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取红尘道》愁鱼

5、第 5 章

　　医堂。
　　由于医堂内实在找不到落脚之处，一行人只能蹲在门外，有几个新入门的弟子甚至打起了瞌睡。
　　“谢师兄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弟子瞬间来了精神，齐刷刷抬头望向踏着夜色而来的谢云骁。
　　人群中的余磬上前一步：“师兄可有收获？”
　　谢云骁从怀里摸出一只白瓷瓶，“医堂内村民丢失的精魄皆在此处，此番乃是梦妖作祟，我已将其诛杀。”
　　“谢师兄果真厉害！”
　　“多亏了师兄，这下李花村便不必担惊受怕了。”
　　弟子们叽叽喳喳地欢呼起来，谢云骁稍加思索后看向领头的余磬，“明日你率领大家留下，好生安顿之后的事宜，我先一步回宗回禀此事。”
　　余磬：“是，师兄。”
　　话毕，余磬欲言又止地望向跟在谢云骁身后的雁行，“这位小公子……”
　　谢云骁回头，正好对上雁行空荡荡的眼眸。默了默，神色如常道：“他神魂有异，我查不出症结，明日我会带他上山，请长老们相助。”
　　余磬恍然，语带敬佩地感叹道：“原是如此，师兄辛苦。”
　　谢云骁环顾四周，见众人皆面带疲色，便道：“我来解决归还精魄一事，你们先去休息。”
　　余磬面露犹豫，尚未来得及开口，谢云骁便已大步走进医堂，红衣翩然的雁行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余磬轻叹一声，只得先领着一众弟子去村长安排的住处休息。
　　翌日。
　　晨光熹微，谢云骁将村民们丢失的精魄一一归还后，马不停蹄御剑返回万剑门，并向众长老禀告了李花村梦妖作祟一事。
　　“……此事经过便是如此。”
　　上首，素来温和的大长老露出笑意，欣慰道：“云骁，你做得很好，此番多亏了你。”
　　谢云骁垂眸，“长老谬赞，弟子不敢当。”
　　大长老夸赞完，目光便投向站在谢云骁身旁的雁行，“不知这位小友是……”
　　大长老紧紧盯着红衣乌发的雁行，一点一点锁紧了眉。这人……以他的修为竟也看不透，似人非人，似妖非妖，身上也并无鬼物的阴气和魔物的魔气。隐约还夹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上古气息，大长老一惊，连忙细看。
　　可一眨眼，那丝气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大长老的神色逐渐凝重。
　　“云骁，你从何处遇见这位小友？”
　　谢云骁：“弟子于山脚与他偶遇，长老可看出了什么？”
　　大长老凝神注视着雁行，缓缓摇头，“我看不出他的来历，只瞧出他神魂似乎有缺，不如交与魏长老一探？”
　　最左侧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清瘦的老者笑着应声，“我这把老骨头闲了许久，可算有点事做咯。”
　　闻言，大长老也笑了起来，“魏长老整日都泡在丹房，这还能叫闲，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都在尸位素餐？”
　　这句调侃的话一出，上首的长老们皆是面上带笑，瞧着再温和慈祥不过。
　　谢云骁站在大殿中央，沉默地注视着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突然出声道：“弟子在追查此事时，遇见一件异事。”
　　大长老讶然，“哦，云骁所遇何事？”
　　谢云骁抬头，留意着每位长老的神情，淡声道：“弟子所杀的梦妖，竟能毫发无损地进入李花村，在护卫法阵中畅通无阻。”
　　谢云骁的语调异常平静却掷地有声。
　　话音未落，大殿内的气氛骤变。长老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最后是大长老沉声开口，“云骁你所言当真？”
　　谢云骁毫不退让地同大长老对视，“句句属实。”
　　大长老眼底精光一闪，谢云骁没有错过这点变化。他看着大长老面色如常地开口。
　　“此事还不能妄下定论，明日我会亲自去检查阵法。”
　　余下的长老中，有几位连声附和，“没错，大长老说得对，来龙去脉尚未知晓，尚不能盖棺定论。”
　　“得查清楚再说啊。”
　　“诸位所言极是。”
　　谢云骁一语不发，瞧着素日敬重的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揭过此事，渐渐垂下眼帘，“弟子告退。”
　　大长老脸上重新带上几分慈爱，“云骁此次辛劳，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说完又转向谢云骁身旁的雁行，“这位小友便先留下吧，稍后魏长老会为他看诊。”
　　谢云骁偏头望了雁行一眼，并未多言，拱手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开。
　　大殿内暗潮涌动，只是谢云骁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
　　次日。
　　洞府外喧嚣声愈发躁动，谢云骁停止调息，撤了禁制起身。才踏出洞府便见两个弟子一前一后地御剑而过，二人的谈话清晰地传进耳中，谢云骁立时变了脸色。
　　“诶，你说谢师兄昨日擒回的那只红衣妖物是何模样？”
　　“去了不就知道了，不过长老们为何要选在腾云台，此前不都是直接封印进后山剑阵吗？”
　　“听说是这妖物过于奇异呢，长老们担心剑阵受损，行了快些吧，晚了就没位置了。”
　　话音方落，两个弟子脚下踩着的灵剑顿时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视线中。
　　谢云骁站在洞府前，注视着那两个弟子的背影，一张脸冷如坚冰。
　　此刻的腾云台已是人头攒动，只在最中央空出一圈，层层叠叠的阵法蜿蜒着爬满了白玉地砖。雁行满眼空茫，被手腕粗的灵力锁链捆缚在这致命杀阵中，天罗地网不外如是。
　　九重高台上，万剑门三位主事长老和执法长老皆在。大长老忌惮又暗含得意的目光扫过杀阵中的雁行。
　　而后拔高了声音义正言辞道：“诸位请看，阵中之人乃是杀人食魂，罪大恶极的妖物！这妖物杀人无数且狡猾非常，幸而苍天有眼，邪不压正，我万剑门首徒天纵奇才，才将这妖物擒回！”
　　“今日特邀诸位来观刑，以证吾等除魔卫道之责！诛妖邪——”
　　大长老正气凛然，沉声喝道。
　　一时间，腾云台上群情激奋，放眼望去皆是狂热扭曲的脸。
　　“诛妖邪！诛妖邪！”
　　大长老环顾一圈，满意颔首。随后抬手催动那重重杀阵，磅礴灵力沿着阵纹蜂拥而上，直冲阵中之人而去！
　　眼见杀阵就要启动，雁行似乎也难逃一死。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柄裹着禁灵符的乌金长剑携着天光直劈而下，屹立在雁行身前——险而又险地隔断了阵法灵力。
　　“好快的剑！不对，是何人闹事？”
　　“等等，那把剑不是……”
　　大长老望向来人，向来温和的双眼却毫无温度，只沉声道出来人身份，“谢云骁。”
　　谢云骁旁若无人地踏入杀阵，行至雁行身前，垂眸打量了一下，而后抬手拔出自己的本命剑。做完这些后，谢云骁才抬头望向高台，不卑不亢地道了句：“大长老。”
　　“谢云骁，你这是何意？身为万剑门首徒难道还想包庇这妖物不成？！”
　　大长老尚未开口，执法长老便先一步铁青着脸质问。
　　谢云骁脚步一错，将雁行的身影挡在背后，望着高台上的执法长老，冷静道：“并非，不过此人并非导致李花村之祸的妖邪。”
　　此话一出，腾云台上一片哗然。执法长老勃然大怒，一张干枯的脸此刻倒是气得红润不少，白花花的胡须也随着他的骂声上下翻飞。
　　“孽徒，你这话岂不是说宗门是非不分！我万剑门传承数百年难道还看不出一只妖物吗？你简直，简直——”
　　“林长老勿要动怒。”大长老平和的声音打断了执法长老的怒骂，执法长老对上那双慈悲的眼，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云骁，你说此人并非祸首，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在何处？”
　　谢云骁紧紧盯着大长老，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大长老不知？”
　　这态度可谓相当不敬，一旁的执法长老又开始吹胡子瞪眼，大长老却面色如常，“我并未下山，又如何能得知，不过……云骁可是有什么发现？”
　　“弟子昨日已回禀过，不过尚有一事未言。”
　　话音未落，谢云骁锐利眼神刺向高台上的大长老。
　　“哦？是何事？”
　　“弟子捉拿的祸首乃是一只梦妖，且那梦妖神魂上刻有奴契，加之其能在护山阵法中来去自如……弟子认为门内有人刻意饲养梦妖，杀人取魄！”
　　谢云骁的话掷地有声，刹那间天地静默，而后爆发出更大的骚乱。
　　“谢师兄此话当真？”
　　“我看是谢云骁杀孽太多，失心疯了，竟敢诬蔑宗门！”
　　“长老，真有此事吗？”
　　高台上，几位长老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大长老上前一步释放威压，周遭弟子纷纷噤声，唯独阵中的谢云骁背脊挺直，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见场面安静下来，大长老才面露不忍地闭目，“我万剑门首徒竟被这阵中妖物所惑，颠倒是非。”说着又看向谢云骁，“云骁，你向来道心坚定，怎可为邪魔所惑，回头是岸啊！”
　　谢云骁面色沉冷，眼底却燃着火，一双眼睛锐利逼人，“我已将证据上呈仙盟，是非对错仙盟自有评判！”
　　大长老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谢云骁，厉声喝道：“万剑门首徒与妖邪为伍，不思悔改，构陷宗门，众弟子将他拿下，阵中妖物一并诛杀！”
　　闻言，周遭半数弟子皆是犹豫不定，有人顶着大长老的威压开口反驳，“长老此事或是误会！谢师兄光明磊落怎会与邪魔同流合污？”
　　大长老阴鸷的目光瞬间刺向出声的弟子，“哦？这么说你们是想包庇他，和他一同勾结邪魔吗？”
　　此话一出，反驳声陡然弱了下去。弟子们咬牙提着武器冲上腾云台，直冲谢云骁和雁行而去。
　　霎时间，腾云台上一片刀光剑影。
　　谢云骁半步不退地守在雁行身前，面对众人的围攻，手中长剑翻折，迅疾如风，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大长老见此情形冷笑一声，在谢云骁专注眼前时，抬手甩出一道杀招直冲谢云骁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