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喜夏

13、不太厚道的偷听

　　有些事能忘，可有些事忘不了，亦如那年冬天，很冷。
　　好几天不见太阳的结果不仅是寒风变得异常刺骨，更是穿透身体。路上，我拉高衣领，把自己躲进厚厚的风衣里，跟只乌龟似的疾步前行。
　　因为是阴天，潮湿的感觉便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头顶，低压的气流一旦流窜，便让我成功打了一个喷嚏，而旁边有单车路过的声音，夹杂着少男少女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傅梓华和池年景各自骑着单车过来，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不同的是傅梓华的后座空着。
　　我抬头微笑，装得和大家闺秀似的笑不露齿，紧蹙的眉头却还是在和王悦四目相对时抬高了几分。

　　那种场景，总是让我不经意的想起多年前的电视画面，比如简单而古朴的自行车，比如干净阳光的男生，和他身后那位年龄相仿的女生。
　　他们可以行驶在鸟语花香的田野之际，可以在人潮汹涌的马路之上，只要女生嘴角仍停留着如烟的淡笑，便是幸福的定义。
　　“蔻蔻，早。”王悦摆出最为优雅的姿势，淡淡一抹微笑便随即挂在嘴边。
　　“早。”我十分做作的露出酒窝，就在我和王悦眼神厮杀之际依旧迷人。

　　池年景单脚撑住车身，就跟个忧郁王子般盯着我，欲言又止，我琢磨他是要和我交代什么，身子便靠近一点点，这俨然已经成为习惯，作为他的同桌，我习惯了侧耳倾听他的每一句话。
　　“走快点，不然迟到了。”池年景打量我一番，突然冒出这么段话，害我拘谨半天的心思一下全空了。
　　不解风情的家伙，我憋着嘴，踢了踢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轮低声道，“知道了，带上你家的妹妹先走吧！”

　　我想我是故意的，妹妹永远是我在形容王悦时一定要加重的字眼，女生嘛，永远是睚眦必报，我话音刚落，那里王悦便啊了一声，小手放在池年景背上拍了拍，“年景，我今天值日，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我皱眉一瞪，却突然听到池年景叫我，于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便自然地摆上了台面。
　　“给你。”池年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灰黑色的手套取下来放在我的手心，“天气冷，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我一天要和你同桌十个小时，千万别传染给我。”
　　“不用。”我仍旧努力的退让着，却从那殷切的目光里读到所谓的关心，便又得瑟起来。
　　“没事，回教室再还我。”

　　嗯，我吸着鼻涕表示感谢，眉飞色舞的样把后头的王悦气得牙痒痒，尤其是我将小手放进手套之时。
　　当然，这一幕池年景不甚全知，但是却还是被后头的傅梓华看了个遍，女生的矜持便一扫而空。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也不急不缓的停下车，凑过身来嘀咕一句，“火药味挺浓烈的。”
　　“去你的。”这次我是直接抬腿踢中他的后座，急得他直嚷嚷，“您轻点，钱呢？”
　　而我却一口白牙的傻乐。
　　这真是个惬意的早晨，我把自己的手生分的放进池年景的手套里，太大，即使我伸足了指头也碰不到底，可是却让人心暖洋洋的。

　　等我到教室的时候，意外的是池年景和傅梓华都不在，看到我从口袋里掏出的手套，童言一脸震惊。
　　“蔻蔻，扶正了？”
　　“扶正？”我不解的看了看她，“什么意思？”
　　“灰姑娘成功绝杀美少女战士，以咸蛋超人的动感光波赢得了王子的爱，好浪漫。”她双手合十，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宛若波斯猫。
　　啪，我抡起课本，毫不客气的砸在童言脑袋上，我觉得这厮该上精神科看看了，身为她的前桌，实在危险。
　　她也不恼，缕缕自己的秀发，哈哈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班长再伟大也是个人啊！”
　　我说，“你别抽了，班长和傅梓华呢？”

　　“不知道，一放下包就神秘兮兮的出去了，好像特暧昧，说不定班长是双性恋。”
　　“童言，你真该去精神科看看。”我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其实我是知道这两哥们在哪的，还记得傅梓华那天晚上表演的烟花火吗？几乎每次我需要但又找不到人的时候，都仿佛能敏锐地从那个事件里嗅出点蛛丝马迹。
　　“我知道他们在哪!”我拿起手套在童言的不相信中往外跑。

　　没有意外的，我果然在走廊的最里端看到两位一前一后站着的少年，那种磁场如若是漫画中走出的人物般让人浮想联翩。
　　从外表上看，池年景和傅梓华都是帅气的，天生一副好皮囊的结果是只要再加上一丝丝阳光，或者是一丝丝忧郁，便更显得与众不同。

　　我就跟做贼似的趴在墙边，这辈子我除了偷听老爸老妈吵架的内容外，这是第二次我做这种勾当了。
　　画面中的傅梓华嘴唇微翘，似乎又再卖弄什么，却又难得一见的眉宇深锁，在我对他有限的认知里，他永远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飞扬跋扈，不像池年景如同一杯白开清澈见底。
　　可他也会深思，也会锁眉，我突然记起那天夜里的少年，在黑幕之下如流星似的眼眸。
　　“那丫头怎么办？你伤她心了。”我听到他带着淡淡的责备问池年景。
　　“谁？”
　　“王悦啊，那闺女昨天哭了一晚上，半夜还给我打电话诉苦，哥们，千万别和我说你智商一百二，情商却是负数。”
　　“可我现在不想谈感情。”池年景有些慢悠悠的回答。
　　“呸，那你还对丁蔻蔻那么好，斗鸡眼都能看出来你喜欢那笨蛋。”傅梓华显然对于池年景的回答不甚满意，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宇又渐渐凑在一起，带动那纠结的五官一阵唏嘘，“我也知道爱情不能勉强，但是别给没有机会的人留着希望，那样对谁都不好。”

　　“我知道。”池年景点了点头，转身之际已是惯性般扬起微笑，那附带一股静以至远的气质便浑然天成扑面而来。
　　我缩回脑袋，以墙壁为掩体灵活而顺利的撤出两个男生的视线范围以外，脑海中，那些关于我和他甚至是她的浅浅细语犹然在耳。
　　趁着那两个各怀心事的男生还没发现我，我已经溜回了教室，童言对于我的铩羽而归觉得那是意料之中，挑着眉抖三抖，“怎么样，找不到人吧，我都说他们有奸情。”
　　“你吃醋啊？”我不过是玩笑的反问一句，那小家伙竟然冲我翻了翻白眼，低头做练习去了。

　　那天，我觉得池年景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到了他这，就只剩下自卑，最后我只能在无处躲藏的时候写了个纸条扔给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参观动物园。”
　　那厮一阵窃喜，趁老师板书之际回传，字体有力而娟秀，“猴子非也，大象非也，熊猫是也。”旁边还画了一对黑乎乎的眼睛。
　　气得我嘴巴嘟得可以挂扁担，都说小闹怡情，我的高三第一学期就这么风风火火，又不急不缓的度过了。
　　原本以为过了那个最为折磨人的期末考，便能舒舒服服的过上一个寒假，可是好心情还是被老妈的长途给破坏了。

　　“仇亮去找你了没有。”我抓起话题还没来得及问候我亲爱的老妈，电话那端焦躁的声音已经抢先响起。
　　仇亮，真的是我不想再提起的名字，每次这两个字的出现总是让我的小心脏忍不住深深一揪，我说，“妈，你是不是嫌你女儿被高三生活折磨的不够，还要来个精神折磨，我告诉你，你这么□□加精神的，我迟早会崩溃。”
　　“那你先崩溃下吧。”老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仇亮离家出走了，我和他爸妈找了24小时都没找到，报警了。”

　　“然后呢？你怀疑他来找我，翻山越岭，过黄河跨长江。”我不得不佩服我妈的远见，我想她要不是高估了自己女儿的魅力，就是低估了浩瀚中国96万公里的距离。
　　可是我妈很笃定，用坚决而认真的语气反驳我，“女儿，我有直觉。”
　　我说，“你买彩票连个2块钱都没中过，何来直觉。你要有直觉，去直觉下老爸过年不回来是因为工作忙呢还是另结新欢。”
　　我妈一听我这不长进的女儿那通不长进的话，气得把话筒一撩，就只听到嘟嘟嘟的声音。

　　一直跟只老鼠似的在厨房门口啃苹果的舅舅迈着王爷步走到我面前，“初恋情人要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狠狠瞪了那个40几岁还不娶媳妇的老男人好几眼，却被他左挡右挡的统统折射回来。
　　老舅向来也是以欺负我为荣，如此良机当然不会错过，他老人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就表态，“丁蔻蔻，腾讯星座上说你这周大难临头。”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信星座？”
　　“非也。”老舅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表情，娓娓说道，“不过佛说自作孽不可活，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追到。你妈给你电话，只是让你做好准备，孽缘不结如何重头来过呢，善哉。”

　　我那是甩着膀子一拳抡在我舅脸上，“死和尚。”
　　没办法，我和舅舅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爱情路上他磕磕碰碰，据说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不过也是一场游戏，虽然我至今无法理解是怎么一个女人能让号称女性杀手的老舅如此对爱情绝望，可是我想那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或许是他自己身亲经历过，所以在仇亮的问题上，他不介意往死里诋毁我这个侄女，但相反我也不在意往死里扒他的皮，可是只有我们知道，一旦两个人系上了亲情的纽带，便是割不断的情缘。就像嘻嘻闹闹之后，我们还能勾着胳膊看天气预报。
　　可我没想到的是，买彩票没中过的老妈这次竟然金口玉言，因为第二天当暖洋洋的阳光渗透进窗户时，我听到舅舅在楼下用超大分贝喊，“蔻蔻，仇亮电话。”
　　那一吼，吓得我整个人滚落床边，我捏了捏大腿，那份生疼的感觉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