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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谁要跟她做好朋友?! ...


  •   楚昭那首惊世骇俗的“情诗”事件,激起的涟漪远比她想象的更微妙。

      茶馆里,说书先生将这段“才女与霸王”的故事润色后搬上了台面,情节跌宕,引人入胜,只是内核已被悄然置换:

      “……话说那楚家女郎,自幼失恃,虽家财万贯,却缺了母亲教导,行事难免……咳咳,豪迈了些。

      她见沈家姑娘才貌双全,温婉知礼,心生仰慕,一心只想结为金兰姐妹,效仿古时管鲍之交,日日切磋,共同进益。

      奈何方式欠妥,闹出这许多笑话,真真令人啼笑皆非……”

      台下听众频频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说呢,两个姑娘家,怎会……”

      “楚小姐也是可怜,没个母亲姐妹教导,见着沈姑娘这样的妙人,自然想亲近。”

      “就是方法太吓人了些,又是凿墙又是写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抢亲呢。”

      “嗐,她哪懂那些弯弯绕绕,直来直去惯了。沈姑娘多担待些便是,总归是一片赤诚,想交个朋友。”

      流言的风向,就这么被无形的手轻轻拨转了。

      就连楚昭自家铺子里的老掌柜,在算账间隙,也捋着胡子对伙计感叹:

      “小姐这是开窍了,知道要结交些文雅的朋友了。

      沈家姑娘是顶好的,若是能带得小姐沉静些,学点诗文道理,老爷不知该多欣慰。”

      伙计连连称是,心下却嘀咕:交朋友需要天天扒人家墙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喊“做我新娘”吗?但他不敢说,只觉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有些事,或许“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楚老爹的反应则更为直接。

      那夜他在书房独坐,对着亡妻的画像,沉默良久,最后重重一拍大腿:“好,像我楚家的种,敢爱敢恨,管它旁人怎么看。”

      他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接受了女儿可能不是想“交朋友”这个事实。

      亡妻当年也是看中了什么便不顾一切去追,只是她追的是边塞的自由与马背上的风,而女儿追的……是另一个姑娘。

      罢了。

      楚老爹想,昭儿高兴就好。

      这世道女子活得不易,能痛快一日是一日。

      至于沈家那姑娘……

      他看着女儿提起对方时眼里那藏不住的光,心想,若真能成,倒也是段奇缘。

      只是这条路,怕是比蜀道还难。

      他打定主意,明里暗里都要给女儿撑腰。

      至于外人怎么误解“朋友”之说,正好,是个掩护。

      ###

      相比之下,沈家的气氛要凝重得多。

      沈清和几乎被这愈演愈烈的流言气笑了。

      “金兰姐妹?管鲍之交?”他将手中的书卷摔在桌上,“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那楚昭写的是什么?‘快来做我的新娘’,这是姐妹之间该说的话吗?!荒唐、荒谬!”

      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妹妹,痛心疾首:

      “清辞,你不可再纵容她了,如今外头这般传言,看似在为她开脱,实则是将你也架在火上烤。

      若任由发展,将来你的名声……可还如何寻个好儿郎?”

      “兄长。”沈清辞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流言如风,过耳即散。我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须他人置喙。”

      “无愧于心?”沈清和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焦灼。

      “那你告诉我,你对那楚昭,究竟是何态度?

      若真是厌恶,为何为她上药,解答那些荒唐问题?

      若……若真如外人所猜,只是怜她赤诚,想引她向善,为何不干脆挑明,只做寻常朋友来往?”

      沈清辞抬起眼,看向兄长。

      “我自有分寸。”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重新垂下眼帘,指尖抚过书页边缘,“兄长不必忧心。”

      沈清和一噎,满腔话语堵在胸口,看着妹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是气恼又是无力。

      他知道妹妹看似温顺,实则极有主见,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这件事……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拂袖而去,决心要找父亲好好谈谈。

      书房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人。

      “朋友……”她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那弧度辨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这大概是最合理、最安全、最符合“常理”的解释。

      两个女子之间,除了手帕交、金兰谊,还能有什么呢?

      那些过于炽热的眼神,那些逾越规矩的靠近,那些直白到惊人的话语,都可以被解释为“不懂事”、“没分寸”、“赤子之心”。

      一道无形却坚固的屏障,就这么理所当然地竖了起来,将某些真实而汹涌的情感,隔离在“正常”与“安全”的范畴之外。

      沈清辞慢慢翻开手边那本《礼记》,目光落在某一页上,却并未聚焦。

      她想起楚昭站在老槐树下,眼睛明亮神色飞扬,大声念着那些可笑的诗句。

      想起她在窗下,被自己一个“噤声”的手势定住时,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

      莽撞,麻烦,不懂规矩。

      却也像一团毫无遮拦、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管不顾地想要照亮她这片被规训得过于整洁、也过于冷清的世界。

      那火焰太烫了,烫得她本能地想后退,想用规矩和冷静筑起高墙。

      可心底某个角落,又有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渴望,被那火焰的温度悄然唤醒,在冰层下蠢蠢欲动。

      沈清辞合上《礼记》,指尖微微用力,书页边缘泛起细小的褶皱。

      她知道兄长的担忧,知道父亲的沉默,知道镇上那些“善意”的误解背后,是怎样根深蒂固的观念。

      她也知道,楚昭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金兰姐妹”。

      那个傻子,大概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或者知道了,也根本不在乎。

      她只是凭着那股天生近乎野蛮的直觉和热情,一头撞了进来。

      而自己呢?

      沈清辞闭上眼。

      ###

      与此同时,楚昭正郁闷地在她新宅的院子里转圈。

      小满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外头的风声:“……现在大家都说,小姐您是想跟沈姑娘做好朋友,就是方法……特别了些。”

      “好朋友?”楚昭猛地停住脚步,瞪大眼睛,“谁要跟她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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