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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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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格林庄园的流逝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韵律——既迅如奔马,又缓若静水。迅疾,源于马叮当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萨拉查与亚当倾囊相授的魔法奥秘。
从佶屈聱牙的古代魔文到精妙入微的变形术原理,从摧枯拉朽的攻击咒语到固若金汤的守护魔法,她的头脑仿佛一座永不满足的熔炉,精准地熔炼、提纯并重塑着来自东西方的智慧结晶。缓慢,则因每一刻的钻研与实验都凝结着三人全神贯注的心血,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被无限拉长。
庄园深处,那间由埃德蒙全力支持打造的秘密研究室,已成为思想碰撞的圣殿。坩埚内各色药液咕嘟作响,蒸腾起氤氲着奇幻光泽的雾气;地板上,以特殊魔力墨水绘制的阵图线条交织,西方几何的严谨与东方符箓的灵动在此水乳交融;四壁书架上,来自世界各地的魔法典籍堆积如山,频繁翻动的书页边缘已微微起毛,留下了沉思的痕迹。他们激烈争论,灵感碰撞,反复验证,大胆改良。在无数次智识的激荡中,彼此的能力与深度得到了彻底的认可,一种基于纯粹学识欣赏与共同追求的、醇厚如陈酿的情谊悄然滋生。
萨拉查“低调行事”的原则被严格恪守——埃德蒙成为他们在外的唯一代言人与执行者,负责调度资源,并以匿名方式谨慎地发布一些经过筛选的研究成果。格林家族在魔法界的声望与影响力,便在这一项项看似“来历不明”、却足以震动学界的魔法突破中,悄无声息地攀至令人侧目的高度。
其间最大的慰藉与喜悦,莫过于小艾尔·格林的彻底康复。当那个曾经被莫名病痛折磨的苍白男孩,脸颊重新焕发健康红润的光彩,眼中燃起对魔法世界的好奇火焰时,埃德蒙望向研究室方向的目光,充满了超越感激的、近乎于对家人般的深切信赖。他毫不犹豫地将艾尔正式托付给亚当教导,让这份以性命相托的信任,在家族血脉与精神传承中延续下去。
马叮当发现自己爱上了格林庄园这种沉淀的宁静。这里没有驱魔龙族世代相传的重压,没有香港街头永无休止的妖邪纷扰,有的只是对魔法本源无尽奥秘的纯粹求索。高强度学习几乎占据了全部心神,连对姑姑马丹娜、侄女马小玲,乃至对那个深植于灵魂深处的身影——将臣的复杂思念,都被她暂时封存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只在夜深人静时,马叮当才会步入花园深处。清冷月光洒在石板路上,也映照着她眼中悄然流转的异色——那是人间术法的灵光与潜藏于血脉深处的僵尸之力,在寂静中彼此试探、交融。她指尖勾勒的符文在半空亮起又隐没,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平衡与爆发的边缘小心行走。
后来,亚当成了她在夜深时的另一种陪伴。那些流传于巫师间的星座传说,透过魔法天文学的透镜,往往揭示着更深层的宇宙韵律,也仿佛为她体内那非比寻常的力量融合,提供着来自远古星辰的隐秘启示。而当晨曦微露,她总会漫步至露台,在沾满晨露的永生蔷薇花丛旁驻足。那清冽而芬芳的气息萦绕周身,总能将她从夜晚那种危险而精妙的掌控感中温柔地拉回,抚平所有焦躁,带来内心片刻的、珍贵的平和。
三年光阴,便在魔法的微光与庄园的静谧中倏忽而过。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从紫铜坩埚内炸开,浓黑的烟雾滚滚而起。马叮当反应极快地向后跃开,但仍被溅了几点诡异的、冒着泡的粘稠焦炭。她灰头土脸地看着一锅价值不菲的珍贵材料彻底报废,悻悻地撇了撇嘴。
亚当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惨不忍睹的实验台和她摊开手:“精准而稳定的魔力输出,我亲爱的叮当,尤其在多种药性冲突、需要微妙平衡的融合阶段,一根好的魔杖几乎是不可替代的‘稳定舵’。你的无杖魔法天赋卓绝,但魔药熬制这门艺术,有时候就需要那一点‘仪式感’与‘外置焦点’。”他优雅地挥动魔杖,熟练地清理一新,“幸好艾尔上周回霍格沃茨了,否则你这‘坩埚爆破专家’的新头衔,够那小子偷笑一个学期。”
一旁始终静观默察的萨拉查也难得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显然对马叮当在魔药实践上展现出的、与理论天赋截然相反的“破坏力”感到些许头疼。“亚当所言在理。你数月前便已备齐了定制魔杖的核心材料,拖延并无益处。”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结论性的意味,“是时候去一趟奥利凡德了。”
“萨拉!怎么连你也……”马叮当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瞥见桌上那滩被清理后残留的浅印,终于泄气,“好吧,好吧,我承认……或许我确实需要那根‘小木棍’的帮助了。”
“奥利凡德?对角巷?”亚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三年的庄园隐居生活固然充实,但对一位曾游历四方的年轻巫师而言,确实也有些久违了外界的鲜活气息。“太棒了!我们一起去!自从三年前为了艾尔的事匆匆回来,我们还没正儿八经出去逛过呢!”
“你们自便。”萨拉查摆了摆手,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摊在膝头那本厚重的、关于古凯尔特守护魔纹的典籍,“翻倒巷深处或许还有一两家我略有印象的老店值得一探,但如今的对角巷……罢了。我更愿意与这位千年前的智者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他对这个时代的商业中心兴趣寥寥。
“那好!我们去找埃德蒙支取经费,然后——大采购!”马叮当的郁闷瞬间被购物的兴奋取代,眼眸重新焕发光彩。
埃德蒙听闻他们要去对角巷,毫不犹豫地签发了一张足以令古灵阁妖精侧目的金加隆兑换许可,又亲自将一大袋沉甸甸、叮当作响的金币塞进他们手里。“看中什么直接让店家猫头鹰送达庄园,不必自己费力携带。需要我陪同吗?或许可以引荐几位……”他的关切无微不至。
“不用不用!”马叮当和亚当异口同声,随即相视而笑。两人迅速施展了简单的伪装魔法——亚当微调了面部轮廓,淡化了一些过于显著的家族特征;马叮当则换上了一袭剪裁得体、符合当下巫师界审美的深色旅行长袍,宽大的兜帽巧妙地遮掩了部分东方面容。
他们选择了最为传统的交通方式——壁炉飞路网。绿色火焰腾起又落下,带着熟悉的煤灰气息。当双脚再次踩在对角巷那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的鹅卵石路面上时,马叮当忍不住小声咕哝:“其实直接幻影移形到巷口更有趣……”
奥利凡德魔杖店依旧矗立在原地,保持着它那标志性的、饱经风霜的神秘感。褪色的紫色橱窗软垫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根魔杖;招牌上剥落的金字诉说着自公元前382年以来的漫长历史。店内狭小而拥挤,无数直达天花板的狭窄格子间里塞满了长条形的魔杖盒,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灰尘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微尘混合的独特气息,仅有一条磨得发亮的长椅可供顾客等待。
“午安,我想定制一根魔杖,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马叮当将一只用东方丝绸仔细包裹的狭长木盒轻轻放在落满灰尘的柜台上。
加里克·奥利凡德先生,那位有着颜色极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大眼睛的老者,闻言微微蹙起银白色的眉毛,声音如同微风拂过空荡的盒子:“下午好,这位……小姐。容我提醒,通常是魔杖选择巫师,而非相反。强求的匹配往往事与愿违,甚至可能……”但他的职业习惯仍促使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解开了丝绸系带,掀开了盒盖。
盒内衬着柔软的深色天鹅绒。左边静静躺着一截纹理异常细腻、呈现出温润蜜色光泽、仿佛仍蕴藏着生命韧性的桃木枝干;右边,则是一片边缘锋利如刃、闪烁着冷冽暗金色金属光泽的……龙鳞。奥利凡德先生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片龙鳞的表面——
异变陡生!
那鳞片内部仿佛骤然被注入了生命,道道炽烈如熔岩流淌、又暗藏金芒的赤红纹路自核心亮起,一股古老、威严、浩瀚,却又夹杂着一丝迥异于寻常龙类狂暴的、难以言喻的深邃气息的魔力波动,如同苏醒的巨兽般在狭小空间内弥漫开来!奥利凡德如同被灼伤般猛地缩回手,那双浅色的眼睛骤然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马叮当被兜帽阴影遮掩的面容,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这片龙鳞……小姐!你向它倾注了什么?这绝非已知的任何火龙亚种所能孕育!这气息……古老得超乎想象,而且……复杂!”
马叮当的心脏猛地一沉。这鳞片,是她作为马家第四十代传人,最后一次成功召唤神龙、完成使命时,神龙赐予的临别赠礼,承载着驱魔龙族最后的契约烙印与祝福。而鳞片上那此刻鲜活流转、仿佛拥有独立生命般的赤红纹路……她记忆深处最刻骨铭心的画面骤然涌现:昆仑镜里生命随着法力一同流逝的冰冷时刻,试图用他独一无二的、蕴含着本源力量的血,将她从永恒的寂静中拉回……这纹路,必然源自于他。她从未深思,家族的守护与那个纠缠她命运的男人留下的印记,竟会以如此具象、如此深刻的方式,共存于这片神圣的鳞甲之上。这成了她与过往一切——责任、亲情、爱恨——最深刻、最无法割舍的物质联系。
“我相信,它们彼此结合,将会诞生最能与我共鸣的伙伴。”马叮当的声音透过兜帽传出,平静似水,却带着不容动摇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