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陈女士的九封信》晴雨之后吧

4、写给陈女士的第四封信

　　亲爱的陈女士：

　　昨天回家，我买了一盆花。特意问了店家，有没有绿色的。他推荐了绿贝壳花，叶片是心形的，想你一定会喜欢。但它怕冷怕晒怕积水，我不确定能养好。

　　今天国庆，我替你去了那座山。

　　景区门口买了香火，沿着微弧的水泥路上山。青翠的植物，润色的苔藓，鸟鸣是主旋律。我们总说，这山有仙气，空气格外清新。

　　在土地庙，我停下来，拜了拜。你说过，庙宇是神居，要心怀诚意。

　　再往前，能听见溪水声，清澈见底。走到尽头是恢弘的庙宇，门前浅潭立着菩萨像。我点了香，拜过。

　　后面是那传说中的999级石阶。爬得气喘吁吁时，想起你讲过的往事。你和朋友来，庙里正扩建，希望大家帮忙搬砖。你们都拎了砖上山，最后只有你，一个人把那块重砖扛到了顶。我现在才觉出佩服，怎么会有人拎着砖爬山呢？

　　听到厚重的钟声，便知快到山顶。山风凉爽，辛劳一扫而空。我在庙里燃尽香，去了旁边的面馆。

　　我们总说山上的素面最好吃，或许是因为，那是辛苦之后的奖赏。汤汁和面条的口感，的确难忘。味道没变，对面的位置却空了。

　　吃完面，沿小路下山。秋意未浓，绿意依旧，蝉鸣不减，暑气蒸腾，像夏天舍不得走。

　　石阶湿滑，我扶着树，膝盖酸软。这酸痛让我想起你，想起你搬砖上山的往事。当年只觉得你傻，现在才懂，那是你的“窄门”——一条旁人放下砖头、你却偏要扛到底的苦路。

　　你年年拉我爬这座山，在菩萨面前焚香，是不是也在祈求神明，赐予你更多扛起生活的力气？那庙，那面，那石阶，都是你为自己设定的仪式，一种用身体苦修换来的心安。

　　下山路坎坷，凸石遍布。我们曾边吐槽边闲聊。有一年，你在这路上给我讲了个故事。你在庙里点蜡烛，风一次次吹灭众生的心愿，你固执地拿自己的蜡烛，一次次去重点，直到一位阿姨拉住你：‘姑娘，管好自己那盏就够了。’ 你后来笑着说，那话像颗石子，突然把你心里堵着的东西敲松了。

　　不知不觉到了山脚，叫卖棉花糖和烤肠的声音，把我拉回人间。

　　回家已精疲力尽，还是照着菜谱做了萝卜排骨汤和清炒虾仁。汤在电饭煲里炖着，虾仁勾芡时，突然停电了——我忘了交电费。家里惯例是你记着这些，还会念叨比上月贵了。

　　等来电再炒，菜相已不好看。正要吃，有人敲门。是楼下的老太太，拎着把带泥的小白菜，说送你。

　　她说，你告诉她我爱吃小白菜。她说，你是个好媳妇，好人，帮她很多，她把你当女儿。她也希望我好好活，说这一定也是你的希望。

　　我谢过她，说了很多句“我很好”。

　　关上门，厨房只剩抽油烟机的嗡鸣。我站了一会儿，把菜放进水池。水龙头滴答一声，像按下暂停键。回到饭桌，夹起虾仁……果然，忘了放盐。

　　吃完饭，我看着那捆沾泥的小白菜，起身去洗。水流冲走根茎上的泥土，旋转着沉入池底。

　　如果你在，大概会夸我这次洗得认真吧？

　　晚安，陈女士，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