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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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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襄被庄芦隐当众驳了面子,暂时偃旗息鼓,但侯府里的暗流却并未平息。下人们看藏海的眼神愈发复杂,恭敬中带着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看好戏的意味。
藏海尽量缩在静心斋里,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书房“讲经”,他几乎足不出户。那一个时辰的讲经,如今成了他最大的煎熬。庄芦隐依旧很少真的听他讲什么佛法,更多时候是处理公务,或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看得藏海浑身不自在,念经的声音都时常打颤。
这日讲经结束,藏海合上经书,如释重负,正准备告退,庄芦隐却放下了手中的笔。
“整日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坏了。”庄芦隐道,“今日天气不错,陪本侯去园子里走走。”
藏海头皮一紧:“侯爷,小僧……”
“走吧。”庄芦隐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藏海无奈,只得跟上。
平津侯府的花园极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移步换景。藏海跟在庄芦隐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目不斜视,只盯着庄芦隐的靴子后跟。
“抬头,看路。”庄芦隐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藏海只好抬起头,假装欣赏园景,心里却盼着这“散步”赶紧结束。
走到一处水榭,庄芦隐停下脚步,水榭的石桌上早已摆好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酒。
“坐。”庄芦隐自顾自坐下,斟了两杯酒,“这是江南送来的桂花酿,滋味清甜,不易醉人,尝尝。”
藏海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连连摆手:“侯爷,小僧是出家人,戒酒!”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庄芦隐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语气不容置疑,“尝尝而已,不算破戒。”
“这……”藏海看着那杯酒,又看看庄芦隐,感觉自己又要开始“斗法”了。
就在这时,庄善领着几个丫鬟,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过来。“侯爷,您要的醉蟹到了,正是膏满黄肥的时候。”
食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蟹肉的鲜香扑面而来。几只硕大的螃蟹被陈年花雕酒和各种香料浸泡得色泽红亮,诱人至极。
藏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他在寺里常年吃素,偶尔下山化缘,见过市集上卖的这种醉蟹,香气勾人,但他从未尝过。
庄芦隐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微勾,亲手剥开一只醉蟹,那金黄流油的蟹黄立刻显露出来。他慢条斯理地用银勺剜出最肥美的一块,递到藏海面前的碟子里。
“这是用上等花雕和数十种香料秘制的,尝尝看。”庄芦隐的声音带着诱哄,“蟹乃水中之鲜,不算荤腥吧?佛家亦有‘三净肉’之说。”
藏海看着碟子里那块颤巍巍、香气四溢的蟹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理智告诉他不能吃,可那香味实在太勾人了,而且侯爷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挣扎着,小声嘟囔:“……这、这明明是醉了酒的蟹……”
庄芦隐低笑:“酒醉的是蟹,又不是你。尝尝,就一口。”
那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藏海鬼使神差地拿起旁边的小勺,舀起那块蟹黄,闭着眼,快速送进了嘴里。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鲜美混合着醇厚的酒香在口中爆开,细腻丰腴的口感让他几乎呻吟出声。太好吃了!
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满足得微微眯起的样子,庄芦隐心情大好,又剥了一块蟹肉给他。
藏海这次几乎没怎么犹豫,接过就吃了起来。
庄芦隐一边剥蟹,一边状似无意地劝他喝点桂花酿“解腻”。藏海吃得高兴,戒心大降,觉得那桂花酿闻着确实香甜,便试探着抿了一小口。果然清甜甘洌,带着桂花香气,几乎没有酒的辛辣。
一来二去,一只醉蟹下肚,一小杯桂花酿也不知不觉见了底。
起初,藏海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但没过多久,酒劲混合着醉蟹的酒意缓缓上头了。
他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看东西似乎带了层柔光,脸上也烧得厉害。他傻笑着看向庄芦隐:“侯爷……您、您怎么变成两个了?”
庄芦隐看着他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憨态可掬的样子,眸色深了深。“醉了?”
“没醉!”藏海努力想坐直身体,证明自己没醉,却差点从石凳上滑下去,被庄芦隐眼疾手快地扶住。
“小僧……小僧就是有点热……”他靠在庄芦隐臂弯里,觉得这怀抱坚实又温暖,让他莫名安心,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
庄芦隐身体微微一僵,看着怀里这只有些烫手的小醉猫,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他挥退了周围的下人,打横将藏海抱了起来。
“哎?”藏海惊呼一声,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侯爷……放、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你走不稳,本侯送你回去。”庄芦隐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抱着他稳稳地朝静心斋走去。
藏海挣扎了两下,奈何浑身发软,脑子也一团浆糊,最终只能自暴自弃地把发烫的脸埋进庄芦隐的颈窝,嘴里还含糊地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螃蟹好吃……侯爷……也好……”
庄芦隐听着他这颠三倒四的醉话,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温热呼吸和青年身上淡淡的、混合了酒气的檀香,喉结滚动了一下,步伐更快了些。
将藏海安置在静心斋的床上,庄芦隐本想离开,衣袖却被一只微烫的手抓住。
“侯爷……”藏海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脸上带着醉后的憨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您别走……我一个人……怕……”
庄芦隐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床上的人。灯火下,小和尚绯红的脸颊,湿润迷蒙的眼睛,微微开启的唇瓣,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他深吸一口气,在床边坐下,反手握住了那只手:“好,本侯不走。”
藏海似乎安心了,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抓着庄芦隐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庄芦隐就那样坐着,看着他的睡颜,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光滑的手背。这小和尚,清醒时像只受惊的兔子,喝醉了,却像只黏人的猫儿。
他知道自己手段不算光彩,诱他破戒,灌他喝酒。但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耐心他有,但这等待的过程,偶尔也需要一点……催化剂。
只是没想到,这催化剂的效果,似乎好得有点过头了。看着藏海毫无防备的睡颜,庄芦隐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占有欲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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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藏海是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回笼——醉蟹、桂花酿、侯爷抱着他、他拉着侯爷的手不让走……
“轰”的一下,藏海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他他……他不仅破了酒戒!还吃了那么香的醉蟹!还……还对侯爷做出了那样孟浪的举动!
“佛祖啊!”藏海哀嚎一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没脸见人了!
这时,庄善端着醒酒汤进来了,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小师父醒了?侯爷吩咐给您送了醒酒汤来。侯爷还说,您昨日累了,今日的讲经就免了,让您好生休息。”
藏海:“……”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侯爷”两个字!
他闷闷地接过醒酒汤,小口喝着,心里乱成一团。羞耻、后悔、还有一丝……对昨晚那个温暖怀抱的隐秘留恋?
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快要被这侯府的糖衣炮弹腐蚀殆尽了!
而书房内的庄芦隐,听着庄善的回报,想象着那小和尚此刻羞愤欲死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经此一“醉”,他这只小心翼翼的小鹿,似乎离他的网,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