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遇》九拾酒x

4、第 4 章

　　阿念扶着墙站起来，指尖还攥着那支狼牙哨，冰凉的触感像一道符咒，烫得她指尖发颤。

　　她看着门口的男人——她的师兄，北朝的靖安王，萧彻。

　　记忆里的画面翻江倒海，父兄的灵位，练武场的厮杀声，还有萧彻小时候捏着糖人，说“阿念妹妹，等我长大了就娶你”的样子，全都涌了上来。

　　她的脸一点点冷下去，眼底的茫然和甜软，被一层厚厚的寒霜覆盖。

　　萧彻大步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心疼：“阿念，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怎么能和一个南朝人混在一起？”

　　阿念没理他，只是转头看向谢珩。

　　谢珩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后背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渗出血来。他看着阿念，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阿念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落在他脸上：“你说，你是我的夫君？”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谢珩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谎话。”阿念笑了，笑里却没有半分温度，“我是北朝的女将军，你是南朝的隐王。我们是仇敌，怎么可能是夫妻？”

　　她一步步走近谢珩，手里的狼牙哨被攥得死紧：“你骗我。你不仅骗我，还偷了我的东西，封了我的记忆。谢珩，你好狠的心。”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谢珩的心上。

　　他想解释，想说他不是故意的，想说他只是想留住她，想说他怕她想起那些沉重的过往，会再次变得冰冷坚硬。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无力的辩解：“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过得好一点？”阿念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笑出了声，眼角却有泪掉下来。她抬手擦掉眼泪，眼神冷得像寒山的冰，“谢珩，你所谓的好，就是把我困在这山里，让我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根的傻子吗？”

　　萧彻走过来，一把揽住阿念的肩膀，看向谢珩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谢珩，你绑架北朝的女将军，还敢欺瞒她的身份，这笔账，我会和你好好算。”

　　阿念猛地挣开他的手，眼神冷冽地扫过他身后的士兵：“靖安王，我的事，不用你管。”

　　萧彻一愣，随即沉下脸：“阿念，你别忘了，你是我们萧家的人，你的婚约，是陛下钦定的！你和这个南朝人，没有任何可能！”

　　“婚约？”阿念笑了，笑得更冷，“那是你们的婚约，不是我的。我阿念的命，从来不由别人做主。”

　　她转头看向谢珩，目光复杂。

　　有愤怒，有委屈，有失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舍不得。

　　她想起这些天的日子，想起谢珩熬的粥，想起他吹的埙，想起他替她擦脸上的水珠时，温柔的眼神。

　　那些日子，是真的很安稳。

　　安稳到，她差点就忘了自己是谁。

　　“谢珩，”阿念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我会记住你救过我，也会记住你骗了我。今日之事，两清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萧彻立刻跟上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谢珩一眼。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阿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他缓缓地蹲下身，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身后的矮凳上，还放着那碗没喝完的粥，冒着淡淡的热气。

　　旁边的布包里，那片干枯的海棠花，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打了个旋。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才抬起头。

　　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缓缓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海棠花，放进怀里。然后，他看向门口的方向，眼神里，燃起了一丝疯狂的执念。

　　他不会放手的。

　　阿念是他的。

　　就算是抢，就算是偷，就算是逆天而行，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转身走进里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里面，是他早年寻来的忘忧草。

　　他看着瓷瓶，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偏执的笑。

　　既然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要让她，彻底忘了那些过往。

　　彻底忘了，她是北朝的女将军。

　　彻底忘了，她和萧彻的婚约。

　　她只能是他的阿念。

　　只能是他谢珩的妻子。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