从此嫉恨着这个男生。因为他说,“谢谢你放过陆羽。”
那天我哭得很凶,车上的大妈一度以为我这小姑娘背井离乡的怪可怜,把我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
其实他们都错了,我那仅仅是在哀悼那份纯白色的友谊终结,可抹抹脸,我还是斗士。
因为这个小插曲,我一整天都很颓废,池年景以为我是因为期末考试而纠结,放学后立马把自己的笔记本都放在我手心里,“免租金,包会教学。”
我傻乎乎的冲他笑,手心的东西便越发沉甸甸起来,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池年景和仇亮有几分类似,一样的睫毛弯弯,一样的柔情似水,一样的从容淡定。
只是池年景更为亲切些,更为阴柔些,更为让我安心,当两张形似的脸缓缓重叠,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更为熟悉的仇亮却慢慢模糊了,或许是因为久了。
我一时不能自己的感触,连傅梓华从我身边跳脱我都忽视了,直到他趁我不注意偷走了一本,在一边嚷嚷我才反应过来。
“年景,你不厚道,上次我和这小丫头比赛,你也当军师了吧。”他撇撇嘴,一副你就是靠人帮才赢过我的不服气。
池年景手臂上举,一副受冤枉般苦大仇深的脸顷刻出现,“你这么说,我真比窦娥还冤。”
我被他的小动作逗乐了,如果没有那张比我还颓废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会一直这么开心下去的。
只是他出现了,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让我一时半张着口不知如何自处。
那张熟悉的脸庞曾经那么深刻的镌刻在我的心里,如今却换上了一副容颜般再次出现,陌生了,那个留满青须的下巴和越发消瘦的脸颊,只是看我的眼神没有变过。
我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子,透过那扇几净的窗户就那么互相眺望着,像是要看到对方的内心里去,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由于这炽热的目光实在太过耀眼,首先受不了的便是涂斐,他一个静悄悄的走到窗户边上,冲着一个大雕像似的仇亮喊道,“哥们,你找谁?”
仇亮一直是那么专注的看我,直到涂斐问了第二次,才抬起胳膊指了指我。
那一指,我又震惊了,他的整个手被纱布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很浓烈的渗出一股子血腥味。十几年的友谊哪是那么容易化为泡影,我说说而已,一看他那副模样,心里的气早就一个飞踢走了。
我怒了,一口气冲到仇亮边上,以一副母老虎的架势叉腰就问,“怎么搞的,为什么受伤,早上怎么没说?”
我总是这样,噼里啪啦一阵,和以前一样,仇亮总是会很认真的听完我所有的话,再笑笑,只是这一次,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想试试拳头和墙壁哪个比较硬。”他苦笑,“看来是墙壁硬。”
这个笑话一点品质都没有,我冲着他翻了翻白眼,“你有病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带劲。”
这次他反而不笑了,苍白的脸上过了许久才出现一丝纠结的线条,漫过他的眼睛,“我想你蔻蔻。”
我愣了愣,如此一番表白已经让我的心抖了三抖,留下一些细如棉絮的点点滴滴,其实我何尝不想他,所以当他用手将我拉至他怀里时,我默许了。
我们单纯无瑕的童年,还有飞扬跋扈、懵懵懂懂的青春,我们都曾经跟蚂蚱似的牵在一起过。细细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后背,泛起涟漪。
我们就这么抱着,任凭燕子低飞,落叶沙沙,彼此沉沦于自己对于青春的回忆里不能自拔。
“干啥呢这是,生离死别还是久别重逢,可以了,再演就过了。”傅梓华趴在窗台冲我们拾掇眼睛,特别是在扫过我时带着不快。
其实我没演,那份真情实感是没法演出来的,我抹了把鼻涕,和仇亮愣愣站在一边接受众人洗礼。
童言好奇的对仇亮投以诧异目光,那审时踱度的架势像是要把对方人体解剖,不放过一分一毫。
“你前男友啊?”她悻悻问我,却不等我回答继而摇头,“不怎么样嘛。”
我瞪她,转而走到池年景身边和他并排站着,“我同学,仇亮。”
不介绍给傅梓华是因为觉得那个八卦男一定听过这个名字,果然,我话音刚落,傅梓华便一拍脑门,“你就是那个啊!”
“哪个啊?”童言满脸问号。
我看到傅梓华慢悠悠的开口,“那个傻子呗。”
童言点头。
“可是你哪里看出他傻?”童言左瞄瞄仇亮,右瞄瞄傅梓华,“我怎么就只看出他有着病态的帅啊!”
傅梓华歪着脑袋,笑得一脸邪恶,“这个你得问问当事人。”
我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玩得自在,倒是仇亮已经被那些话刺激得一阵脸红一阵脸白,和傅梓华这种高调作风,怕死不是人的个性不同,仇亮是个很内敛的人。
基于保护的原则,我决定带仇亮远离这干行为怪异的物种。
“班长,我要和仇亮去吃饭,你去吗?”
“好啊,我做东。”池年景不假思索的点头,几乎没有辜负我那双殷切期盼的眼神。
于是我撇下身后那几个哇哇叫的人,三人成行的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