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的地方》哥德堡的岛

6、原来，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个人也不那么难

　　宁致每天都在匆匆忙忙中度过，不知不觉她已经有三个月没联系樊天了，原来自己真的可以慢慢习惯没他的生活。
　　北欧的冬天比老家要冷，这才深秋，宁致已经穿上了羽绒服。鼻炎也随着冷空气的到来，如约而至。以前都是樊天从医院给她带回药，每天嘱咐她喷鼻子，现在她也只能自己去药房随便买点儿药喷一喷。北欧除了天气冷，还有极昼和极夜，冬天每天日照就几个小时，真的是清冷阴郁风。最近也开始黑得越来越早。宁致晚上回家，看见邻居窗户上挂的灯，觉得再阴郁的天空还是抵不过这一点温暖。
　　每年这个季节，宁致鼻炎都会犯，樊天像往常一样，在医院给她开好了药。下班以后，他去了曲娇娇的酒吧，把药递给正在吧台调酒的曲娇娇，说："宁致这个时候需要喷药了，你把药给她吧，用法我写在盒子上了！"
　　看着略显颓废的樊天，曲娇娇有点儿惊讶地说："她走的时候了你没想过追，现在她跟你分手了，你又来关心她！"
　　"我从没想过跟她分开！"樊天第一次听说，宁致的离开是分手，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为了赌气。
　　听着樊天的话，曲娇娇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不会觉得你认为该分手才能分手吧？宁致跟你谈了七年，你没说过要娶她的话，现在她想分手，还得经过你同意吗？"
　　"分手也需要当面说，她不回来说清楚，我们就不能算分手了！"樊天反驳到。
　　曲娇娇不是宁致，她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个大脑不知道怎么长得人身上。把药推给樊天说："你拿走吧，现在我也见不到她，你给我也没用！"
　　"她去哪里了？"这个问题，樊天问了空气千万次，今天一着急就问了，此时，他慌了，事不过三的原则完全忘了，只要宁致肯回来，他一定好好道歉。
　　"大哥，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她离开三个多月了，现在你想起来找她，是不是太晚了？"曲娇娇真是越想越气，但凡他心里有宁致，怎么可能三个月不去找她，也不担心她有没有遇到危险，身体好不好。
　　"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儿吧，我会跟他道歉的！"樊天继续说。
　　曲娇娇简直要气炸了，真不知道宁致怎么忍得了七年。她对樊天说："早在你骂她是智障的时候，她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为了忘了你，她连家人朋友都不顾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今后没人缠着你，打扰你，你可以好好当你的大教授了，不用再觉得身边跟着个麻烦！"
　　"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樊天也不知道那天他怎么就说了那该死的话。
　　"你怎么想的关我屁事，我姐妹儿现在想通了最重要，你以为这么多年是她在拖累你吗？她是不会做饭，整天等着你回去做，那你不想想她为了跟你一起吃晚饭，能扛到快十点，她不做饭，家里衣服卫生哪一样不是她干的，这么多年，你知道你家垃圾袋在哪儿吗？你七年没有说过结婚，你知道你妹妹怎么问她吗？你妹妹问她，哪里来的自信你一定会娶她！"曲娇娇决不会惯着这个自大的男人。
　　"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分手，必须要回来面对面说清楚！"樊天不想在呆下去，他不想要再听更多宁致绝不会回来的话。
　　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第一次感到害怕，他从来不知道，宁致哪天离开他，他会害怕。他没说结婚，不是他不想，而是在他的时间表里，工作房子都弄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才有空准备婚礼。他不说结婚，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宁致已经是他的家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婚纱店，他才想起，宁致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因为看见别人拍婚纱照，她也想拍，可是樊天一是没时间，二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宁致怎么跟他说都没用，一气之下就走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宁致不是为了拍照，是想要跟他结婚。
　　一回到家，他立刻用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联系宁致，除了给宁致父母打电话，他想了所有可能的办法联系她。可是宁致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又怎么会给自己留后路呢！他考虑再三，还是给宁致的哥哥宁静打了电话。
　　宁静接到樊天的电话，又意外又生气，没好气的敷衍了几句就挂了。樊天挂了电话，突然觉得胸口疼，他捂住胸口，缓了半天才好一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心绞痛了。
　　高中开始，樊天就会偶尔心绞痛，到了大学就频繁心绞痛，他做了很多检查，甚至冠脉造影，都没有查出问题，后来判断他是焦虑造成的，他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从小到大，偏执的父亲对他都很严格，考试一定要第一，刚上大学就一定要读博士，每一步都没有给他后退的路。他从小也习惯了凡事做到最好，即使有时候那件事并不是他喜欢的！直到跟宁致在一起，宁致总在他心绞痛的时候陪着他，帮他按摩按摩胸口，紧张的时候陪他跑一跑。在他为了论文连续熬夜的时候，宁致会坐在他身上，抱着他说："抱抱我，歇一会儿，不准再写了。"宁致常对他说，"干嘛老争第一？第一有什么意思？你还不就是肉体凡胎一个，你应该把时间放在你热爱的事情上面，好好钻研。"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宁致的这些优点都成了他嫌弃的理由。
　　"宁致，我胸口疼，你回来好不好？"樊天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说。
　　还在奋笔疾书，挑灯夜战的宁致，对于一个简单的作业，头发都快薅没了。不知道是不是喝太多咖啡了，宁致突然觉得心慌，这种心慌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立马想到了樊天，难道是他出什么事了。她立刻拨通了樊天的号码，要按下发射键的时候，她挂了。她想樊天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她也帮不上忙，而且这通电话一打，又是自取其辱。她又给爸爸妈妈哥哥分别打了电话，确认大家没事以后，她依然心慌。于是她又给曲娇娇打去电话。
　　"娇娇！你最近好不好？没什么事儿吧？"宁致问。
　　"挺好的，没事啊！"曲娇娇被问得莫名其妙。
　　宁致想，所有人都没事，那是不是还是樊天出了什么事。她莫名烦躁，跟曲娇娇闲扯了两句，正准备挂的时候，曲娇娇对她说:"那个，那天樊天来找你了！"
　　"找我干嘛？"宁致突然心跳加速。
　　"给你带了鼻炎药，然后让你要分手要回来当面对他说。"曲娇娇本来不想对宁致说的，可是又怕宁致错过什么。
　　宁致握着电话，半天没有出声，曲娇娇就知道，她又要动摇了，于是提醒她说:"你能不能别他一勾手你就回头，有点儿出息行么？"
　　"放心吧，不会的，他对智障应该没有要挽回的兴趣！"宁致这是对曲娇娇说，也是对自己说。
　　挂了电话，宁致继续写作业，继续薅头发。
　　又坐立不安了两天，她还是没忍住，拨通了樊天的电话，她对自己说，他不是要当面说分手么，那我就有始有终，给他一个交待。
　　樊天躺在地上好久，心绞痛始终没有缓解，他只得打了120接他去医院，到了医院也是一通检查，一切都很正常。云果是第二天知道他住院的，樊天没什么朋友，他的家人也指望不上，于是照顾樊天的责任就落在了云果的肩上。
　　云果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以后，问樊天，"你怎么回事？这么多年都没发作了，怎么又突然心绞痛了！"
　　"曲娇娇说宁致离开这里了，她这次下了决心跟我分手！"樊天无助地看着云果。
　　看着樊天现在的样子，云果说:"兄弟，早就跟你说过，你要一直那么端着，宁致总有一天要坚持不了的。"
　　"我知道错了，只要她回来，或者只要她肯接我电话，我就道歉，她要干什么我都答应她！"樊天有气无力地说着。
　　"不是，兄弟，你可能没明白宁致为什么走，你不会还觉得只是那天你在办公室里跟我吐槽的那些话吧？"云果问。
　　"不是那天伤了她，还是什么？"樊天真的不明白，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原因。
　　云果叹了口气说:"是你长期的无视，你家人的态度，让宁致对你没有信心，你应该从来也没说过你爱她吧！那天只是让她下定决心而已！"
　　"为什么爱就一定要说出来？我每天再忙都坚持给她做饭，她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她生病我比她自己还上心，难道这比不上嘴巴上的一句话吗？"樊天不懂，爱不能就是留在日常点滴里的行为吗？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所以说你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你看宁致家的氛围，再看看你家。宁致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她习惯被哄被宠，同时她的爱也是直接的。再看看你，兄弟，这么多年，不管是对古茗还是宁致，你的爱都是被动的，一直在用你认为对的方式爱别人，可是有时候你的爱是冷漠且自我的，你认为对的，别人就得跟着你认为对，你认为不需要说爱，宁致就得一起不能被说爱，这对她并不公平。"
　　"宁致跟古茗不一样，她可以无理取闹，可以不讲道理，我再生气，只要她回来，我就可以当没发生过。这不是爱吗？"在樊天的逻辑里，他也一直在包容宁致不是吗？
　　"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你如果真的爱宁致，你就不能一点不改变！"云果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挫败感。
　　"我以前不接受女生无理取闹，不接受动不动就使唤别人，这些我都为宁致做了，这还不是改变么？"樊天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在他的逻辑里，他就没有对宁致不好过。
　　云果再次无语的说:"可能宁致可以接受你骂她无理取闹，可以接受她使唤不动你，她可能只需要你让她感受到她需要的爱。打个比方，她为什么无理取闹，为什么使唤你？她刚跟我们认识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也不懂，以为就是她作，可是见过你家人以后，我明白了，她是没有安全感，她需要你确定地告诉她你爱她，确定地告诉她你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这些你都做不到啊！"
　　樊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对待这段感情太自以为是了。他现在想找到宁致，问她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云果看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准备帮帮他。于是厚着脸皮去找了曲娇娇。
　　才走了樊天，又来了云果，曲娇娇都快烦死了，难道没人告诉他们，她不欢迎他们吗？一群道貌岸然的精英败类！是的，在曲娇娇心里，她认为他们就是跟某人一样的败类！
　　"娇娇！"云果堆着笑喊着。
　　"跟你说了，叫曲老板！听不懂是不是？"曲娇娇没好气的说。
　　"是是是！曲老板！"云果回答。
　　他谄媚的脸让曲娇娇肉皮发麻，嫌弃地问:"你找我干嘛？"
　　"能把宁致的电话给我吗？她把我也拉黑了！"云果回答。
　　"不能！"曲娇娇干脆的回答。
　　"别呀！樊天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他想要跟宁致道歉。"云果说。
　　"千万别，我姐妹儿好不容易逃离虎穴，哪有帮她再回去的道理！"
　　"我看宁致还是爱樊天的，这次樊天真的会改变的，你也不想宁致伤心吧！"云果卖力地解释。
　　"他伤心关我屁事，我可不想我姐妹儿再伤心了，这么多年，宁宁被他伤害得还少吗？"曲娇娇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接着说到:"他樊天懂什么叫伤心么？跟宁宁这么多年，从来没说过要跟宁宁结婚的事，宁宁嘴上不说，心里怎么伤心你们知道吗？他们吵架，宁宁在楼梯上坐一晚上，他都没有出门找一找，自己倒头就睡。这次，宁宁走了几个月了，他才想起来找宁宁，他就没想过宁宁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想过吗？宁宁傻不拉几在他身边七年，他给过宁宁什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还跟另一个王八蛋骂宁宁是智障！也对，只有智障才会把自己辛苦写书十几年的钱全贴给了他们樊家，他们一家都没一个好东西！"
　　听着曲娇娇的话，云果也在心里骂着樊天真是该，可是现在他也不能忘了他是来帮兄弟忙的。于是对曲娇娇说:"娇娇，说实话，你说得这些我都懂，也理解宁致是该踹了他，可我也必须为我兄弟说一句，你不知道樊天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长大，他从除了一堆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拿来满足他父母的虚荣心，他没有感受到很多的爱，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怎么爱，更不知道怎么表达爱。宁致就像一个太阳一样一直温暖了他，可能宁致对他太好了，可能他太习惯宁致在情感上让着他了，他忘了应该照顾宁致的感受，但是他是爱宁致的，不然不会每天累的像狗一样还要亲自给宁致做饭，天气一变就立马给宁致准备药！"这应该是云果唯一能找出樊天对宁致好的理由了吧！
　　"可宁宁太累了，樊天要改变也好，不改变也罢，不是宁宁的责任，宁宁不需要为了照顾他断送自己的幸福！"曲娇娇依然坚信，男人不该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成长！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你问问宁致，万一她愿意给樊天机会呢？"云果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不可能！"曲娇娇依然坚决。
　　"那好吧！你愿意的话，转告宁致，樊天两天前心绞痛被救护车拉走了，现在情况并不好，我今天来也是希望宁致能去见见他！毕竟这是他的心愿！"云果决定最后一招苦肉计再试试。
　　"少卖惨，宁致都能一个人去做手术，也可能生死两隔，也没见他都上心！"曲娇娇才不吃这一套呢。
　　云果最后是被曲娇娇赶走的，回去的路上，他想:我也算尽力了，奈何不了兄弟你错得太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