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86、瑾之

　　一时间，无言以对，殿中安静得很，仿佛就只有彼此一般，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任何纷乱嘈杂，这一刻，是只属于彼此的，如果这一刻能够永恒，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么我想我也是幸福的，至少只有彼此的时候．

　　＂其实朕对你，始终都心存愧疚，你进宫之后，吃尽了苦头，朕却始终无法护你周全，即便想对你好一些，也是有心无力，如今你诞下公主，朕真的很高兴，只是却无法让你快快乐乐的，宫里势力纷杂，你也要好好护着自己．另外后宫晋封之日就快到了，朕知道你身子不爽利，不能够过度操劳，可你也要快些处置才好．＂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嘛，有事了才想起自己，没事了就随意扔在一边，若是自己连这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这番过来也不过是催促名册之事罢了，在他的心里，已经不再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了．

　　＂皇上放心便是，臣妾会用心办好这件事的，况且臣妾月中也是无所事事，皇上这般器重，臣妾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操劳呢，而且永安宫这样华丽的宫殿，由臣妾住着，臣妾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他松开了怀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朕知道你一直是贴心的人，朕也不想委屈了你，只是还有件事情，朕还是要与你说的．＂只见他微微一顿，道，＂朕答应了华贵嫔，让卫贵人搬到你这里来住，华贵嫔一直体弱多病，自从大公主没了之后，更是从未好过，她怕过了病气给同住的妃嫔，所以能迁的都迁的差不多了．＂

　　这件事情慕雪早先就与自己提到过了，如今他才来与自己提起，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可又无法怨怼任何人，只能怪自己太无能了，而眼前这个人呢，若没有事情，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想起宫里还有一个我，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卫贵人与臣妾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况且永安宫也本就只有臣妾与庆贵人两人，庆贵人素来爱静，甚少出来走动，臣妾又尚在月中，也不方便到处走走，有姐妹搬来同住也是好的，也能够热闹一些，皇上这般为臣妾着想，臣妾心里很感动．＂

　　他嘴角稍稍一翘，似有些嘲讽的意味，却又很是淡雅，让人看不透，两个相处这样久的人，从一开始毫无芥蒂，到如今却都开始存了自己的心思，有了自己的盘算，这又是何等的悲哀和凄凉，恐怕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好了，朕今晚点了庆贵人的牌子，就不在这里陪你了，要是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让司棋到偏殿来说一声，天色也不早了，你就早些歇着吧．＂

　　其实一切就这么简单，不过寥寥数语，就能让人如坠万丈深渊，那种彻骨的冷和痛，只有经历的人才能感觉到，自古帝王皆薄情，偏生自己却相信即便在深宫之中也有真情，将自己的一生错付他人之手，换来这些虚无的东西．

　　回头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名册，不由得苦笑，自己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甚至想闹脾气，这些事情谁想做就让谁做去吧，何苦又要摊上我呢，宫中素来波橘云诡，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又何必呢．

　　一夜无眠，脸色稍有些青白，眼下是一片淤青，这般容色实在难以见人，这个时辰也是前往请安的时候，这模样只怕是会吓到旁人的吧，只不过自己是否前往请安，都已经不重要了，谁又会注意到自己呢，况且一个尚在月中的妃嫔，去与不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坐在桌案前，整个人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酸胀得很，让司棋端来一碗醒神汤，浓浓的喝了一碗，才觉得有了些精神，强打起精神来，应对着那份名册上的姓名，一笔一笔地勾画着，只是自己始终精神不济，时不时都会想睡过去．

　　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希冀可以因此清醒一些，可眼前始终都很模糊，稍稍闭了会儿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去了一半，所幸还挺光亮的，也就没有多做计较，看了眼名册，倒是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心中倒也安慰．

　　简单地看了一眼之后，按照资历出身，在名后写了一笔，也算是了结了此事，这一桩心事，也就此了结了，看来自己也可以好好地歇一歇了，抬眼一看，司棋并不在身边，看时辰倒也不算晚，想必是去准备点心了．

　　待司棋端了点心来，随意尝了一点，道：＂明日卫贵人就要搬过来了，你派个稳妥的人过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要帮忙的话，就让人留在那儿，待明儿个再一起回来，即便是相熟的人，总也不能失了礼．＂

　　司棋应声离开，而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宫里的事情虽少，却始终都透着一股邪乎劲儿，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或许也只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娘娘，如今还在月中，实在没有必要想太多，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只是近来宫里多事，娘娘还是小心些的．原本太妃就不喜欢宫妃出身贫寒，而如今娘娘晋封哲妃，太妃却不闻不问，也任由娘娘处置晋封后妃之事，通妃在宫中一人独大多年，太妃不过问，皇后册封之后也不过问后宫事，一切都在妃嫔掌管之中，这其中只怕不简单．＂

　　司棋总是通透的人，有些事情别人未必想得到，而她早已了然于心，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我也不过是个尚在养身体的妃嫔，生的又只是公主而已，影响不了什么，况且只怕在宫里的那些人看来，我早已是个失了宠的人了，说不定还有人觉得，我如今还能面圣，也不过是借着庆贵人的光罢了，这也没什么不好，可以让我休养生息．＂

　　正在说着话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眉头微微一皱，这时候怎么会这般嘈杂，且不说今晚皇上在庆贵人处，即便不在，也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道就不怕上头怪罪下来吗，司棋收拾了桌上的碗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朝她使了个眼色，司棋很快就到了外面，而自己也轻推窗户，朝外看去，想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到永安宫来聒噪，看着外面正在搬着东西，以为是薇儿让人先行将衣裳首饰搬过来，可仔细一看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时候抬过来的肩撵上，坐着的分明是瑾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瑾之在原来的地方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搬来了这里，即便奉了上位的意思，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怕也是不妥当的吧，只是这也不是自己管得着的．

　　合上了窗户，心想着或许第二天会有好戏看也说不定，与其在这里想着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还不如养足了精神，看看明日瑾之会不会来与自己说话，算起来，也已经很久未曾与瑾之好好谈一谈了，如今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一夜好眠，果真神清气爽了不少，睁眼的时候，看到司棋就站在身边，黑着一张脸，好似受了什么气似的，起身简单地洗漱之后，看她还那样站着，便觉得有些有趣了，忍不住想逗逗她，可就她那模样，只怕也是真的有事．

　　女为悦己者容，那个人不在，自己也不需要多加装扮，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以一支斜月珍珠发簪固定住，又简单地匀了面，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才满意地罢了手，坐到桌前的时候，早膳已然备妥了．

　　看着司棋依旧站在那里，不禁摇了摇头，道：＂一大清早好端端的，何必臭着一张脸呢，谁给你气受了，说吧，别憋在心里，看着我都觉得难受了，莫不是今儿个的早膳没吃饱，或是没有睡醒，才会这样呢．＂

　　＂娘娘，你就不要打趣了，这些个小事儿，难道婢子还会放在心上吗，只是今日一早，卫贵人就与芳婕妤闹上了，说什么芳婕妤住的那一间偏殿本是贵人自己早先看中的，没想到被芳婕妤占了先，还非得让芳婕妤腾出地方来，这会儿卫贵人还置着气，连早膳都没用，一直闹腾着要让娘娘主持公道呢．＂

　　不过就是间偏殿的事儿，何必要闹得这么大，还主持公道，薇儿入宫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连这点分寸都没有，瑾之的位份高于她这么多，怎么就这般不知收敛，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还偏生要闹到自己的面前，这不是闹事儿吗．

　　喝着粥，随口道：＂就由着卫贵人闹去吧，芳婕妤好歹也是婕妤，位份出身都比卫贵人高得多了，哪能由着卫贵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去嘱咐她安生点儿，如今本宫尚未出月，宫中之事，暂交由芳婕妤处置，待后宫晋封之后，再作区处，若她不肯就此罢休，就让她闭门思过，不到时候不必出来了．＂

　　连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法过，真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不禁摇了摇头，只是瑾之突然搬过来，杳无声息的，还真是吓了自己一跳，无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呢，或许也真该与她好好谈谈了．

　　＂哲妃娘娘可真是会走神啊，连用着早膳都能够出神，莫不是在惦记着昌定公主，还是挂念着皇上呢？＂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碗差点摔落在地上，看来人是瑾之，才不至于太过惊慌，只是白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做什么呢，怪渗人的，要是被你吓出病了，看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