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ilexVeritas

2、苏醒

　　师青叙猛地坐起。她顾不上大脑中撕裂般的疼痛和剧烈的喘息一把扯开破碎的衣襟，胸口一片光滑白皙，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身后的裂痕早已在她昏迷时消失，只有地上被利刃洞穿的缺口和附近残留大量的血迹昭示着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她迷茫的呆坐在地上，混乱的大脑里翻江倒海，不时闪过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
　　眼角余光看到身侧苍白纤细的手，相近的形状和肤色，但比记忆中骨骼分明的手要小了一圈。
　　这不是他的身体。
　　脑中传来刺痛，思绪仍然混乱，截然不同的两份记忆在脑海中持续翻涌，她感觉自己时而分裂，时而合并，不知过了多久，灵魂终于找到了那个平衡点，大脑恢复平静。
　　她还是师青叙，却已不仅仅是师青叙。
　　名为温凉的异世灵魂在无数巧合下终于彻底杀死了那个怪物，在两人都濒临溃散的最后时刻与自己融合，作为一个个体活了下来。现在的她即是师青叙又是温凉，有着两者的所有记忆。他们构成了她现在的灵魂，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密不可分，又缺一不可。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她莫名知道这和精神分裂或者一体双魂不同，是一种更自然的稳定状态。
　　不过，也许是对方沉睡了太久，或者是因为这原本是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记忆更契合的缘故，她虽然有着两者的记忆，作为师青叙的记忆却更为清晰。
　　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温凉是前世，而师青叙是今生。
　　她叹了口气，还好，怪物的那部分意识早已在厮杀中被温凉完全消灭，否则要是三份记忆糅杂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整个三生三世出来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在她昏迷和适应融合的灵魂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个小时。
　　“所以，这些血迹到底该怎么办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学校一趟把这身满是干涸血迹的衣服换掉。万幸，看这个小巷的破旧程度，不像是有监控的样子，她暂时还不想因为被拍到死而复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抓过去问话或者切片。
　　拿起墙角盖在杂物上的布象征性地抖了抖灰，确认自己无论是脸还是看得到血迹的部分都被包裹了以后，她披着这块破布头捡起掉在远处的书包，快速地离开了小巷。
　　晚上9点的校园一片寂静，门卫室正好没有人，她将书包藏在草丛里，双手双脚用带来的碎布包好，抓紧机会找了块没有监控的墙，退后几步，一个助跑起跳几步攀上了墙沿，单手使力灵活地翻了过去。
　　感谢二哥教给她的无用技能，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莫名比想象的要轻松很多。
　　她来不及细想有什么奇怪，重新拉了拉头顶和身上的布，快速从一楼衔廊进入教学楼，本来准备去班级门口自己的橱柜里拿备用运动服，想了想，还是掉转头往备用器材室跑去。
　　环境有点暗，但毕竟是熟悉的校园，她很快来到了备用器材室前，上次来这里帮老师拿不够的羽毛球时门上的锁就坏了，好在到现在都没有被报修。她左右看了看，悄悄拉开门，闪身走了进去。备用器材室没装监控，她打开手机内置的手电筒，很快就找到了堆在角落里的那几套没人认领的运动服。随便拿起一套自己尺码的衣服，想了想，又顺走了一个棒球帽后，她继续提着一口气，快速地翻墙离开了学校。
　　在附近一个位置偏僻的公共厕所费了点时间把干涸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上用力拍了拍以后勉强看不出什么灰了的运动服后，她呼出一口气，用之前顺来的布包起满是血迹的衣服又在外面套了个塑料袋塞进书包，清理了自己造成的痕迹又再次确认了没有遗留什么血迹或者头发以后，把棒球帽压到最低，左右张望了一下快速地离开了公共厕所。
　　手机在她醒来以后就疑似因没电自动关机了，她不知道现在具体有多晚，但从街上人的稀少程度来看，至少也已经11点了。走到家附近一条没人也没有监控的小巷后，她摘下棒球帽，理了理还有些不明显的潮湿的短发，将棒球帽塞进书包，又整理了一下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向家门走去。
　　“我回来了，今天在外面帮林澈讲题，没注意时间，等我意识到时间有点晚，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对不起……”
　　打好腹稿，以便躲避询问先发制人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玄关熟悉的暖黄色灯光洒在身上，带来了一丝温暖。家人听到声音，急急忙忙赶出来身影，脸上充满担忧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安心，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涌般的委屈。无论多么强装镇定，一步步谨慎地处理了那么多事，考虑了那么多，到底还只是刚刚16岁的孩子，即使有了半个大人的灵魂，那也只是一个21岁的少年。
　　所以，当看到熟悉的家人脸上担忧的表情，听着充满关心的问话，先前准备好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溃泄的一发不可收拾，她控制不住地往前迈步，将整个人埋入最先赶来的母亲怀里，放任自己沉溺在终于回到安全环境而带来的松懈感中，用最原始的哭声宣泄着一路被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
　　“嘘，小叙好不容易睡着了，小声点。”
　　宋妍女士忧心地替女儿把一缕垂到额前的短发勾到耳后，把在房门口踌躇的三个男士赶到楼下的客厅。
　　时间已过了凌晨，但担心了一宿的四人却无一例外毫无睡意。
　　一开始小女儿没有在平时应该回家的时间回家时，他们虽然隐隐有点担心，但因为孩子一直又乖又省心，只觉得她是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学习了忘了时间，直到平时因为工作特殊回家最晚的大儿子都回来了，小女儿也没个消息，几个人才真正慌了起来，连忙给学校和邻居打电话。学校老师回复说师同学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下课了就和平时一样直接回家了。邻居也说，他们家儿子今天似乎有点事回来的比平时晚，就没有叫小叙等，而是让她先回家，他自己刚刚也已经到家了。
　　听着邻居关心的询问，师父师母这才慌了神，慌忙想要报警。还是大儿子保持冷静，告诉父母失踪不满24小时不能立案，再等一等，他出去找。又拦下想和自己一起出来的父母，告诉他们需要有人在家里等小叙回来，这才一边把事情简短告知了还在大学住校的弟弟一边快速跑了出去。然而，顺着从家到学校的路找了几遍，也没见到人，反而先碰到了同样出来找人的邻居家儿子。
　　“衍哥，找到小叙了吗。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临时有事，就叫她一个人先回去的……”
　　少年还有些青涩的脸庞泛着过于紧张的苍白，又因为剧烈运动两颊浮现了两块红晕，一块红一块白的，即使原本长得不错在夜晚看着也有些吓人。然而，师青衍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只是随便安慰了两句，就立刻掉头往平时妹妹不会走的路找去。
　　没事，很快就能找到的，不是你的错，她应该只是贪玩，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无论他们有多么着急，现实都无法改变，在接到消息后立即随便套了件衣服就一路打车回来的师家老二一进门就喊出了妹妹的名字，得到的却是客厅里靠在墙上的兄长的摇头。他本来是抱着自己和妹妹错过了的希望短暂回家看一看，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
　　“我再去找！哥你先报警，别管他们处不处理，总比不报好。”
　　他一边喊一边回头准备出门，就在这时，门厅传来了指纹锁锁被打开的声音。他们急急忙忙从客厅中冲出，终于看到了让他们忧心了一宿的女孩苍白而故作坚强的脸。
　　“我回来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