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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写给陈女士的第三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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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陈女士:
今天大雨,让我想起那些和你窝在家里的雨天。我们像两只依偎在壳里的蜗牛,安逸,自在。你做你的事,我看我的手机,互不打扰,又互相陪伴。
昨天在街边看见一家婚纱店,橱窗里挂着一件洁白闪亮的婚纱,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果然,晚上就梦到了你。你穿着那袭婚纱,盈盈向我走来,像珍珠般无暇。我们还去周游世界度蜜月——这是你未曾说出口的梦想,我从茵茵那儿听来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我才看见更多我曾忽略的你。
我今天开始整理屋子,手脚笨拙。用你教的“三点一线”叠衣法,手指却不听使唤,叠出来的衣服歪歪扭扭,像泄气的皮球。最终,我只能像败兵,把它们胡乱塞进柜子。
你教我拖地要拖两遍,一湿一干,拖把要洗净晾干。我都记得,做起来却手忙脚乱,地面水渍斑驳,我差点滑倒。
中午给自己炒了青菜和番茄炒蛋。青菜切得太长,鸡蛋里有壳。出乎意料,米饭焖得正好,很像你做的味道。
下午整理杂物间,发现许多旧物。
有你的电子琴,没听你弹过,但你妈说,你学了六年。
有我们的相册,大雪天里,我们呲着牙笑,你比雪还白,比阳光还灿烂。
有你胡乱写的诗:“我是个橘子,却总想成为一个柚子。但无论如何,我始终是个橘子。”这算诗吗?我持疑,但很可爱。
还有那么多小账本和计划本,每本只写几页就搁置了。你能坚持做这么多年家务,真是尽力了。
有织了一半的围巾,你拖到忘记。
还有大学时你写给未来的信,信里那个要“仗剑走天涯”的陈女侠,字里行间跳动着滚烫的理想。
后来,你的剑变成了锅铲,天涯缩成了灶台。
是这平凡琐碎的生活,让你收剑入鞘了吗?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油盐酱醋里,你早已用另一种方式“行侠仗义”,只是我这俗人眼拙?
高中时,你长马尾,高个,安静,像个“套子里的人”。我没想过我们会有交集。大学巧遇,我们成了能聊小说动漫的同好,在操场一圈圈地走,直到熄灯。
外面的雨正大,以我们学校那个操场,现在肯定能看到海了,你说不?
笔尖停了十分钟,不知如何继续。你肯定会骂我,犹犹豫豫,没有责任感,骄傲自大又无用,连家都收拾不好。
没有你,我确实无法把这个家打理好。那些细节:冰箱上的便签、桌角的防撞贴、自动补货的油盐酱醋、亮闪闪的碗碟、总在固定位置的刮胡刀、天天晾晒的毛巾…… 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说过,“家里有个男人,天塌了也不怕。”但没有你,天已经塌了一半。
二十余年如一梦。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终归只有两个字:想你。
这两个字,重如泰山。我只能在纸上道来。‘想你’二字,重到我必须弯下腰,从你留下的废墟里,一块砖一片瓦地开始学,学做你曾做过的每一件小事。或许只有这样,才算真正开始‘撑’起剩下的半边天,哪怕永远歪歪斜斜。
恋爱时,我从不说爱,认为行动重于言语。现在,我也不敢说想,因为无人可说了。
雨声渐小,天快晴了。窗外会有彩虹。你大概会说,不过是丁达尔效应。但美丽就是美丽,正如想你就是想你。
露露在蹭我,它想出门。雨停后,我就带它去逛。它最近迷上邻居家的白狗,每次见到都缠着不放。真是女大不中留。
陈女士,我想你,你也会想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