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江x顾魏]明知故犯》小号子

3、第 3 章

　　顾魏拿着那块温热的糕点，指尖传来的温度几乎有些烫人。他最终还是掰下一小块，放进了嘴里。松软，清甜，带着淡淡的奶香和南瓜味，确实是他喜欢的口味，而且极易入口，几乎不需要过多咀嚼。空腹的不适感被一点点抚平，但他心里的那份不适却愈发清晰。

　　他吃得很快，几乎带着点仓促，仿佛想尽快结束这个被迫接受好意的过程。吃完后，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几口，然后将保温盒盖好，放回了储物格。

　　“谢谢。”他又说了一次，这次声音清晰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更像是一种完成社交礼仪的必要步骤。

　　邵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重新专注在前方的路况上。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声响。顾魏靠在椅背上，重新闭上眼，但这一次，他无法再像刚才那样全然放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的存在，那清淡的木质香调，甚至他平稳的呼吸声，都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感官。

　　他开始后悔上了这辆车。这种受制于人、被迫接受“恩惠”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车钥匙的丢失，是否也与眼前这个人有关？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邵江的心思之深，手段之莫测，就远超他的想象了。

　　“顾医生似乎在想什么很严肃的事情？”邵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并不惹人厌烦。

　　顾魏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道：“没什么。”

　　“是在想，你的车钥匙为什么会丢吗？”邵江的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顾魏的心猛地一沉，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直射向邵江：“你知道什么？”

　　邵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好笑：“顾医生，你把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我只是猜测，以你谨慎的性格，如果不是遇到极其疲惫或者突发状况，不太可能遗失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刚才问过值班护士，说你刚做完一台紧急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顾魏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但疑虑并未完全打消。邵江的解释合情合理，但他那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敏锐，依旧让人不安。

　　“我只是觉得，”邵江继续说着，声音平和，“人有时候不需要把自己绷得太紧。接受别人的帮助，并不是软弱的表现。”

　　顾魏没有接话。这不是软弱与否的问题，而是原则和界限的问题。尤其当这个“别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时。

　　车子终于驶到了顾魏所住的小区楼下。顾魏几乎是立刻解开了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

　　“顾医生。”邵江叫住了他。

　　顾魏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只留给对方一个冷硬的侧影。

　　邵江递过来一张折叠着的便签纸，材质和上次贴在车窗上的一样。“你的车钥匙，明天早上会有人送到护士站。这是开锁公司的电话和凭证，我已经联系好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再确认一下。”

　　顾魏盯着那张便签，没有立刻去接。邵江考虑得太周到了，周到得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剧本。

　　“你做了什么？”顾魏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邵江笑了笑，那笑容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我恰好认识那家开锁公司的人，能提供一点加急服务而已。毕竟，不能让顾医生明天上班没车用，不是吗？”

　　他的理由天衣无缝，姿态也放得足够低，仿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方便顾魏，别无他求。

　　顾魏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便签。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邵江的，温热的，干燥的触感，一触即分。

　　“再见。”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快步走向单元门，背影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仓促。

　　邵江坐在车里，看着那抹清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烟雾在密闭的车厢内弥漫开来，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顾魏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那层冰冷的盔甲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敏感而警惕的心。越是抗拒，越是证明了他的在意。真正的无视，是连情绪都不会为之波动的。

　　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林之校”的名字，指尖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最终却没有拨出去。现在还不到时候。他需要更耐心一点，等那张无形的网收得更紧一些，等顾魏习惯了他的存在，等那看似坚固的冰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第二天，顾魏果然在护士站拿到了失而复得的车钥匙。护士还笑眯眯地说：“顾医生，是那位邵先生一早送过来的，他可真是热心。”

　　顾魏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热心？他看是居心叵测。

　　他试图将邵江和他带来的一切混乱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更加专注于工作，用一台接一台的手术、一份接一份的病历填满所有时间，让自己无暇他顾。

　　然而，邵江的影子却无孔不入。

　　他会“偶然”出现在医院附近的餐厅，恰好遇到独自吃饭的顾魏，然后自然地拼桌，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最近的医学进展，或者某本顾魏可能感兴趣的书。他学识渊博，谈吐风趣，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从不越界，也绝口不再提“追求”二字，仿佛那天在咖啡馆的宣言只是顾魏的一个幻觉。

　　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比直白的追求更让顾魏感到无力。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温水中的青蛙，明明感知到了危险，却找不到一个爆发点来彻底挣脱。

　　林之校依旧毫无察觉，甚至有一次还高兴地对顾魏说：“顾魏，我发现邵江师兄人真的很好哎，他好像跟你也很投缘？他说你们经常能碰到，还聊得很开心？”

　　顾魏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开水差点溅出来。他看着林之校纯然信任的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你的好师兄正在处心积虑地挖你墙角？

　　这种憋闷和负罪感日益累积，让他面对林之校时，都开始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真正的风暴，在一个周末的傍晚降临。

　　顾魏难得准时下班，和林之校约好去看一场她期待已久的电影。两人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邵江倚在他那辆醒目的黑色轿车旁，手里拿着两张票，笑着迎了上来。

　　“校校，顾医生，这么巧。”他晃了晃手中的票，“朋友临时送了两张国家交响乐团今晚的音乐会票，首席是我旧识，机会难得。我记得校校你一直很想听这场，要不要一起去？”

　　林之校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师兄！是理查·施特劳斯那场吗？我抢了好久都没抢到票！”

　　顾魏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邵江脸上那无可挑剔的笑容，看着林之校毫不设防的惊喜，一股冰冷的怒意沿着脊椎迅速爬升。这绝不是巧合。

　　“我们已经约好看电影了。”顾魏开口，声音冷硬。

　　林之校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看看顾魏，又看看邵江手中的票，显然对音乐会极为心动。

　　邵江适时地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是我唐突了。那你们按原计划就好，我自己去听。”他作势要将票收起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

　　“等一下，师兄！”林之校拉住了邵江的胳膊，然后转头看向顾魏，眼神带着恳求，“顾魏，电影我们下次再看好不好？音乐会机会真的很难得……而且，我们可以一起去听啊？师兄肯定不介意的，对吧师兄？”她看向邵江。

　　邵江笑容温和：“当然，求之不得。”

　　顾魏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看着林之校挽着邵江胳膊的手，看着邵江那隐藏在温和表象下、带着一丝挑衅和得意的眼神，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点。

　　那种被设计、被逼迫、被无视意愿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他盯着邵江，目光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冻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去。”

　　气氛瞬间僵住。

　　林之校愣住了，她从未见过顾魏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对她说话。“顾魏，你……”

　　顾魏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邵江身上，仿佛要将他那层虚伪的面具彻底撕碎。“邵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请适可而止。”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傍晚的微风中清晰地传开。

　　邵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暗芒。他看着顾魏，仿佛在欣赏一只终于被逼到角落、亮出爪子的猫科动物。

　　而林之校站在两人之间，看着顾魏罕见的怒容，又看看邵江一脸的无辜和无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委屈。

　　三角的张力，在这一刻被绷紧到了极致。那层维持着表面和平的窗户纸，终于在顾魏忍无可忍的爆发下，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