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人，你要当虫母？！》溪门风雪

2、精神网络

　　幸好，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并未持续太久——或许只有十几秒，但对洛阳而言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酷刑。它如同涨潮般汹涌袭来，又如同退潮般倏然抽离，只留下阵阵沉闷的余痛在颅骨深处隐隐搏动，以及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感。

　　洛阳瘫坐在冰冷黏滑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料，与溅在身上的诡异液体混在一起。意识像是从深海中艰难浮起，重新拼凑起来。

　　是那液体……接触到的瞬间……

　　他混沌的思维逐渐抓住关键。忍着残留的眩晕和恶心，他下意识抬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自己的脸颊——触感正常，皮肤完整，没有预想中的腐蚀溃烂或异常增生。他急忙低头检查身上其他被那“血液”溅到的地方：手臂、前襟……除了衣物被浸湿染色，皮肤上同样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伤痕或异样。

　　那滚烫的、血红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液体，似乎除了引发那场骇人的颅内风暴外，并未对他的□□造成直接伤害。

　　它只是……让他头痛欲裂，并在脑子里“安装”了点什么。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催生出更深层、更冰冷的寒意。洛阳撑着依旧发软的双腿，艰难地站了起来，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地上那滩正缓慢渗入肉质地面的血色痕迹，又看向肉壁上那道已经开始缓慢收缩、蠕动着试图愈合的切口。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房子”还能住吗？

　　洛阳心里直打鼓。那诡异的“血液”，那钻脑的剧痛，像一道冰冷的警示牌竖在眼前。可环顾四周——迷宫般的通道、随时可能响起的爬行声、无处藏身的赤裸感——现实比未知的风险更咄咄逼人。

　　好像……也没得选了。

　　他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思维，确认那可怕的头痛没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溅在身上的血红色液体已经干涸成暗淡的痕迹，除了心理上的膈应，似乎暂无其他影响。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我都已经被这鬼东西“洗礼”过了，费了这么大劲找到工具、划开第一刀，要是不住进去，岂不是亏大了？对得起我刚才疼得差点过去的自己吗？

　　他甩了甩头，仿佛能把残余的眩晕和犹豫一并甩掉。弯腰重新捡起那截骨爪“匕首”，握柄处还残留着之前紧握的体温与湿滑触感。这次，他看准了第一次切割留下的痕迹，双手攥紧，将全身的重量和决心都压了上去，狠狠地顺势划下！

　　“嗤啦——”

　　这一次，过程异常顺畅。或许是因为内部的压力已通过之前的创口释放，又或者这肉质结构有着独特的修复机制，预想中的“喷泉”并未出现，只有少量粘稠的半透明组织液渗出。锋利的骨爪如同裁纸刀划过坚韧的皮革，沿着原有的切口干净利落地扩展、深入。

　　很快，一个足够他蜷身进入的、边缘不规则且微微翻卷的洞口，赫然出现在肉壁之上。内部幽暗，看不真切，只传来一阵比外面更温暖、更湿润的空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物体内的复杂气味。

　　洛阳停下动作，喘息着，看着自己的“杰作”。逃生之路，或者说，暂时的栖身之所，就这样以一种惊悚又实在的方式，向他敞开了。

　　做了足足三秒的心理建设——主要是说服自己这不算“自投罗网”，而是“战略性进驻”——洛阳一咬牙，慢慢爬进了那个自己亲手割开的洞口。

　　内部空间出乎意料。没有想象中的拥挤逼仄，反而像个不规则的小型腔室，高度足以让他跪坐，宽度也能勉强转身。触目所及皆是暗红、深紫交织的肉壁，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透明黏液，在绝对的黑暗中泛着极其微弱的生物荧光。空气温热、潮湿，带着浓郁的、类似血浆与矿物质混合的腥甜气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吸进了什么活的东西。黏糊糊，湿答答，像住进了某个巨型生物的胃袋里。他忍不住腹诽。

　　但随即，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谬的满足感涌了上来。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封闭带来了脆弱的安全感。至少，有个能喘口气、不必时刻绷紧神经的角落了。计划重新变得清晰：以此为新据点，慢慢探索，直至找到那个理论上存在的“通气孔”，逃出生天。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将出入口那道肉质“门帘”从内部拉拢、贴合。切口边缘的肉膜迅速蠕动着相互粘连、弥合，最后只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缝隙，连风都难以透入。很好，密封性过关。这证实了他的核心猜想：怪物们大概率无法轻易察觉这个被完美“缝合”的异常。

　　最后一个问题：门外地板上的“罪证”。那些溅出的“血迹”太显眼了，就像在犯罪现场画了个箭头。

　　洛阳重新钻出来，毫不犹豫地脱下早已破损脏污的外套和里层一件多余的衬衣。他蹲下身，开始用这些布料用力擦拭地上已经半凝固的液体。动作机械而迅速，带着一种处理危险化学品的谨慎。布料很快被浸染成怪异的红黑色。

　　处理完毕，他捏着那团沾满诡异“血迹”的衣物，快步走到“墓室”入口，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扔进了那堆残骸深处。

　　好了。他拍了拍手，看着墓室里那些本就斑驳的、黑褐色的陈旧污迹。

　　墓室里有血迹，那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对吧。

　　一种混合着后怕、侥幸和极度疲惫的虚脱感笼罩了他。但在这片虚脱之下，却又有一丝压不住的、近乎荒唐的得意冒了头。

　　我真是……绝了。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有点想笑。在这么一个鬼地方，被一群怪物追得屁滚尿流，最后居然用怪物的爪子，在怪物的老巢里，给自己抠出个“单间”来？这剧情走向，连最离谱的冒险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但偏偏，他做到了。

　　忙活了不知多久的神经一旦稍微松弛，被强行压抑的疲惫便如潮水般反噬。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四肢的肌肉酸痛得不断发出抗议。现在，有了这个勉强算是“遮风挡雨”的角落，一直紧绷的求生意志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借口，强烈的困意顿时汹涌地漫了上来。

　　这个安全屋到底合不合格，靠想没用……睡一觉试试不就知道了？

　　逻辑简单粗暴，却意外地有说服力。要是能在这里安然入睡，醒来时既没被消化掉，也没变成虫子的夜宵，那这地方就勉强算是个“合格产品”。要是醒不过来……那也用不着操心后续了。

　　反正出又出不去，还能咋办？他对自己脑子里冒出的、颇具古典意味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比喻感到一阵无语。但现状就是如此，他得和这个自己割出来的“肉囊”共存亡，至少暂时是这样。

　　主意已定，他便不再纠结。迅速检查了一下入口处的“缝合”状况，确认那缝隙依然隐蔽得毫无破绽。然后，他钻了进去，在这片绝对黑暗、温热、黏腻，并且弥漫着诡异生命气息的空间里，尽可能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蜷缩起身体。

　　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念头飘过：

　　先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

　　洛阳是被一阵极其嘈杂、仿佛菜市场拌嘴般的“交流”给硬生生吵醒的。

　　“……俺就说了！挂上俺就别乱动！每次一上身就跟吃了炸药似的横冲直撞，治疗孢子都跟不上！”

　　“吼！冲锋！碾碎！挡路的都是饭！你，别叨叨，抓稳了！”

　　……

　　什么情况？搁这儿开联欢会呢？吵吵巴火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睁眼，眼皮却沉得像焊死了。四肢也动弹不得，并非被束缚，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与周围温热环境融为一体的麻木。

　　不是吧……我真挂了？第一个念头蹦出来，带着浓浓的荒谬和郁闷。这破洞安全屋果然不靠谱！岂可修……他内心无力地哀嚎。可如果死了，这脑瓜子里的声音怎么还这么“热闹”？

　　那些声音还在继续，叽叽喳喳，仿佛无数个意识在同一个频道里各说各话：

　　“喂！工虫307号！那是我的能量凝胶块！你自己的那份在隔壁腔室躺得好好的！”

　　“不道啊。看见能吃的，就吃了。分什么你的我的？”

　　……

　　这些……是什么鬼声音？洛阳混沌的思维慢慢转动。天堂的BGM？不对，这调子也太糙了……地狱吐槽大会？仔细分辨，那发音方式、那粗粝的质感，竟与他逃亡时听到的怪物嘶鸣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刻清晰无比，还带上了明确的“意思”。

　　我果然是死了吧……都能直接听怪物说话了。他悲催地想着。不过话说回来，这群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个念头，一个与他刚才“听”到的所有嘈杂声音都截然不同的语调，突兀地、清晰地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此处为‘梅拉哈尔’虫群生态单位内部网络。刚才的声纹记录显示，是战士序列135号个体在对工虫序列307号个体进行行为纠正。”

　　这声音平直、冰冷、毫无起伏，分辨不出性别或情绪，像一个过于完美的智能语音助手，与周围那些充满原始冲动的“对话”形成了诡异对比。

　　握草？！

　　洛阳感觉自己的思维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短路。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你……你是谁？”他试图在脑子里“想”出这句话，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我这是……死了吗？还是在做梦？”

　　“身份识别：大群内部网络个人辅助界面。功能：为连接入网的每一位同胞提供基础信息查询、内部通讯转接及行为逻辑咨询。”那声音一丝不苟地回答，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根据对您生命体征及神经连接状态的实时监测判断：您处于胚胎发育停滞期，生命活动低缓但持续，并非死亡状态。另，如需在公共频道发言，可通过我进行编辑与发布。”

　　一连串信息砸得洛阳晕头转向。

　　大群内网？个人助手？他感觉自己像个不小心蹭上了隔壁公司Wi-Fi还被人事系统录入了的倒霉蛋。这年头，怪物窝里都通网了？还搞出智能客服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搞OA系统、钉钉打卡、写周报啊？！

　　混乱的吐槽在意识里翻滚，但其中一个词让他猛地一激灵。

　　“……胚胎期？”他小心翼翼地在心里重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缠了上来。“什么意思？”

　　“根据您当前散发的信息素特征及神经连接节点编码，您的身份已识别为：隶属于后勤序列634号单位的、发育停滞期胚胎。”那平直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词都像冰冷的代码被精准敲入他的意识。

　　后勤634号？胚胎期？洛阳觉得这简直荒谬透顶。他能思考，能回忆，手脚俱全，除了被困在这个肉囊里，哪一点像那些狰狞怪物了？更别提什么“胚胎”了！

　　“额……你确定，”他强压住心里那股逐渐弥漫开的不安，试图让思维提问显得冷静，“你说的‘胚胎’，指的是我？现在这个正在跟你说话的意识？”

　　“确定。身份匹配度99.7%。误差属于正常波动范围。”助手的回答毫无迟疑，斩钉截铁。

　　怎么可能？！洛阳在意识里几乎要吼出来。我有完整的人生记忆，我是个人类！难不成我还会像昆虫一样‘变态’发育？‘皮’一褪，就变成个张牙舞爪的后勤怪物？荒诞的想象让他自己都一阵恶寒。

　　但紧接着，一个冰冷的问题像毒蛇般钻进他的思绪。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在意识中发问：

　　“你知道什么是‘人类’吗？”

　　“知晓。根据大群共享信息库记载，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星球，存在一颗名为‘霍尔’的宜居地，其地表主导智慧生命形态即为‘人类’。那里是他们的家园。”

　　霍尔……不是地球。洛阳心中掠过一丝明悟。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星球名字不同又算什么？

　　“那么，人类能和你们——和‘大群’——像我们现在这样交流吗？”他问出了关键。

　　“根据现有记录：不能。人类使用的声音语言及符号系统，与大群基于信息素、神经脉冲及基础生物电的直接意识交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通讯模式。虽然我们可以通过吞噬并解析人类个体的脑组织，逆向编译出他们的部分语言数据，但本质上，这两种语言并不互通，无法进行实时双向交流。”

　　这个答案非但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让洛阳感到一股寒气顺着无形的脊椎爬升。

　　“那……是否存在特例？”他追问，声音在意识里显得紧绷，“有没有人类，能听懂你们的‘语言’？”

　　“存在。理论模型显示，一种情况下，人类个体可能临时接入大群的浅层意识网络：当其被选为特定单位的‘培育载体’时。”助手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项普通的生理现象。“在此过程中，该人类个体体内将被植入一个处于休眠初期的胚胎单位。该人类将作为胚胎发育初期的营养源及物理保护壳。在胚胎发育成熟、破体而出前的整个阶段，由于胚胎的神经束与载体神经系统存在物理连接及生物电渗漏，载体个体将能被动感知并理解大群的浅层网络通讯。”

　　它顿了顿，继续补充，语气依旧像在念说明书：

　　“但此种情况极为罕见。主要原因有二：第一，大群拥有完善的自主孵化体系，虽然耗时较长，但稳定可靠，使用人类作为载体并非首选方案，效率低下且存在不可控风险。第二，基于保护胚胎及维持载体生命体征稳定的目的，被选为载体的人类个体，通常会被注入强效生物麻痹毒素，使其陷入深度昏迷直至胚胎成熟。在此期间，载体不具备清醒意识，因此‘交流’现象并无实际意义。”

　　洛阳的意识，仿佛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海，瞬间冻结。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异常——头颅炸裂的剧痛、脑中扎根的“网络”、被识别的“胚胎”身份、以及清晰无比的“虫语”……

　　碎片拼合，指向一个他绝对无法接受、却无法反驳的恐怖真相。

　　头脑风暴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整个思维世界，在这平静而残酷的叙述中，轰然炸成了漫天飞雪，只剩下一片空白与彻骨的寒冷。

　　他被寄生了。

　　“……通常，你们会把胚胎……植入培育载体的哪个位置？”洛阳的声音在意识中难以抑制地微微发颤。

　　“腹腔。该区域空间相对充裕，营养供给丰富，且靠近主要循环系统，最适宜胚胎单位发育。”

　　好吧。安全屋？不过是自欺欺人。真正的威胁不在外面，而在自己体内。他此刻就像是揣着一枚生物定时炸弹，在虫巢里玩生存游戏。虽然现在这东西安安静静，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然后彬彬有礼地通知他：“嘿，房东要长大啦，麻烦你提供一下空间和营养，谢谢配合。”不对……严格来说，这房子明明是他的！他才应该是房东！

　　这想法让他既恐惧又混乱，带着一种荒诞的愤怒。肚子里这东西到底该怎么办？取出来？在这鬼地方？没有无菌室，没有手术刀，没有麻醉剂，只有黏糊糊的肉壁和一堆不知道算不算工具的残骸。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词句，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我想中止这个……‘培育过程’，但同时又希望不伤害到这个人类载体的身体，有可能做到吗？”

　　“此请求不符合常规流程。标准处理方案是：直接破开载体腹部，回收胚胎单位。载体通常因此损毁。”助手的声音毫无波澜。“但若要求‘无损载体’，则必须借助‘医疗兵种’单位的专业化操作。”

　　医疗兵种！洛阳的意识立刻抓住了这根稻草。

　　“医疗兵种……长什么样？怎么识别？”

　　“医疗兵种单位体长约40厘米，通体覆盖吸光性黑色软质皮肤，形态修长。其最具特征的结构为体表可自主控制的数十条超薄生物聚合物薄膜，宽度不足1毫米，兼具高灵敏度感知、神经束接驳与分子级切割功能，可执行精密生物手术。”

　　随着描述，一副清晰的影像被“推送”到洛阳的意识中：那东西就像一条长了太多“长腿”的怪异无毛猫，但那些“腿”却是半透明、微微飘荡的带状物，在幽暗环境中泛着冷冽的微光。哦豁，这模样……黑不溜秋，身上飘着的这些‘面条’简直像成了精的泥鳅。他忍不住腹诽。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蹿起，就被下一句话浇灭。

　　“但需提醒：医疗兵种属于核心保障单位，数量稀少，活动范围仅限于虫巢中央孵化区及主母近卫区域，极少出现在外围通道。”

　　嘶——洛阳感到一阵牙酸。这岂不是和他“找到通气孔逃出去”的目标背道而驰？往中心去，意味着更深地闯入龙潭虎穴。可不去……带着肚子里这颗“雷”，就算侥幸跑到洞口，难道就能变回正常人吗？或者……

　　“有没有可能……不借助医疗兵种，由载体……由这个人类自己，安全地移除胚胎？”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

　　“否定。”助手的拒绝干脆利落，不留任何遐想空间。“缺乏专业操作，强行分离将导致载体神经系统崩坏、器官急性衰竭，存活率低于0.01%。不过，”它话锋一转，依旧是那平铺直叙的调子，“若您的优先目标是‘维持此人类载体长期健康’，作为您的个人助手，我可以提供一套生物协议，用以暂时抑制胚胎单位的活性，大幅降低其代谢与生长需求，从而为载体争取更多时间，并减少胚胎对载体资源的消耗。”

　　哎哟！这个好！这个我现在太需要了！

　　洛阳几乎要热泪盈眶。峰回路转，绝处逢生！他忙不迭地在意识中回应：

　　“需要！非常需要！拜托了，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鉴于您的单位分类属于后勤序列，最便捷的活性抑制途径，是通过摄入特定‘负活性食材’来实现。您的底层生物本能会指引您识别并处理它们。”助手一板一眼地建议道。

　　“但具体去操作的是这具人类身体啊，”洛阳在意识里反驳，“人类的‘本能’里可没有怎么给自己肚子里的外星胚胎喂‘负能量食品’这一项！”

　　“当人类躯体被选为载体后，其部分生理机能会与胚胎单位联通。理论上，载体可以有限度地调用胚胎单位所隶属虫族序列的基础生物本能。这需要载体在精神层面进行主动引导与‘模拟’。”

　　精神上的努力？这说法简直抽象得像一句谜语。洛阳在无法动弹的黑暗中努了努嘴。

　　不过，有办法总比等死强。当务之急是延长自己的“保质期”。他得尽快试试这个听起来玄乎的方法。

　　“最后一个问题，”他追问，“我现在该怎么‘离开’？我是说，退出这种……跟你对话的状态？”

　　“断开您主动维持的深层意识连接即可。”

　　断开连接？怎么断？洛阳一阵茫然。他尝试着不再“想”着对话，而是将注意力转向自身那奇异的内在感知。很快，他察觉到一些“做人”时从未有过的异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意识，仿佛化作了无数缕纤细的“光丝”或“数据线”。大部分松散地漂浮着，但有几根却闪烁着稳定的微光，延伸出去，没入无尽的黑暗，其中一根格外粗壮明亮，另一端连接着的，显然就是那个冰冷的“助手”。

　　试试这个。他凝聚起意念，想象自己“抓住”了那根最明显的连接线，然后，扯断它。

　　并没有实际的触感，但一种强烈的剥离感骤然袭来，仿佛灵魂被从温暖的包裹中猛地抽出！

　　紧接着是剧烈的失重，天旋地转。

　　“嗬——！”

　　洛阳猛地睁开了眼睛。

　　真实的、生理上的喘息冲出了喉咙，温热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细微的恶心。眼前不再是纯粹的意识虚空，而是那个由他亲手割出的、黏腻肉壁构成的幽闭腔室。微弱的生物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粗糙的轮廓。

　　他眨了眨眼，手指艰难地动了动，触及身下湿滑的“地面”。

　　醒了。

　　这次是真真正正地、用自己的身体，醒了过来。

　　洛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湿滑的地面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扯动了腹部一阵莫名的隐痛。

　　握草！握草！！

　　无声的呐喊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我这到底是什么绝世倒霉蛋体质？！别人穿越顶多开局艰难，他倒好，直接成了外星虫子的“移动孵化箱”，还附赠一个全巢穴Wi-Fi和AI客服！这虫群的“文明”程度，真是超出了他最大胆的想象。

　　但现在没时间哀嚎。他狠狠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首要任务，是尝试和肚子里那位“房客”进行所谓的“精神交流”，给它找点“负能量食品”吃吃，好让它安分点。

　　他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缓缓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触感温热，与周围环境的温度几乎一致，并没有明显的硬块或异样蠕动，但那种“里面多了东西”的心理认知，让那片皮肤下的每一寸仿佛都变得陌生而脆弱。

　　某种意义上，我这是不是算……突然喜当妈（父）了？这个念头荒诞得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太地狱了，这剧情走向真的太地狱了。

　　抛开乱七八糟的吐槽，他集中精神。“精神层面的连接”……这说法实在太玄乎。他回想刚才那种奇异的感知——意识化作丝线，蔓延、连接、然后被自己扯断。

　　再试一次。

　　他闭上眼睛，努力屏除杂念，不再去“想”，而是去“感受”。他模仿着之前的状态，将注意力向内收束，探寻那种超越五感的、难以言喻的内在联系。

　　或许是因为有过一次成功的“登陆”和“断线”经验，这次的过程竟出乎意料地顺畅。仿佛意识轻轻推开了一扇之前未留意的门，熟悉的感知再次浮现——并非视觉，而是一种更直接的空间与联系感知。他能“感觉”到自身精神存在的轮廓，以及其中……几根散发着微弱脉动、延伸向身体内部未知深处的“线”。

　　其中一根，似乎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原始的、缓慢的节律，连接着腹腔中某个温暖的焦点。

　　就是它了。

　　他没有贸然“扯动”，而是尝试着，将一道清晰的意念，沿着那根“线”，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

　　“喂……能……能听到吗？”

　　洛阳凝聚起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

　　那根连接着腹腔焦点的“线”依旧存在，传递着微弱而平稳的脉动，但另一端却毫无回应，一片沉寂，仿佛连接的只是一团温暖却无知觉的肉块。胚胎……似乎在沉睡。

　　他想起那个冰冷助手的话——“发育停滞期胚胎”。

　　停滞？这个词让他心头一跳。这是不是意味着，不光是他这个“载体”出了问题，连肚子里这位“房客”本身也状况异常？按照“客服”的标准流程，他此刻应该处于被麻痹的昏迷中，而胚胎应该稳步发育才对。可现在倒好，该醒的好像睡着了，该晕的却异常清醒地蹲在虫巢里思考人生。

　　这算什么？穿越者限定bug？还是绑定系统附赠的新手大礼包——延迟孵化？洛阳简直想对不知存不存在的命运之神竖起中指。把我扔到这种鬼地方我已经‘感恩戴德’了，还附赠这种扭曲的‘福利’……我真是谢谢您全家啊！他恨得有些牙痒痒。

　　肚子里的小东西暂时安分，这确实给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像在深渊边上找到了一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稻草。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谁知道这‘停滞’会停多久？万一它只是睡个午觉，醒来饿了呢？

　　被动等待风险降临，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既然这根“线”还在，既然他莫名其妙地拥有了这种诡异的“内视”能力……

　　不如，顺着这根线，看看它到底通向哪里。

　　好奇心混合着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洛阳深吸一口气，不再满足于仅仅传递意念。他凝聚起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沿着那根微弱脉动的“线”，向腹腔深处，向那一片温暖的黑暗之中，缓缓地“探”了进去。

　　前行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畅，没有遇到任何屏障或阻碍。洛阳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顺着那根“线”轻盈滑行，仿佛穿过了一条短暂的隧道，接着——眼前豁然开朗。

　　他“出现”在一片难以言喻的区域。这里并非视觉意义上的空间，更像是由纯粹信息与潜在本能构成的意识基底。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柔和发亮的乳白色“空无”，而在其中，静静悬浮着许多大小不一、缓缓自转的光球。它们散发着微暖的荧光，像夜空里安静的星辰，又像某种奇异植物的果实。

　　这些是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对未知的警惕。洛阳试探性地，朝着离自己最近、也是最小的一颗光球，伸出了意识的“手指”，轻轻一触。

　　嗡——

　　没有声音，却有一道清晰无比的认知流，如同被解压的数据包，瞬间直接烙印进他的思维：

　　【后勤序列基础协作协议·资源循环篇·摘要】

　　单位排泄物（特定信息素标记型）可作为强化型交互介质。在受信任单位间交换摄入，能显著提升临时神经同步率，优化合作效率，降低任务冲突。

　　(附：识别气味图谱及建议交换频率)

　　……

　　？？？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洛阳的意识体仿佛被无形的锤子敲了一下，瞬间僵住。后勤虫子的屎……喂给同伴吃……能加好感度……不是，是加“连接信号”？！！

　　奇怪的、具体的、带着难以描述气味的知识，不由分说地在他脑海里完成了安装。当他意识到自己“学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画面、那概念、那套完整的、理所当然的虫族逻辑，已经根深蒂固。

　　“我……”洛阳的意识在这片空白中凌乱，一时语塞。他拼命甩动那不存在的“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脑海里那套诡异又自带详细说明书的知识体系，像甩掉头发里的头皮屑一样“拱”出去。

　　几番徒劳的尝试后，他哭笑不得地停了下来，望向周围那无数静静漂浮的光球。每一个里面，恐怕都封装着一段类似的、属于“后勤634号”的本能或知识。

　　看来……他带着一种复杂至极的心情想道，这些发光的玩意儿，就是我要找的‘操作手册’和‘食材鉴别指南’了。

　　只是这使用说明的打开方式，未免也太有“虫族特色”了。

　　然而，眼前这无数的光球，宛如一片陌生的星海，究竟哪一个才藏着抑制活性的方法？总不能像开盲盒一样挨个去戳吧？万一又点出个“虫族建筑美学”或者“信息素社交礼仪一百问”怎么办？他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那套关于排泄物利用的“完整知识体系”……

　　可恶啊！正儿八经的《胚胎活性抑制操作手册》和《负能量食材鉴别指南》到底在哪个角落？！

　　洛阳的意识体在这片信息虚空中几乎要抓狂，一种即将被虫族文化彻底“腌入味”的绝望感开始弥漫。难道真要被迫成为虫族百科的活体载体吗？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刹那——

　　噗。噗。

　　不远处，两颗原本静静悬浮、毫无特别之处的光球，突然极其同步地闪烁了两下，那光芒温和却清晰，在这片乳白色的背景中显得格外醒目。

　　嗯？

　　洛阳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这两颗光球的大小适中，光泽似乎也比周围的同伴更温润一些。它们刚才……是在回应我的想法？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难道在这里，强烈的意念指向，能够吸引或激活相关的知识模块？

　　为了验证，他再次于意识中清晰地、专注地“想”道：“我需要知道如何安全地降低胚胎活性，以及识别那些所谓的‘负活性食材’。”

　　仿佛接到了确切的指令，那两颗光球立刻又闪烁了一下，这次的光芒更明亮了些，甚至微微向他的方向偏移了极其细微的一寸。

　　太好了！果然能行！

　　峰回路转的惊喜冲淡了之前的绝望。洛阳精神一振，不再犹豫。他伸出意识的“手”，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忐忑，分别向着那两颗仿佛在静静等待他取用的光球，探了过去。

　　刹那间，相应的“知识”再次毫无阻碍地流入他的意识，如同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被一键解压、播放。

　　《后勤序列基础职能·环境资源整合篇》

　　后勤单位天生能感知一种特殊的生物能量波动谱，世间万物在其感知中皆呈现为不同强度与质感的“能量场”。它们能根据这些波动的特性，进行筛选、拆解、再融合……其最终目的，是将其转化为可供族群消耗的“营养基质”或功能材料。简单说，它们眼中没有“物体”，只有“食材”或“建材”的潜在组合。

　　洛阳的意识快速浏览着，无数种能量波动的搭配模式、融合比例、激发条件如瀑布般刷过，复杂程度远超任何人类的化学公式或菜谱。他看得眼花缭乱，几乎要迷失在这海量的异星知识里。

　　等等……我干嘛要傻乎乎地‘看’和‘记’？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这地方，这方式……不就像是直接往脑子里‘下载’吗？

　　仿佛响应了他这个想法，那浩瀚庞杂的“能量烹饪大全”瞬间停止了流动的信息展示，而是整个儿地、完整地打包，悄然沉降，稳固地成为了他记忆中的一部分。随时可以调用，如同本能。

　　真的跟之前一样。他有点了然，又有点后怕。虫族的知识传递效率，高得吓人。

　　顾不上细想，他立刻将“手”伸向第二个光球——那个关于如何操作的关键。

　　光球应手而“化”，知识流再度涌来。这次的目标明确，他迅速定位到了核心：

　　《载体-胚胎协同调控基础·感官链路借用协议》

　　可通过已建立的初级精神链接，将后勤单位特有的能量波动感知模块，临时“转接”或“映射”至载体人类的基础感官神经。此操作可使人类载体暂时获得识别特定能量波动的能力。注意：需载体主动引导并维持链接，持续时间与载体精神力及胚胎活性状态相关。

　　太好了！

　　希望的光芒终于刺破了沉重的阴霾。虽然过程诡异，原理惊悚，但至少，一条清晰的路径出现了。他不仅能找到“食材”，还能让这人类的身体去“处理”食材！

　　洛阳的意识体在这片空白中，长长地、虚拟地舒了一口气，甚至想抹一把并不存在的、混合着冷汗与庆幸的泪水。

　　有救了……至少有操作指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