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18、心乱

　　御花园中，忽然就起了风，吹得人冷心也冷了，忍不住抖了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清莲，我们这就回去吧，外面儿忽然就冷起来了，这会儿子若也该把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倒是可以吃一顿热乎的午膳了．＂

　　忽然看到几树白梅开得正好，一时兴起，便顺手折了几枝梅花儿，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心里倒也欢喜得很．

　　方走进暖阁之中，便寻了一个白瓷冰纹瓶，却又觉得瓶是白的，手中的梅花也是白的，倒也觉得不配了，寻思着偏殿之中似乎也没有可以配这白梅的瓶子，倒是清莲取出一个青花底琉璃花樽来，这一下倒是合了我的眼．

　　将花樽安置在紫檀梅花小几上，看着也让人觉得舒服，也应景得很，回过头来，却不见子若的身影，也不知这会儿她跑到何处去了，都快晌午了，都未见人影，张罗午膳都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正念叨的时候，子若倒是提着一个食盒儿走了进来，将盒子中的几道小菜取了出来，还取出了一壶烫过的酒，那青花蟠龙纹酒壶倒是精致的很，再细看那几道小菜，却也是寻常的菜色，百合酥，高汤水饺，豌豆黄，油盐炒枸杞芽儿，并一碟子核桃仁儿．

　　若不是那龙纹酒壶放着，还真以为就是为我准备下的午膳呢，看来今日来这儿用膳的，还有一位了不得的人，也难怪子若这般殷勤了，只怕也是为了这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坐在桌边儿，不多一会儿，就听到外面高喊着皇上驾到，我这边儿都还没有起身出去迎驾，子若就已经先我一步小跑了出去，跪在偏殿门口儿迎驾了，我慢慢地走了出去，刚好皇上也到了门口了．

　　皇上身着深蓝色蛟龙出海袍子，这颜色深沉得很，映衬着皇上更显沉稳老练，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牵着我的手往暖阁里走，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也不多穿一件呢，怎么，是子若伺候得不好，还是清莲不够尽心？＂

　　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子若，缓缓而言：＂皇上多虑了，清莲是在进宫前就陪着我了，很是贴心的，子若帮了我不少，宫里面儿的事情，我本就知道的不多，她若是不告诉我一些，我还真怕会得罪不少人呢．＂

　　坐下来后，清莲小心翼翼地斟上了酒，便站到了后面儿，这会儿，也不见子若进来伺候着，便说道：＂子若，你也进来吧，外面怪冷的，别伤了身子，不然我身边可就少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了．＂

　　他拍了拍我的手：＂还有几道菜要上呢，她也刚好可以搭把手，在宫里你也住了一个多月了，这宫里的吃食，怕是还有许多你还没有尝过吧，这会儿也好让你尝尝顶尖儿的，若是你喜欢，就把那厨子调过来供你差遣．＂

　　不多时，子若领着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鱼肚煨火腿，燕窝鸡丝汤，卿鱼舌烩熊掌，鹅肫掌羹，鲍鱼烩珍珠菜，这些个菜倒也精致的很，看着也让人有食欲，这样的好吃食，倒是我第一次见到．

　　＂你尝尝看，若是觉得不错，就多吃一些，你在宫里这么久了，却不见你胖一些，反而是比进宫是更加清减，莫不是你觉得朕亏待了你？＂

　　他这一句打趣的话，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了：＂皇上说的是哪里话，在宫中吃得好穿得好，也不需自己动手做事儿，倒也自在，怕是冬日里穿的衣裳多了，反而显得清瘦了，只是觉得有些闷得慌，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倒是少了些．＂

　　这话不说还不打紧，一说出口，倒是让我想到了站在身后的清莲，若是这几句话伤害了她，就真是我的罪过了，这会儿是真的希望她不会介意．

　　低了头细细品着那些精致的菜肴，吃在嘴里，却是没什么滋味，而子若在面前殷勤地伺候着，眼波儿一直冲着皇上，任是再不聪慧的人，也知道她的心思全放在了皇上的身上，怕是想爬上高枝儿吧．

　　皇上身边美女如云，只怕是对美色早已无动于衷了，渐欲迷人眼的美色，在这宫中却成了再寻常的东西，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惜．

　　＂这些吃食看着是精致的很，可我却不怎么吃得惯，只有那高汤饺子倒是挺对我胃口的，扫了皇上的兴致，是我的不是了．＂

　　那些在身旁伺候的人，都是挺有眼力见儿的，我的话刚一出口，就有人来将这些佳肴撤下去了，我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倒是有些奇怪，道：＂怎么了，不是不喜欢这些吗，不如就让他们撤换了，再上一些你平日里喜欢的，不是更好吗，何必放在这儿碍眼呢．＂

　　心想着，这就是皇家吗，竟这般奢侈，这样的一桌酒菜，怕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吧，笑了笑，道：＂皇上，虽然这些我并不怎么喜欢，可这些都没怎么动过，撤了下去，只怕也是要倒了的，还不如留着呢，况且就是做了我喜欢的吃食，怕也做不出我想要的味道．另，若是皇上不怪罪，不若就留给清莲她们吧．＂

　　＂你倒是心疼这些伺候你的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会驳了你的面子，清莲，你主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把酒壶放下，将这些膳食撤下去，留给你们用吧，往后伺候你们主子都尽心着些，念着你们主子的好．＂

　　一碗燕窝甜汤，细细地喝着，这味儿倒也是不错，这样静静的，让我觉得不自在得很，可是也没什么话可说，忽然想到方才在惠承宫中的那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心情有些沉重．

　　调羹在碗中不停地翻搅着，欲言又止的，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木讷地坐着，甚至想喝酒壮壮胆子，喝了一杯酒，脸颊忽然红了起来，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皇上，你喜欢通贵仪吗？今儿我见到她，觉着她真是不一般，雍容大度的，办起事来利落得很，一眨眼的工夫，就办完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份气度真是让我佩服，仿佛在这宫里就没有她办不了的事儿似的．＂

　　听到我的话，他倒是愣了愣，旋即恢复了寻常模样：＂她，出身很好，娘家是世袭的公爵，做起事来也的确雷厉风行，只是有时过于狠辣了一些，只不过如今后宫之中，尚未册立皇后，也很是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来整肃宫中散漫的风气．＂

　　这话说起来，倒是欣赏通贵仪做事的方式和手段，对她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是我这是怎么了，怎就突然问起这些来了呢，好似是个吃醋的小娘子似的，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想知道．

　　想到那被降为选侍的陈氏，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道：＂皇上，今儿陈更衣不是故意的，只怕是心气儿不好，才那样说话，想是无心之失，通贵仪降了她为选侍，还闭门思过的，怕她的心里也挺不好受，不如皇上下个口谕，放了她出来吧．＂

　　他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你也不必为陈氏求情，今日的事情，真已经知道了，她原本是宫女，进晋了位份之后，倒是张狂了不少，这一回，也让她好好收敛收敛，免得不知道进退，若你真觉得心中不安，过几日，再让她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