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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惊蛰·对质 ...

  •   三日后,辰时三刻。
      剑南盟总坛正堂内,七位长老按序而坐,人人面色凝重。烛火在清晨的微光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青石地面上,拉得细长而扭曲。
      昝戎端坐主位,紫袍金冠,双手按在雕花扶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目光扫过堂下,白若梅站在左侧,一袭素白衣裙,脸色苍白却站得笔直;叶婉凝立在右侧,月白斗篷纤尘不染,那双凤眼冷得像腊月寒潭。
      但,最让昝戎心惊的是坐在他身侧客位的那个男人。
      陇右白羽。
      这位陇右集团主公,白若梅的亲兄长,竟被叶婉凝通过陇右少主白幼晴请了来。此刻他一身玄色锦袍,神色平静地品着茶,仿佛只是来旁观的客人,可那周身散发的威压,却让整个正堂的空气都凝滞了。
      “本来,这件事是我们剑南盟的私事,”南松长老缓缓开口,目光投向叶婉凝,“但既然叶庄主言之凿凿,说有证据,就请亮出证据吧。否则,诬陷我剑南盟主,你也难走出这大门。”
      这话说得客气,却字字含锋。
      叶婉凝浅浅一笑,回头看向顾泽希。顾泽希点头,转身出正堂。
      “诸位,”叶婉凝声音清凌凌的,“剑南盟私事,我不该插手。但我实在见不得,如白夫人这般人品,却还要遭人欺辱……既然大家都急于求真相,就请移步后院吧。”
      言毕,她率先走出大殿。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起身跟上。
      昝戎与白羽对视一眼,后者目光深沉难测。
      他深吸一口气,也随着人群往后院去。

      后院本是荒废的花园,积雪未融,枯枝败叶间透着萧瑟。
      可当众人踏进园中,却都愣住了——
      假山旁,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上,赫然出现一道暗门!
      昝戎脸色骤变。
      不对。
      他确实在后院修过暗室,但入口明明在北墙根下,昨夜已命心腹用青石填平了。眼前这道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南松长老眉头紧锁。
      “请。”叶婉凝侧身让路。
      众人鱼贯而入。
      穿过长长的甬道,打开一道沉重的石门,再走过五六米的暗道,眼前又是一道木门。
      顾泽希推开木门——
      木门另一侧,竟是一间女子的卧房!
      雕花拔步床,梳妆台,绣架,香炉……处处透着女子的精致。窗边还摆着一盆腊梅,花开正艳,暗香浮动。
      白幼晴在房中转了一圈,忽然失声道:“这是我姑姑的房间!这是我姑姑的房间啊!”她上前拉住白若梅的手,白若梅却已是眼中含泪,咬着唇不发一言。
      满室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昝戎。
      剑南盟后院的密道,竟直通别院白若梅的卧室——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这能说明什么?”昝戎强作镇定,声音却掩不住发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密道!”
      他这话并非全假。这条暗道,确实不是他修的那条。方位、长度、构造……全对不上。
      “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叶婉凝缓步上前,目光在房中扫视一圈,忽然长剑出鞘,剑尖一挑——床上的锦枕被挑开。
      一枚翠绿色的玉牌,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玉牌巴掌大小,通体碧绿,雕着精致的云纹,正中一个篆书“昝”字,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昝戎瞳孔骤缩!
      “那是父亲的贴身玉牌……”昝承乾喊道。
      昝戎的贴身玉牌,他戴了几十年的物件,剑南盟上下谁不认得?这玉牌丢了已有数日,昝戎只当是遗落在何处,不想竟出现在这里!
      他下意识上前欲夺,却见昝承乾抢先一步,将玉牌牢牢握在手中。
      “长老们请看,”昝承乾将玉牌高高举起,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这确是父亲贴身之物!敢问父亲——它为何会出现在白夫人床上?!”
      昝戎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冰凉,嘴唇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盯着昝承乾,这个他一手养大、悉心栽培的长子,此刻眼中竟满是得意与算计。
      这厮……竟与叶婉凝合作了?
      “不止如此。”
      一道怯怯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低头走进来。她容貌清秀,眉眼间带着怯意,正是昝戎的小妾蓝双蝶。
      “蝶儿?”昝戎声音发颤。
      蓝双蝶不敢看他,只低头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声音细若蚊蚋:“诸位长老……盟主与白夫人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妾身……妾身曾亲眼见过盟主深夜从白夫人院中出来……”
      “你胡说!”昝戎暴怒,飞身上前,举掌就要拍向蓝双蝶!
      就在掌风即将触及蓝双蝶面门的刹那,两道灰影一闪而过。
      一人抓住昝戎左手,一人抓住右手,同时向旁一拐——
      “咔嚓!”
      骨节错位的脆响。
      昝戎“哎呦”一声惨叫,冷汗瞬间冒出。两人箍住他的肩,将他死死按住。
      正是南中二老!
      “父亲啊父亲,”昝承乾走上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痛心,“事到如今,您还要伤人灭口吗?”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只有近处几人能听见:“儿子已给您留足了面子,今日只请了诸位长老。若将十六位分舵主全叫来……父亲往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字字如刀,刀刀扎心。
      昝戎浑身发抖,不是疼,是恨,是绝望。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颤抖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少主……少主说得没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驼背老者踉跄走进来。他须发皆白,满脸皱纹,右手缺了三根手指,正是昝老七。
      “七叔?你,你真的没死?”昝承乾一怔。
      昝老七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诸位长老……老奴昝老七,今日拼死也要说句公道话!”
      他抬起残缺的右手,指向昝戎:“三年前,老奴撞见盟主……撞见他在白夫人房中行不轨之事!白夫人以死相抗,他却说……却说‘你既成了寡妇,就该识趣’!”
      满堂死寂。
      昝老七继续哭诉:“老奴看不过眼,上前劝阻,他便拔刀砍我三指!还将我关入地牢,对外宣称我暴毙而亡!若不是乌云庄南门庄主偶然发现,将老奴救出,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纵横交错的鞭痕:“这些……都是这三年来,他派人日夜拷打留下的……”
      那些伤痕触目惊心,新旧叠加,有的已结痂,有的还泛着红肿。
      南松长老颤抖着手,闭目长叹:“造孽……造孽啊。”
      昝戎已是瘫软在地。
      他看着满堂众人——那些曾对他恭敬有加的长老,此刻眼中只有鄙夷;就连他的儿子,也冷冷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众叛亲离。
      这一刻,他真正懂了这四个字的分量。
      “剑南盟虽只是武林帮派,却也讲究礼仪德行,”南松长老缓缓站起,声音沉痛,“强占寡嫂,仅这一条,已足够将你钉死在耻辱柱上。更别说你残害忠仆,欺上瞒下……”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
      “今日在场诸位都是见证。我以南中长老身份提议——罢免昝戎盟主之位,由少盟主昝承乾暂代盟主之职,待三月后正式推举新盟主。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应声。
      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无人敢为昝戎说话。
      昝戎猛地扯下腰间那块象征盟主之位的玄铁令牌,狠狠摔在昝承乾面前。
      “这个位置,你要坐便坐吧!”昝戎笑声凄厉,“只怕你坐不稳!”
      昝承乾忙不迭拾起令牌,脸上终于露出压抑已久的笑容,转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承乾年少德薄,本不敢担此大任。但既然诸位长老信任,父亲……前盟主又自愿退位,承乾愿暂代盟主之职,重整剑南盟纲纪!”
      话说得漂亮,姿态做得足。
      果然是个百事不会,惯会做戏的主儿。
      昝戎看着儿子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不由冷笑。这个他教养了二十三年的儿子,这个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敢联合外人,逼自己退位。
      “带下去。”南松长老挥了挥手。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架起昝戎。他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昝承乾,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且慢。”一道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之人是白羽。
      他环视全场,目光从每位长老脸上平静扫过,最后,将目光停在叶婉凝身上。
      那一瞬的对视里,有审视,有探究,像是老到棋手在落子前,对棋盘上所有可能性的冷静权衡。
      叶婉凝心头微凛。
      “南松长老,”白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西北口音特有的浑厚,“诸位今日所审,乃是剑南盟内务,本座本不该置喙。”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被架住的昝戎,又看向哭成一团的白若梅,却爽朗大笑。
      “但本座此次来,就是要与昝兄商议,他跟梅儿的婚事的——他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何来强占寡嫂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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