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x顾魏］贪念》小号子

9、第 9 章

　　顾魏的话像一剂强效的安定，暂时稳住了林建国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他开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活下去”这个最简单的目标上。按时服药，努力进食，哪怕味同嚼蜡；积极配合复健，哪怕每一步都伴随着疼痛和虚汗。

　　他不再刻意躲避顾魏，但也绝不敢再流露出任何一丝逾越的神色。他将那份汹涌的情感死死摁在心底，用沉默和顺从构筑起新的保护层。他告诉自己，能这样每天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得到他专业的照看，已经是命运额外的、不该拥有的恩赐。

　　林之校依旧没有出现。这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林建国的心头，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绝望吞噬。他知道，他必须好起来，才有资格，也有可能去面对女儿，去寻求她的谅解。

　　这天晚上，天气闷热，窗外隐隐传来雷声。林建国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伤口也带着隐隐的胀痛，辗转难眠。他挣扎着坐起身，想喝点水。

　　就在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时，手臂一阵无力，指尖刚碰到杯壁，那塑料水杯便晃了晃，径直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水渍洇开一小片。

　　他叹了口气，弯下腰想去捡，腹部的伤口却被这个动作牵扯，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从床边栽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疾步冲了进来，在他摔倒在地之前，稳稳地扶住了他。

　　是顾魏。他似乎是刚好巡房到附近，听到了动静。他身上还带着夜晚微凉的湿气，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急切。

　　“林老师！您没事吧？”顾魏的声音带着微喘，手臂有力地支撑着林建国大部分重量，将他慢慢扶回床上坐稳。

　　惊魂未定的林建国靠在床头，剧烈地喘息着，额头沁出冷汗。顾魏的手还扶在他的胳膊和后背，那透过薄薄病号服传来的温热和力量，让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没……没事……”林建国声音沙哑，下意识地抬手想抹去额头的汗，手腕却在抬起时，不经意地擦过了顾魏近在咫尺的脸颊。

　　两人同时僵住。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病房里只剩下窗外沉闷的雷声和彼此交织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顾魏似乎想直起身退开，查看地上的水渍。然而，林建国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那只刚刚无意间擦过顾魏脸颊的手，竟猛地抬起，紧紧抓住了顾魏白大褂的前襟！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是劫后余生混杂着长期压抑情感的总爆发，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害怕失去这片刻靠近的恐慌。

　　顾魏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身体向前一倾，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单手撑在林建国身侧的床沿上。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

　　近到林建国能清晰地看到顾魏镜片上自己仓惶的倒影，能数清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皮肤。那股干净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皂角的气息，此刻浓烈得几乎让他眩晕。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建国仰着头，看着上方那张年轻、清俊、此刻带着惊愕的脸庞，大脑一片空白。长期压抑的渴望、劫后余生的悸动、还有那份得到理解后愈发汹涌的情感，如同熔岩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他抓着顾魏衣襟的手用力向下一带，同时仰起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勇气，将自己的嘴唇，重重地印上了顾魏的！

　　这是一个仓促、生涩、甚至带着些许笨拙和颤抖的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触碰和宣告。唇瓣相贴的瞬间，林建国感觉到顾魏的身体猛地一震，撑在床沿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顾魏的嘴唇比他想象中要柔软，微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气息。

　　林建国闭上了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掉所有现实，沉溺在这短暂得如同偷来的亲密之中。他甚至能感觉到顾魏瞬间屏住的呼吸，和那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两秒，也许是永恒。

　　顾魏猛地偏开头，挣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他的动作有些急促，甚至带着一丝狼狈。他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与林建国拉开了距离。

　　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混乱，那里面清晰的愕然，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林建国。

　　他在做什么？！

　　林建国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抓着顾魏衣襟的手，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道歉，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看着顾魏。

　　顾魏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尚未完全平复。他抬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干燥而滚烫的触感。他的目光复杂地落在林建国那张写满了悔恨和恐惧的脸上，那眼神里有惊愕，有不解，有被冒犯的愠怒，但奇怪的是，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厌恶。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未散的悸动。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炸雷响起，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却盖不住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激烈碰撞的暗流。

　　最终，顾魏什么也没有说。他深深地看了林建国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如同此刻窗外的夜色，然后，他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病房，甚至没有顺手带上房门。

　　冰冷的空气从门口灌入。

　　林建国僵硬地坐在床上，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唇上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触感，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完了。

　　他彻底地，毁掉了一切。

　　而这一次，连顾魏那份出于医者仁心的理解和包容，恐怕也……荡然无存了。

　　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密集而冰冷，像是在为他这场荒唐而无望的痴心妄想，奏响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