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取红尘道》愁鱼

4、第 4 章

　　谢云骁传音叫回了同行弟子，环顾一圈后道：“这些失魂村民身上皆有妖气印记，待会儿各自散开去向村中其余人询问这些人是否有共同的行为？”
　　“咦？”向来手快的柳音已经伸手摸向旁边人的神魂，果真在识海中找到了谢云骁所说的印记。
　　“真的有！”
　　此话一出，弟子们纷纷望向医堂内的失魂患者。随行弟子中领头的那位男弟子余磬也上前查看，同样找到了那萦绕着浅浅妖气的印记。
　　余磬低头沉思：“这印记上的妖气如此淡，肯定被刻意遮掩过，但作祟的妖物既然能绕过阵法不留痕迹，那为何还会在村民身上留下痕迹呢……除非，除非它根本不是在村中作祟！所以不会触动阵法！”
　　余磬欣喜若狂看向谢云骁，谢云骁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说法。
　　“师兄方才让我们去问村民们是否有共同行为，可是要看这些人是否去了同一处地点？而那处地点必然是妖物作案的地点！”
　　谢云骁：“余磬所言与我猜测相同，只待验证。”
　　余磬会意，立即招呼弟子们去村中询问。而谢云骁则去看了村外的阵眼，余磬认为罪魁祸首是在村外作祟，故而没有触发护卫阵法，谢云骁却仍觉得不对。
　　妖邪皆是贪婪无比，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一村凡人，不可能毫不心动，怎会只在村外留印记。
　　或者说，它已经这样做了，进入村中肆无忌惮地挑选猎物，只是无人发觉，包括……
　　脑海中的猜测最终指向的真相实在有些荒诞，且让人悚然，饶是谢云骁也不愿深思，只能专注眼下的事。
　　谢云骁查完整个阵法，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妖气，恰好余磬传音说问询有了结果。
　　“师兄我们方才问了村中余下的全部人，得知村民们几乎每日都会去后山一□□泉挑水，他们说那口泉是神仙留下的赐福，可以驱邪避煞，治病挡灾。这必定是妖物设下的陷阱！师兄咱们接下来要找那口泉吗？”
　　谢云骁微微皱眉，“今夜我会去守株待兔，其余弟子留在村中，务必保护好村民。”
　　“是，师兄！”
　　谢云骁实力强横，如此安排倒也无人质疑。
　　李花村并不富裕，是以夜色来临后，村里很快沉寂下来。
　　万剑门的弟子们留了一部分镇守在医堂，余下的人则警惕守住阵眼，而谢云骁也在后山活泉处布下了天罗地网。
　　所有人严阵以待，只等那作祟的邪魔上套，再来个瓮中捉鳖。
　　圆月西沉。
　　不眠不休地守了两日，弟子们面上皆流露出几丝疲惫。蹲在草丛中的柳音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一旁的江芜月见状，轻声问道：“师姐，你困了吗？”
　　柳音眯着眼，“有点，师妹你不累？”
　　江芜月摇头，“我还行，师姐你说那妖邪何时才会现身，会不会已经被谢师兄抓住了？”
　　柳音：“我觉着没有，你看谢师兄给我们传音了吗？”
　　闻言，江芜月不免有些泄气，“师姐，那我们岂不是还要等上许久。”
　　“是啊，我的好师妹，等着吧。”
　　在医堂守了半夜，连一缕妖气都没感知到的余磬也不由得担忧起来。干脆给谢云骁传音询问，“谢视线，你那边情况如何？”
　　谢云骁：“一切如常，没有邪物踪迹，村中情况如何？”
　　余磬叹道：“毫无收获，师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云骁言简意赅，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等。”
　　余磬看向窗外的夜色，眉心蹙起。已至四更天，他们等的罪魁祸首真的还会来吗？
　　夜风微凉，将草木吹得窸窣作响，晃动的阴影无端显出几分诡谲。
　　与此同时，李花村空无一人的阵法入口，忽地冒出一片削薄的身影。那身影周身妖气萦绕，却大摇大摆地穿过了阵法，竟还毫发无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蠢货，守株待兔都守不对地方，好笑，好笑……”
　　“哦，是吗？”
　　妖物的嘻嘻怪笑戛然而止，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凭空冒出的那人，冷笑一声，“是你啊，万剑门首徒。”
　　“你认得我。”谢云骁眸光微动，笃定道。
　　“我认得你又如何？”
　　寒光一闪，谢云骁长剑出鞘，“不如何，瞧你也就这条舌头还有点用处。”
　　“你找死！”
　　妖物仰天尖啸，铺天盖地的黑雾张牙舞爪地肆虐着，朝谢云骁暴射而去，眨眼间就将他的身影席卷，吞没。
　　“万剑门首徒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
　　那妖物一击得手，洋洋得意地狞笑。可惜它没能得意太久，黑雾中平静地传来一句话。
　　“太弱了。”
　　“什么？！”
　　冰冷的杀意迎面而来，妖物硬生生止住战栗，身影虚化暴退，刹那间便退至几里外。它快，可谢云骁更快！
　　雪亮剑光裹挟着月色划破长夜，势不可挡地将这妖物钉在地上，长剑没土两尺。
　　“咳咳咳……”
　　妖物偏头吐了口血，胸膛剧烈起伏，嗓音嘶哑，“呼呼……怎，怎么不杀了我，嫉恶如仇的万剑门首徒？”
　　谢云骁淡淡开口，“我说了，你这条舌头还有用，梦妖。”
　　梦妖并不意外谢云骁能识破自己真身，冷笑道：“呵，你…想问什么？”
　　谢云骁：“谁指使的你？”
　　“什么？”
　　梦妖愣住，随后爆发出一阵扭曲畅快的狂笑。它不顾身躯被灵剑撕裂的巨痛，费力地支起头，用一种怜悯又讥讽的眼神打量着谢云骁。
　　“你不是猜到了吗？万、剑、门、首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心灰意冷？死前能见到这般笑话，黄泉路上也不至于无趣！”
　　谢云骁眼神锐利，并不理会状若疯癫的梦妖，冷冷声道：“你吸食凡人精魄，手上性命无数，我此刻便可让你魂飞魄散。”
　　梦妖哈哈大笑，有恃无恐，“那你杀吧，来龙去脉你不是清楚了吗？”
　　谢云骁顿了顿，问道：“那印记你如何藏住的？”
　　梦妖恍然大悟，露出一抹恶劣的笑，“这个啊，原本梦妖的印记是藏不住的，毕竟是杀人取魄的途径。可我学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法子……”
　　言及此处，梦妖盯着谢云骁古怪地笑起来，意有所指地说道：“万剑门当真有教无类。”
　　谢云骁面色一冷，插在梦妖身上的三寸秋再度没入几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梦妖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谢云骁：“我不听废话，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呼…呼呼……”
　　受了这么一遭，梦妖暂时偃旗息鼓，安分下来，“有人教我制造幻梦来牵引出凡人的贪嗔痴怨煞，这样即便取走了精魄，我的印记也会藏在过量的怨煞下，没有人会发现是我动的手。”
　　谢云骁眸光微动，抬步走向梦妖，“下一个问题，谁在指使你？”
　　梦妖嘴唇动了动，谢云骁陡然止步，无数次生死关头锤炼出的直觉疯狂叫嚣起来。
　　谢云骁眼神一凛，抬手召回三寸秋，并从梦妖身上捞了一把，将村民丢失的精魄夺回，随后固若金汤的灵力屏障拔地而起。
　　……梦妖自爆了，或者说有人操控它自爆了。
　　谢云骁望向梦妖所在之处，脸色难看至极。
　　爆开的灵力平息后，谢云骁正要上前查看，却有人比他更快！一道红影瞬间同他擦身而过，飞快地捞起一缕微弱得几乎瞧不见的残魂塞入口中。
　　不好。谢云骁大步抢上前，一掌钳住雁行两颊，逼迫他张开嘴。
　　“吐出来。”
　　处于混沌状态的雁行仅靠本能行事，在发觉有人想要抢夺他的食物后，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谢云骁顿时眉头紧锁，他冷着脸将乌金长剑别在腰间，而后一手掐住雁行脸颊，一手朝他口中探去。骨节分明的拇指和食指强行撬开雁行牙关，塞进湿润嫣红的口腔，硬生生将梦妖残魂掏了出来。
　　食物被抢夺的危机感让雁行挣扎起来，可惜混沌状态的他只存本能，这点动作轻而易举便被谢云骁镇压。
　　谢云骁对此毫不在意，他只关心梦妖的残魂。没承想，雁行的进食本能竟分外强大，谢云骁撤手时忽然被他狠狠叼住了手指。
　　森白的牙齿切开皮肤，深深陷进肉里，温热咸腥的血沿着指节缓缓淌下，一滴，一滴砸在雁行湿红柔软的舌尖。
　　淡淡的锈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来，品尝到人血的滋味后，雁行忽地松了牙关，茫然地眨起眼。
　　谢云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垂下眼帘看了他一眼，将手指上的血尽数抹在那微张着的唇瓣。
　　随后便低头摆弄着手里刚抢回来的一抹残魂，苟延残喘，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即便下一刻就消散也不稀奇。
　　谢云骁将残魂扔进养灵瓶，用余光瞥了身旁的雁行一眼，才传音让弟子们去医堂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