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小姐不能说的秘密》夜簪星

6、第一次

　　夜晚的火影楼，与白天截然不同，像阳光下看不见的阴影，像巨木深处盘绕的根。
　　不显眼，却始终如影随形。

　　卡卡西站在火影办公室中央，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

　　室内的气氛诡异地焦灼着。
　　无人开口，只有三代大人抽烟的嗒嗒声在沉默中回荡。

　　静默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最先打破僵局的，却是一个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旗木上忍，你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没有。”
　　卡卡西语气平稳，“我已将事情经过完整陈述。内容合乎常理，无任何越矩行为，团藏大人。”

　　事实上，也确如卡卡西所言。
　　若非要强说因果，那只能怪三代大人给黑崎一缘发的补贴，实在过于慷慨。

　　佐佐木书铺的招聘启事贴了半年，因为时薪远低于工作强度，始终无人问津。
　　三个月前，黑崎一缘晕倒在木叶村外东南方向的树林中，被巡逻归来的下忍小队发现。若非队内医疗忍者坚持救助，她恐怕压根不会进入木叶。
　　而若非三代大人特批的远高于最低标准、整整半年的补贴，她也不会去佐佐木书铺兼职，领着那点几乎不足以维持生计的微薄薪水。
　　至于佐佐木一郎与人柱力的关系。
　　木叶确实明令禁止私下接触人柱力。但那老人非忍者出身，两个孩子皆死于数年前的九尾之乱。在他这个局外人眼中，那一夜死去的，是村子里所有不幸的人。其中有他的家人，也有鸣人的父母，仅此而已。

　　“你那个理由，可站不住脚。”团藏嗤笑一声，“——还书？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可笑吗？”

　　话到此处，始终沉默的三代大人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点似真似假的调侃：“团藏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连年轻人请吃饭的借口都听不出来了吗？”

　　团藏：“……”

　　？？？？？
　　卡卡西差点没有绷住。
　　他极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却仍是不可避免地猛地抬眼，用一种“拜托您住口吧”的目光，死死盯着三代大人。

　　团藏被气得笑了一声。
　　请人吃饭的借口？
　　你是说这个旗木卡卡西？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当然，他不会当着猿飞的面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这位火影大人的。

　　只是他们太熟悉彼此了。
　　哪怕早已分道扬镳，猿飞依旧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他将桌上那份夹着照片的档案推到团藏手边，问他：“她不漂亮吗？”

　　团藏低头看了眼。
　　他又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

　　审美是主观个人的，但美，是客观实在的。

　　他无法反驳，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从那张照片上移开视线。

　　“卡卡西，你啊，还是太缺乏经验。”三代大人叹息般地总结道，“下次请人吃饭，记得正式一点。免得旁人误会，也免得自己为难。”

　　卡卡西沉默着。
　　不肯点头，却也没法反驳。

　　他很清楚，这时的沉默只会让局面更僵。三代大人说这些，本意也并不是为了开他玩笑，而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顺势揭过此事，把团藏打发回去。

　　今夜，不论是他，还是团藏，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无论是黑崎一缘与人柱力的关系，还是他们三人那顿饭的性质，都远不足以惊动这两位木叶高层同时出面。

　　而他，也确实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夜风扑面而来，带走火影楼内尚未散尽的沉闷。
　　大门在他身后合拢的瞬间，卡卡西已跃上屋顶，沿着瓦脊无声滑过夜色，径直朝黑崎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场长达四十分钟的会谈，最终也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对他的处分，也只是象征性地削减了三次任务酬金。

　　卡卡西明白。
　　团藏来此既不是为他，也不是为人柱力。他真正想要的，是那份档案中今日新增的、关于黑崎一缘能力的记录。

　　明眼人都看得出，团藏是在拖延他驰援的脚步。
　　即便今夜她真的出事，三代大人也清楚，这与团藏脱不了干系。可他终究不能仅凭这点毫无根据的推断，或只是为了这么一个人，就与团藏彻底决裂，打破木叶眼下岌岌可危的脆弱平衡。

　　政治的博弈从来如此，牺牲的永远都是无辜之人。

　　有一点，卡卡西必须承认。
　　志村团藏对他的情况，确实了如指掌。无论今日这场劫难降临在谁身上，他都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那是他二十二年时光所铸成的、被他亲手刻入血脉之中的本能，是被详尽记录在忍者档案中，所有拥有调阅权限之人，都能从那逐条罗列的文字里，窥见他人生的轨迹，推测出他行动的方向。
　　而在这座木叶村中，有能力帮她的，且会选择帮她的，只有一个人——
　　旗木卡卡西。

　　卡卡西落进黑崎家的院子。

　　周遭静得过分。
　　那种静，不只是夜的静，更像是一种等待之后的空白。让他心底那根关于来晚一步的弦，瞬间绷紧。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因错失造成的痛苦。而他也清楚，就算黑崎一缘真的出事，她也会与那些曾在他生命中出现、又离开的人一样。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责怪他。

　　“黑崎一缘。”

　　卡卡西朝着那间透着微光的屋子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没有再等，哪怕片刻的迟疑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呼吸错落的瞬间，他已经越上回廊，推门而入。

　　房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盏台灯静静亮着，像是在耐心等候那个尚未归家的人。

　　卡卡西的目光迅速扫过屋内，最后定格在书桌上。
　　桌面上摞着几本忍校的教材，最上面那本倒扣着，看封面是四年级。
　　他紧绷的心绪松了半分，甚至有点无奈地想着：她看得倒快。

　　教材旁，整齐放着一副无框眼镜，看样子是自行取下。
　　房间干净，无打斗痕迹。这一切都说明，人是自己离开的。

　　团藏绝不会白白浪费那四十分钟。
　　唯一的可能，是黑崎一缘察觉到了什么，主动离开。

　　卡卡西的思维飞速运转。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以木叶的惯例，对方出动的，应是三人小队。假定团藏拖延的计划失败，自己能及时驰援，那么这支小队的总体实力，应与他相当。
　　若真的交手，必定需要空旷的场地。她对木叶不熟，只可能是离这里最近的——
　　西郊训练场。

　　平地惊起一阵狂风。

　　一缘的斩魄刀挂在腰间，尚未出鞘。她与面前三人沉默对峙，彼此审视。

　　这三人的装束与那日审讯官身后的两名面具忍者极为相似。然而细看之下，仍能察觉出诸多不同，尤其是他们的面具。
　　前者尚能分辨出所象征的动物，而眼前这三人的面具上，纹样却模糊而抽象。

　　今天，只发生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

　　一、她调用了斩魄刀的能力。
　　二、她和鸣人、卡卡西一起吃了顿晚饭。

　　虽说这是她来到木叶后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力量，但也不至于直接派人来取她性命。更何况，她在火影办公室中就未曾隐瞒过这一点。三代火影大可以不放她自由，关上三天，自然能在她越狱出逃的那天看个清楚。

　　至于那顿饭。
　　她与鸣人平日接触更多，与卡卡西不过数次短暂会面。这两件事，无论哪一项，都不足以上升到杀人灭口的程度。
　　纵使两人身份特殊，或有不能公开的隐秘牵连，以这短短数日的交往，她也绝不可能接触到足以威胁木叶的机密。

　　最关键的是，这根本就是两套相互矛盾的逻辑。

　　放她离开并提供丰厚补贴的三代火影，显然采取的是更加温和的手腕。而眼前这三人身上的杀意，却在风中明示着另一种意志，直指排除异己。

　　若将前后两种态度并列来看，假设：三代火影并未突发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那么，这三人的行动，要么不在他掌控之内，要么他知情，却无权干涉。

　　以她这几日的观察，木叶的权力层级并不单一，权力之间的缝隙，也足以容下一个私下出手的人。
　　在这样的体制下，三代火影若真是个聪明的执政者，就必然会有人以“个人”的名义，前来帮她。

　　想到这里，一缘轻轻笑了一下。

　　她已经猜到，来的人是谁了。

　　或许是对方在那短短几秒的审视里得出了结论。
　　三人同时出手，动作干脆利落。
　　然而，那几枚急射而出的苦无尚未飞远，连同它的主人在内，三人的动作便一同僵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按死在原地。

　　月亮从云层后缓缓显露，洒下冷光。
　　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脸，但一缘知道，此刻，那里只有恐惧。

　　“谁允许你们动手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又像刚刚出鞘的刀，寒光粼粼。
　　明明只是站在原地，似乎连气息都未曾改变，却仍能让人感觉到像是被风刃划开皮肤般的疼痛。

　　这份锋利也许一直都在，只是平日都被那副不起眼的无框眼镜所遮挡。

　　“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但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她没有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自己在这场博弈中属于什么角色，她唯一确定只有一件事——
　　她绝不接受任何人，以这种方式收买人心。

　　当然，她也不是从来都算无遗策。
　　就像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大晚上的跑到荒郊野岭来打架，都算不上聪明。
　　在对方抬手的那一刻，一缘便意识到自己此行属实多此一举。她高估了对方的实力，或者，更可能是对方低估了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家走去。
　　夜色深沉，风声顺着林道拂过衣角。

　　这个木叶村，真是麻烦。

　　但她又不敢离开太远，她担心浦原大叔是以某种空间坐标进行定位。如果是灵压搜寻，那自然是无论她走到哪，他们都能找到。
　　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的聪明远远达不到那几位的水准。否则，她就不会只是个心理学修士，早就去帮天皇造空间站了。

　　卡卡西就是在这一刻，骤然出现的。
　　竟比他从前来去时，更快，也更难捕捉。

　　一缘被他突兀挡在面前的身影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顿住。至于她脸上的表情，大概是相当吃惊吧。

　　——他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时值盛夏，林间的夜色却泛出清凉。
　　正因如此，卡卡西身上那股奔行未散的热气，在如水的夜色里才显得分外鲜明。那股热意像是贴着空气的余震，从他身上层层散开，隐隐勾勒出他此刻的心绪。

　　“你没事？”
　　他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只是视线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一缘笑了笑，伸开双臂，任他打量。
　　“他们似乎对我，也对自己，都缺乏清晰的认知。”
　　她顿了顿，语气轻了些，“所以，我没事。”

　　明明两人的关系还远不到这种程度，但一缘仍清晰地感受到他在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
　　那种解脱，大概与她本人关系不大，更像是一种源于旧日创伤的回溯反应。

　　她原以为自己已然洞悉了一切。
　　然而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又漏算了一步。

　　也许，三代火影确实利用了卡卡西那种过度补偿式的责任机制，试图借由两人关系的建立，让她对木叶产生归属感，从而减少潜在的危险性。
　　然而这一切成立的前提，全都建立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心之上。否则，只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而她恰恰忽略了这一点，甚至因此生出了几分微妙的逆反情绪。

　　她从未想过，他竟是真的想要救她。
　　不是政治上的权衡，也不是局势推着他走到这里，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无辜之人，不该如此死去。

　　或许从他们最初相遇的那天起，一切就已是三代火影的精心安排。但这份布局的起点，却是他对卡卡西的笃定。
　　笃定他的可靠，笃定他的责任心，笃定他绝不会背离自己的忍道。

　　不得不承认，三代火影真是个高明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