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陈女士的九封信》晴雨之后吧

2、写给陈女士的第二封信

　　亲爱的陈女士：

　　家里现在安静得可怕。

　　曾经觉得拖地的声音、炒菜的油烟声、你生气时碰倒东西的响动，还有你不厌其烦的唠叨，都像唐僧的紧箍咒。现在才明白，那是我生活不可或缺的节拍，是“家”的声音。没了这些，房子只是空壳，我的生活也像失了魂。

　　我开始喜欢往外跑。家里的空气是死寂的，外面的风却是流动的。我常去家附近的森林公园，不知不觉，又到夏天了。

　　你记得那里的蝉鸣吗？还是和当年一样，恢宏如交响乐。我们曾在那片喧嚣里，吵吵嚷嚷，说着家常闲话、八卦轶闻。回忆像泛黄的老照片，泛着酸涩，却让我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湖边的小情侣多如麻雀，不知几年后是否依旧。白发的夫妻携手慢行，脸上镌刻着岁月的痕迹，那是我们婚礼誓词里的“相伴到老”。

　　青草的气息，是你最喜欢的青色。我曾苦恼，该如何送给一个喜欢绿色的姑娘一束别致的花。最终，我庸俗地送了一捧红玫瑰，你却欣然接受。后来我懂了“爱屋及乌”，但那似乎只属于恋爱。

　　婚后我也送过花，换来的是“不如帮我干点活”的念叨。现在想来，可爱极了。

　　走在林间，鸟鸣蝉噪。黄昏时分，霞光漫天。我好不容易找个高处，用你教的“专业视角”拍了张照，习惯性地想发给你……手指悬停，才惊觉这个动作已失去了意义。

　　照片依旧拍得难看，我几乎能想象你瞪圆眼睛、比比划划吐槽我的样子。想着想着，自己倒笑了起来。

　　你说，对吗？

　　回去时，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绿舌头”。开始硬邦邦，最后变得□□弹弹，可以像舌头一样摇摇晃晃。你喜欢的东西都像你。我举着它，像举着一小片关于你的夏天，走到了家门口。

　　开门的瞬间，那点鲜活被屋内凝固的空气吞噬了。舌尖的甜凉与内心的空洞交织，令我不知所措。

　　回家后，我下意识把拖鞋摆得整整齐齐，就像你总要求的那样。摆完才想起，再也不会有人皱着眉把它们重新摆“正”了。

　　我开始在家里忙忙碌碌。厨房那个坏了好久的排风扇，我换了个新的，铮亮，你炒菜一定会满意。洗衣机的排水管修好了，不会再漏水到楼下。那台吱呀作响的老风扇，我把它拆开洗净、上了油，它不再抗议，安静地待在角落。

　　我坐在沙发上，放了一部你会爱看的电视剧。家具陈设依旧，露露依偎在脚边，一切都一模一样，除了你。屏幕亮着，熟悉的声音流淌出来，却只觉得空旷。

　　心里空落落的，我走到书架旁，目光停在纪德的《窄门》上——那本你翻了很多遍的书。你曾念过：“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当时你是否想到了自己？一个踏上高标准与无尽责任的妻子？

　　我翻开书，字里行间仿佛还有你的气息与讨论声，但转眼，万籁俱寂。

　　夜幕降临，窗外的世界灯火阑珊，行人匆匆。而我，在这片寂静里，迷失了方向。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觉得还是得把今天的事跟你讲讲。

　　夜深了，祝你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