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噩耗来袭 ...
-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向晚正盯着那盘彻底冷透的饺子发呆。
而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邢越”的名字，却像一颗陡然亮起的星。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喂？你……你没事了？火灭了吗？你什么时候回……”她的话像连珠炮，急切地想确认他的平安。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而压抑的男声，背景音里是医院特有的、冰冷而空旷的回响。
“女士您好……这里是市立医院急诊科……”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沉重，“很抱歉地告知您，您的丈夫邢越同志，在火灾救援任务中……因烧伤过于严重……经全力抢救无效……已于十分钟前……离世。请您……节哀。”
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向晚的耳朵，再搅进她的心脏。
向晚张着嘴，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了，心跳也好似停拍了一秒。
随即，手机从她的掌心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色彩、知觉都在瞬间抽离。
向晚僵在原地，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每一次搏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后悔，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当时不扑上去死死抱住他？
为什么不说一句“求你别去”？
为什么不能自私一次，哪怕一次，让他陪自己过一个完整的、有饺子、有温暖的冬至？
这些念头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早已破碎的神经。
她知道，邢越是港市消防队的大队长，是那片火海中最需要冲锋陷阵的人。他心怀的是千钧重担，是万家灯火，是比他们这个小家更大的“爱”。
她明白，她都明白……
可这明白，在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酷刑，让她连怨恨命运的理由都失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
她不敢开车，手指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不可名状。
坐在出租车后座，窗外的霓虹和车流都成了模糊晃动的色块，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来抵抗着排山倒海的眩晕和呕吐感。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和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死亡的气息。
向晚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地找到了那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惨白的光。她推开门，脚步虚浮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异常安静，一张孤零零的病床摆在中央。床上的人，盖着一条刺眼的白布，勾勒出一个高大却了无生气的轮廓——那是她的爱人，她的邢越。
他就躺在那里，没有一丝体温，没有一丝呼吸，甚至……没有一句告别……
世界好似只剩下白布下那令人心碎的沉默。
她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颤抖的手，缓缓伸向那条白布。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布料边缘，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所有的勇气，然后，猛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视线触及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药水味直冲鼻腔！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烈火严重灼伤、几乎面目全非的脸庞！
皮肤焦黑碳化，与残留的、粘连着血污的纱布纠缠在一起，五官的轮廓在狰狞的伤痕中模糊难辨……
只有那依稀可辨的、紧抿着的唇线，还带着一丝她熟悉的倔强痕迹。
向晚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
强烈的视觉冲击混合着刺鼻的气味，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别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她飞快地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动作仓皇而绝望，仿佛要隔绝那地狱般的景象。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眼角的泪水汹涌地漫上来，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憋得眼球都胀痛发红。
“嫂子……”
“嫂子……对不起……他是……为了……为了救我才牺牲的……”王勋看着哭成泪人的向晚，非常自责地道着歉。
“我们……没保护好队长……”
“对不起！”
…………
低沉而哽咽的声音在向晚身后此起彼伏地响起，带着沉重的愧疚和无法言说的悲痛。
向晚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一个个高大的身影，都穿着沾满灰烬和焦痕的消防战斗服，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睛红肿。
他们是邢越最亲密的战友，也是当初在她和邢越婚礼上笑得最欢、闹得最凶的那几个——李崇安、张昭……
还有一个是新来的，是邢越的“徒弟”——王勋，邢越经常在向晚面前提他，说王勋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而此刻，他们几个却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看着他们身上未脱的战袍，看着他们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深深的疲惫，向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邢越，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冲进了那片火海……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的力气，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悲痛死死压下去。
她挺直了微微颤抖的脊背，甚至努力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说什么傻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努力维持着平稳，“火……灭了吗？”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是邢越最在意的问题。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灭了！嫂子！火彻底扑灭了！被困人员……都救出来了！”
听到“灭了”，向晚紧绷的身体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
她看着眼前这些年轻而悲伤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那就好。你们的邢队……他拼了命守护的，就是这份‘好’。他可不希望看到你们现在这副哭兮兮的样子。”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温柔，“你们都是英雄！是他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她顿了顿，目光定在王勋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决：“你就是王勋吧？邢越他总是提起你，说你前途无量，未来可期，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他没能走完的路……你要替他好好走下去！”
向晚的目光又从王勋身上转向邢越的战友们，“保护好更多的人……也一定要……”她的声音哽了一下，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一滴，但她迅速抬手擦去，“……保护好你们自己！现在，都回去吧，好好休息。让我……自己和他待一会儿吧！”
向晚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也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坚强。
李崇安他们一行人看着向晚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满心的愧疚和敬意，默默地、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向晚，和那张盖着白布的病床。
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双腿一软，缓缓地跪倒在冰冷的床边。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床沿，压抑已久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所有的枷锁，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汹涌地爆发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噩耗来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