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17、杀鸡儆猴

　　那双手，十指纤纤，一根根儿都似青葱一般，而我却依旧双膝跪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通贵仪，那些坐在一旁的妃嫔们却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妹妹，我请你来，是为了品酒赏花吃点心的，可不是让你跪着的，起来吧，这儿虽然是暖阁，可地上也是够冷的，若是伤了膝盖骨儿，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起来到这边儿坐下来吧．＂

　　她的手依旧在面前，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搭上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很软和，指上那赤金嵌翡翠镂花护甲闪烁着淡淡的光华，让人挪不开眼．

　　顺着她走到主位边上，孙嬷嬷摆了椅子，通贵仪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一见妹妹就觉得仿佛是旧时相识的一般，见了妹妹，我心里就高兴，若是往后妹妹得了空，不妨多到惠承宫来走动走动．＂

　　这几句话说下来，倒让我觉得这通贵仪位高权重，却没有那些傲慢的味道，待人也平易近人得很，只是不明白，这周遭的人却有些错愕的模样，只有几个人似乎是司空见惯似的，默默地喝着茶，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动了动嘴角，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怕的，道：＂多谢贵仪娘娘抬爱，只怕妹妹对宫中的规矩还是不懂得很，来往多了，怕是会冲撞了贵仪娘娘，也怕让人说了闲话，妹妹来往娘娘宫中，是为了巴结娘娘．＂

　　子若站在身后，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我也不搭理她，这也只不过是我的心里话而已，没什么说得说不得的，只是那些人都掩了帕子偷笑，好似我说了什么很可笑的笑话似的，个个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妹妹这话，倒是让我喜欢得很，想妹妹这样坦率直白的人，如今可真是少见了，宫里也就缺少像妹妹这样的人，这也让我觉得，和妹妹多来往，一定会少很多烦恼．＂

　　暖阁中的人一下子没了笑意，一双双眼睛好似能够把人冻成冰一样，让我觉得脊背发凉，倒真是坐立不安了，颤颤着手接过孙嬷嬷端过来的茶，才觉得手上有一丝丝暖意，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抿了抿杯中的茶水，面对暖阁之中的沉默，挺让人无所适从的，可是又没有什么话题打破这暖阁中的沉闷之气，连喝杯茶都这般不自在．

　　忽然一名身着绯红色蹙银暗纹宫装的女子站了出来，瞥看了我一眼，道：＂贵仪娘娘，这宫中的规矩森严得很，娘娘称呼这位，呵呵，恕我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娘娘称呼她位妹妹，是给她脸面，她倒也应承地挺顺口的，一口一个妹妹的，真真不知道是不懂宫中规矩，还是懂规矩也不愿遵守．＂

　　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颤，竟洒出了些茶水，脸色一变，看了看通贵仪，她倒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就像是在听戏，而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

　　她将茶碗搁在一边，拭了拭嘴角，道：＂你这算是说完了？说话之前，也不知道去打听打听，没事儿别竟学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多学学诗书礼仪的好，免得被人瞅见了，还以为你只是个宫女呢，不过也是，你也本就是宫女出身的，只是偶然间得了皇上的眼缘，颁了个选侍的位份给你，别不知情达趣的，连李列荣也给得罪了．＂

　　看那选侍的穿着，倒也光鲜的很，若不是通贵仪点破了，自己还真以为她是出身世家，颇有位份的宫妃呢，只是能够这样尖酸讽刺地把话说出来，也真是够不一般的，可没想到通贵仪却开口为自己说话，不过不知怎么的，觉着通贵仪的话，多少有些挖苦人的滋味儿．

　　那选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我与她的出身相差无几，可位份却相差得多，而我起身走到那人身边，握了她的手，道：＂我进宫来的日子，没有选侍长，宫中的规矩，也不怎么懂，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往后还请选侍多多指教．＂

　　手中猛地一空，更衣冷笑道：＂不敢，在座的有通贵仪和淑嫔娘娘，还有各位容华承妤贵人，就算列荣的规矩学得再不好，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选侍来指教啊，列荣这话，可真是把宫里的娘娘贵人们给忽视掉了，难道列荣就不怕娘娘们怪罪吗？＂

　　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这般伶牙俐齿，真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好一会儿才回了神，也知自己这话出口，实实是得罪了太多的人，讪讪地收了手，默默地回了座位，像是斗败了的公鸡，灰头土脸的．

　　＂好啊好啊，你一个小小的选侍，倒敢在惠承宫大放厥词，目无尊卑，还冲着李列荣这般大呼小叫，以前还觉着你挺知礼识仪的，对你也还算容忍，今儿可好，你这般不知趣，我也不必再容你了，来人呐，传掌宫令，更衣陈氏降为更衣，罚俸禄半年，遣回翠杉阁闭门思过，等她静思己过之后，再放他出来．＂

　　这一处理，真真让人措手不及，通贵仪在宫中的权势，虽只是偶有听闻，也知道她颇有权势，可没想到妃嫔的晋降她竟也能这样手到擒来，没有丝毫的迟疑，而今日的这一场聚会，也生生的成为了通贵仪展现自己权威的大好机会，这聚会也已经变了味道．

　　那陈更衣很是不服这样的处置，被人拉出去的时候，口中开不停地叫嚷着，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憷．

　　经此一事，通贵仪似也疲累了，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扫了大家伙儿的兴致，是我的不是，我在这儿给各位姐妹赔不是了，今儿个，就这么散了吧，回头我让人把梅花酒和梅花糕给姐妹们送去，就当是给姐妹们赔礼的．＂

　　这样一出戏就唱完了，我都不明白，这一次过来，真的是名义上的聚聚吗，倒更像是给我这一个新进之人下马威罢了，看似通贵仪对我礼遇得很，可也让我看出来，后宫之中对我不满的大有人在，只是没有像陈更衣那样明显地表示出来而已．

　　走出了暖阁，清莲正捧着一个暖手炉在院子里候着，这样我倍感温暖，回头看了眼子若，道：＂子若，你先行回去吧，这时候也该传膳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我和清莲在宫里走一走，很快就回去．＂

　　子若无奈，福了福身，便匆匆离开了，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待子若走远了，清莲才开口说道：＂主子，贵仪娘娘没有为难你吧，宫里面儿都说贵仪娘娘盛气凌人的很，逮着谁的不是都不轻易撒手，主子才进宫没多久，只怕会受气吧．＂

　　那哪是受气啊，不过是站在一旁做了一个看戏的人罢了，只不过是身在其中不由自主而已，哪里由得我选择呢，只是万没有想到，来赴宴倒惹出了不少麻烦，这一次只怕结下了不少梁子吧．

　　默然地向前走去，等待着自己的心情平和一些了，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很奇怪，宫里的娘娘贵人们，似乎有不少厌恶我的，却在面上都淡淡的，好像我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只有一个陈姓的更衣说话很冲，被通贵仪降为选侍，罚去闭门思过了．＂

　　清莲为我整理了一下衣襟，道：＂主子甚少与人走动，对于主子对她们到底有多少威胁都还不知道呢，自然不会贸贸然对主子动手，况且，说不定有一天，她们中间还会有那么几个，会和主子走到一起呢．＂

　　对于清莲说的话，我倒是不以为然，以后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左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若真能有人在身边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那后宫的日子，应该也不至于太过寂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