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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惊蛰·余温 ...

  •   车队驶出一里,叶婉凝忽然抬手,指尖轻叩车壁。
      “停车。”
      声音刚落,她已掀帘跃下马车,快步走向路边那片竹林。
      卫良嘉欲跟上,却被她制止:“你们先回,我稍后便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带着微凉的暖意——那是她独有的温度,冷中带暖,矛盾又勾人。
      “我等庄主。”卫良嘉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那抹月白被竹林的阴影吞没。
      竹林深处,积雪覆径,万籁俱寂。
      叶婉凝停在方才铜钱掷出的位置,俯身查看。雪地洁净如纸,半个脚印也无;竹梢平整,毫无攀爬痕迹——那人轻功已至化境,踏雪无痕,过竹不留。
      她望向空荡的竹梢,声音清冽如寒泉击石:
      “出来吧。”
      竹影摇曳,簌簌落下几片沾雪的竹叶。
      一道月白身影自梢头飘然而下,衣袂翻飞间,似有月华流转,正是元芷。褐发微卷,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金泽,琥珀色的眸子在雪光映照下,像浸在温水里的蜜,深幽难测。唇角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三分慵懒,七分探究。
      “叶庄主好眼力。”元芷拱手,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叶婉凝的眉眼,在那双冷冽的凤眼上停留了一瞬,“方才唐突了。”
      “为何帮我?”叶婉凝单刀直入,目光如刀锋刮过元芷脸上每一寸神情。
      “帮?”元芷挑眉,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亮。他向前微倾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睫毛上沾着的雪沫。雪风里都染上了几分他身上清冽的竹香,干净,冷冽,醉人。
      “叶庄主误会了。”元芷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戏谑的意味,“在下只是路过,见有人恃强凌弱,对女子下杀手,一时看不过眼,随手丢了枚铜钱罢了。”
      “随手?”叶婉凝冷笑,却没后退,反而又往前靠了半分,“能随手用一枚铜钱打偏昝戎的全力一刀,元少侠这‘随手’,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元芷低声浅笑。那笑声很轻,显出几分干净的少年气,与周身那股掩不住的贵胄之气形成奇异的反差。
      “叶庄主不也‘随手’就破了昝戎的杀局?”他微微歪头,褐发滑落肩头,“咱们是——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无言。
      呼吸交织在微凉的空气里,让空气中似有细碎的火花迸溅。元芷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鼻梁,再落到那泛着淡粉的唇瓣上,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随即移开目光,眼底残留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灼热。
      许久,叶婉凝才缓缓开口,声音软了三分,依旧带着冰棱般的清冷:“七尺山庄想做什么?”
      “七尺山庄什么都不想做。”元芷负手望天,侧脸的线条在雪光中清晰如刻,“只是这洛阳城的戏太精彩,家师想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转头看向叶婉凝,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我也想看看,叶庄主到底要做什么?”
      叶婉凝迎上元芷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与平日不同——不再是冰冷的,疏离的,而是带着三分媚意,七分玩味。凤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间,似春水荡漾。
      “元少侠想知道?”她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点勾人的尾音,“那不如……自己来看?”
      元芷瞬间觉面上涨热。他虽在江湖历练多年,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冷时如冰,媚时如火,冰火交融,让人心神摇曳。他轻咳几声,错开目光,耳根却泛起不易察觉的红。
      “三日后,白夫人要开长老会,我也会去。”叶婉凝抬眸,眼底映着他的身影,分不清是探究还是别的什么。她伸出手,指尖似无意般掠过他的袖口,那触感轻如羽毛。
      元芷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
      “三日后见。只是,不知到时,叶庄主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游刃有余。”话音落,他纵身跃上竹梢。月白身影在竹枝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风雪里,只余竹枝轻摇,积雪簌簌而落。
      叶婉凝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
      风从领口灌进来,冰冷刺骨,她才从方才那场短暂的试探中回过神来。
      低头,从袖中取出那枚铜钱。
      铜钱很普通,边缘已磨得极光滑,温润如玉,显然被人常年握在掌心摩挲,日夜把玩。
      元芷……
      谢旭孟……
      难道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回到马车旁时,卫良嘉已在车边等候多时。
      见叶婉凝归来,忙掀帘扶她进来。触到她冰冷的手,他眉头微蹙,将暖炉塞到她手里。
      叶婉凝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方才与元芷的对峙看似轻松,实则耗神——那男人太聪明,太敏锐,每句话都在试探,每个眼神都在探究。
      卫良嘉跪坐在榻边,很自然地将叶婉凝的双手拢在自己掌心,慢慢揉搓。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指尖有常年拨弄算盘磨出的薄茧,摩挲在皮肤上,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叶婉凝睁开眼,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日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睫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翳,鼻梁挺直,唇色因温暖而显得红润——不由心动。
      “良嘉。”她忽然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存。
      “嗯?”卫良嘉抬眸,眼中映着跳跃的暖光,亮晶晶的,专注地看着她,“庄主请吩咐。”
      “方才那铜钱,是元芷。”
      卫良嘉手上动作微顿。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按着她手上的穴位,声音依旧温和平稳:
      “七尺山庄在示好,也在试探。谢旭孟此人……深不可测。”他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不像是出于安全考虑,倒像是某种更深的东西,“那元芷,许是诱饵……”
      这话说得含蓄,叶婉凝却听懂了。
      她看着卫良嘉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担忧,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整张脸都柔和下来。
      “你怕我被他迷惑?”她问,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卫良嘉垂眸,指尖轻轻滑过她虎口,动作温柔,“谢旭孟老谋深算,断不会轻易站队。他兴许已猜到了庄主的身份。派元芷来……”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一来是探虚实,二来是搅浑水——水越浑,对他越有利。至于元芷本人……”
      他抬眼看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此人容貌出众,气质不凡,若存心引诱,怕是少有女子能抵挡。”
      这话说得直白,叶婉凝反而笑得更深。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
      卫良嘉忙跪直上身,顺从地俯身。他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眸色深了几分,像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车厢内暖意熏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
      叶婉凝看着卫良嘉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温润的,平和的,此刻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担忧,克制,还有深藏眼底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意。
      她轻笑着,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浅,像雪花落在唇上,冰凉,转瞬即化。
      卫良嘉却浑身一僵,随即更加温柔地回应。
      马车颠簸了一下。
      两人分开少许。
      卫良嘉的呼吸有些乱,眼中那潭深水终于起了涟漪,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波光。他看着她,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情绪:“庄主……”
      叶婉凝伸出食指,按在他唇上,指尖感受着他唇瓣的温热。那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直抵心底。
      她没说话,而是坐起身,重新吻上去。
      她握了他的手用力一拉,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唇齿交缠间,有什么东西在失控地蔓延——是压抑已久的情愫,是乱世中仅存的温存。
      车厢内的温度似乎在升高,暖意混着情欲,让人昏昏沉沉。
      唇分时,两人气息不稳。
      叶婉凝靠在软榻上,手不安分地抚向卫良嘉腰际,指尖挑开他的衣带。卫良嘉侧身向她,只为更方便她动作。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纵容。
      许久,他才低声道,声音还带着情动后的沙哑:
      “三日后长老会,庄主可有把握?”
      “没有。”叶婉凝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却未停,在他腰腹间流连,“但这一局,必须走下去。剑南盟必须乱。”
      “我会一直陪着庄主。”卫良嘉说,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誓言,“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庄主要做什么,良嘉都在。生,陪庄主生;死,陪庄主死。”
      叶婉凝停下动作,看向他。
      “你后悔吗?”她突然问。
      “后悔什么?”
      “后悔跟了我,后悔跟我来了洛阳,卷入这场是非。”
      “不后悔。”他说得平静,却字字千钧,“四年前庄主救我的那一刻,良嘉的一身一体,良嘉的命,就都是庄主的了。别说卷入是非,便是刀山火海,只要庄主去,良嘉必相随。”
      叶婉凝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声响,和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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