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入海时》章含川

29、稍微安了点心

　　他看见我了，也没作声，只是默默跨上那辆老旧的二八杠，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后头。我正陷在那段回忆里出神，便也没有作声。

　　我们两一前一后，一声不吭，只有车轱辘轧过土石路的声音，这便是我们父女俩多年来，最寻常的相处了。

　　回到家中，饭菜已经摆好，我迫不及待的询问老妈跟姥爷聊天的结果。

　　这次，在我还没开口的时候，我妈就抢先发话道，“我说了，我说你前两年刚生病住院，医生让你不要太操劳，回家什么事都不用做，好好安享晚年，你就不用惦记你那点菜了，你要是怕菜吃不了，我让俺弟星期天出去帮你卖。这么说之后，你姥爷还跟我犟，我又把你的话说给他听了。我说，‘芝芝说，她同学村里有个老头，就是开你这种三轮车出去卖菜，结果刹车失灵出车祸了，人家说这种车刹车失灵的真多。爹呀，万一咱的车也刹车失灵了，可咋办啊！你这么个岁数，可经不起折腾呀！为了卖菜的那点小钱，不至于。’”妈妈说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赶紧问，“怎么样？最后结果怎么样？他听进去了嘛？”

　　“你姥爷胆子小，一听说这种车容易出事故，就害怕了，说是不卖了，就是卖，也不去远的地方。”我妈笑着说道，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就别卖了吧，姥爷那病，好生歇着吧。化疗也没做几次，对了，你得领他去复查啊，每年得做一□□检，我同学她爷，就是没做化疗、没做体检，没两年就复发去世了。”我煞有其事的嘱咐着我妈，就怕她不当回事。

　　我多希望能让姥爷多享几年清福啊，小老头没看见我考上大学就走了；那么好玩儿的人，连个手机都没摸过。不行，我一定要让姥爷玩上手机、还能看着我考上大学。

　　“还有我爷，爸，我爷也是，每年要做一次体检，知道吗，这东西复发的话，太快了。”我转头跟我爸说道。

　　他两都是非常孝顺的孩子，特别在意父母的健康。当听到我这么说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很严肃。

　　“好，听你的，你怎么突然懂这么多，懂事了。”我爸大大的眼睛里，难得不是混沌一片，居然有了片刻的清醒。

　　“懂什么呀，就是高一新认识的同学，他父母是医生，我多嘴问了几句。”我随口编着瞎话，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爸跟我妈，在某些地方，算是很有缘，比如说，各自的父亲，相继生了一样的病。我爷和我姥爷在我初中的时候，确诊了胃癌。家里人都很默契地瞒着二老的病情，但是我爷爷比较聪明，他自己猜出个一二，只是从没开口跟孩子们确认过。至于我姥爷呢，倒不是说不聪明，他更多的是太过相信孩子，也可能是自欺欺人吧。

　　两个亲家呢，病要生一样的，连去世，都要选在同一年——我高三下学期。我父母在那半年接连失去了最爱自己的父亲，是的，他们分别是他们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最近学习怎么样？能跟得上嘛？”我爸对上大学有执念，所以对我什么都可以不关心，只有学习，还是比较关心的。

　　“还行，这不过几天就要月考了嘛，等出了成绩，看看哪个地方没跟的上，再补一补。”我吃着饭，头也不抬地道。

　　事情比我想象中，进展的要顺利，第二天，妈妈就取得了非常好的结果。我心满意足的躺进被窝，马上又苦恼于原生家庭的拯救计划，于是忍不住吐槽道，“哎，这才是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