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带走他》快乐的小板栗

12、田螺不是姑娘

　　肖叙远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毕业季的浪潮远比想象中汹涌，浪头拍过来时，才发现所谓的 “名校光环”“成绩耀眼”“一表人才”，在现实面前不过是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核心期刊论文、获奖证书，一切引以为傲的的成就，在面试官眼里，和超市的促销传单没什么区别。海投无数，接到面试邀约的只有了了十几家公司，每次都卡在 “终面”，拒绝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你的研究方向太偏、我们需要更有社会经验的、你没有大厂实习经历、我们领导不喜欢你的穿搭……
　　这天傍晚，一场面试以 “回去等通知” 的客套话收尾，肖叙远心情沉重地回到家。玄关的灯静静散发出暖黄色的光，刚拖过的地板光洁如镜，映着他疲惫的影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饭菜。一切，出现在独居男人的居所，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温情气息。他径直走进厨房，目光落在冰箱门上：今天的便利贴换成了粉色，之前那本蓝色的显然已经见了底。一本便利贴整整一百张，他自己一张都没动过，全让某个白痴当做留言的工具用了。
　　【糖醋排骨在冰箱二层，微波一分半钟就行，天热了，清炒菜心可以不用加热。今天没煮汤，因为翻遍了冰箱，也没找到合适的食材，回来记得买点菜。洗衣液也已见底，该添新的了。另外，今日给小白做了驱虫，近期不要给它洗澡。你冰箱里的可乐我给扔了，小白说它不喜欢那个味道~~—— 白若安】
　　肖叙远扯下便利贴，随意揉成一团，漂亮的三分球动作，精准扔进新换的垃圾袋里。
　　自从实验室那场鸡飞狗跳的闹剧之后，这个呆头呆脑的鬼差就再也没提过勾魂的事，反倒诡异地殷勤起来，活脱脱被田螺姑娘附了身。每天趁他不在家，就鬼鬼祟祟溜进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照顾小白，末了还不忘留下一张便利贴。偷偷摸摸里，又显得明目张胆，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新把戏。起初肖叙远满心戒备，怀疑他是准备在饭菜里下毒，或是往衣服里藏什么毒针暗器，还悄悄把饭菜打包带回实验室检测，结果一无所获；翻遍衣服也没找出半点异常。时间一长，他也懒得费心思戒备了——管他什么意图，反正现在占便宜的是自己，快活一天是一天，有现成的饭吃、干净屋子住，何乐而不为？不比自己吃泡面、一片狼藉强？
　　肖叙远把排骨放进微波炉，转身回了客厅，在猫窝前蹲下。小白正惬意地舔着爪子，身形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背上的毛也更加油亮顺滑。
　　“真羡慕你啊，每天吃睡睡吃，没有就业压力，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肖叙远宠溺地揉弄小白的圆脑袋。
　　“喵喵喵！” 小白舔了舔他的手，湿润的暖意从指尖漫入心底，让他沉重的心情轻松许多，连日来的沮丧情绪也减退几分，果然，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小猫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温馨的父子时刻。肖叙远慢吞吞站起来，不情愿地走向玄关，透过猫眼，看到站在门外的竟是沈寻伊。
　　“沈老师，您怎么来了？” 他赶紧拉开门，把老师请进客厅，给他倒了杯温水。
　　“在附近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沈寻伊接过水杯，目光扫过一尘不染的屋子，赞许地点点头，随口问道，“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肖叙远苦笑着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是我高估自己了，人外有人，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现在就业形势本就紧张，即使你再优秀，没人引荐，只靠自己海投，还是很难！” 沈寻伊放下水杯，双手交叉，搭在腿上，似乎是在思考，客厅里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过了很久，沈寻伊才重新端起杯子：“我有个朋友在市局刑侦支队当队长，他们之前合作的外聘顾问去外地发展了，现在急需一个生物化学和痕量分析功底扎实的人顶上来。他问我有没有靠谱的人选，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不过这只是个项目制的临时岗位，没编制，工资可能也不算高，接不接受，你还是要自己考虑清楚。”
　　肖叙远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先干着再说吧，边干边看记得机会，总比现在盲目瞎投的好。
　　“好，你把你简历发给我，我转给对方。不过，有机会还是看看书，考考公最稳定……”
　　肖叙远沉默不语，他隐隐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老师说的也没错。
　　这份工作远比预想中忙碌，常常要忙到半夜才回家，周末也全泡在检验中心，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休息了。冰箱上的便利贴依旧每日更新，字迹工整，事无巨细地叮嘱着饭菜加热时间、需要补充的生活用品，甚至多了些诸如 “记得吃早餐”、“少熬夜”这样的善意提醒。他和白若安就这样维持着错时相处的默契。
　　周末，肖叙远难得休息，一大早睡得正香，却被客厅传来的细微动静惊醒。是抹布擦拭玻璃的声音，仔细一听，还夹杂着欢快的歌声，唱着什么“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还真是有年代感。他轻手轻脚拉开卧室门，看见白若安正在擦拭书架，背对着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屁股随着歌曲的节奏左右扭动。肖叙远没作声，悄悄退回床上继续补觉，不想惊到对方。目前的状况，他还不想破坏这微妙的平衡，万一他因为被撞破，羞愧难当，再也不来了，那自己以后可就吃不上热乎饭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若安推着拖把进了卧室。一抬眼看见床上还躺着个人，吓得 “啊” 地叫出声来。肖叙远假装看不到他，从容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上身漫不经心地走出了卧室。白若安耳根一热，脸上不由发烫，小声骂了句：“不知羞耻！” 又故作镇静地低头继续拖地。
　　门铃响起，白若安下意识地放下拖把，准备去开门，肖叙远已抢先一步。门外，沈寻伊一只脚刚踏进来，就愣在原地。
　　“我、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沈寻伊瞅瞅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又抬眼望向系着围裙的白若安，心里暗暗寻思：现在的年轻人都兴玩这个？这叫啥来着？角色扮演？
　　“没有没有！沈老师您快进来说话！” 肖叙远没听出老师话里的弦外之音，热情地把老师往屋里让。
　　“不了不了！” 沈寻伊赶紧把手中的档案袋往鞋柜上一放，摆了摆手， “我就是顺路，帮你们支队长捎份资料给你。你们忙，你们忙，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快步下了楼，脚步声很是匆忙。
　　“沈老师！您听我解释啊！不是您想的那样！” 肖叙远这才反应过来，沈寻伊肯定是误会了，可沈寻伊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楼道拐角。
　　他泄气地回到客厅，像是披上了金圣宫娘娘的五彩霞衣，只觉浑身刺挠。白若安早已不见人影，桌上压着一张便利贴，字迹略显潦草，笔画慌乱，显然是写字的时候太过匆忙：冬瓜排骨汤在灶上，注意看火，别烧干了。—— 白若安。
　　“喵喵喵！！！” 小白蹲在沙发上，奶凶奶凶地瞪着肖叙远，尾巴甩来甩去，显然是在埋怨他吓跑了自己的玩伴。